拄剑回身,望向身后似已渐显癫狂的凶兽,少年将目光下移,陷入昏迷的薛大哥胸膛起伏,应无大碍,稍宽心神,脑海已在飞速运转,思索着于梼杌爪下救人之法。
如若薛大哥尚未昏厥,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最好的法子应是擒住那姬夜,他既熟知金鸡窟中盘根错节洞穴之路,能带自己二人行至这祭坛深处,自然知晓这梼杌的存在,他目的几何,暂不必管,只说眼下。无论是救人、脱身,还是寻找踏雪,从此人下手,乃是上上之举。
可梼杌已显癫狂,在少年苦思之时,已将人面猪獠转向薛大哥,撅鼻扇动,嗅向昏厥的虬髯大汉,万幸自己与薛大哥分头行动之时,将他身上洒满药粉的衣摆带离,尽管梼杌俯首嗅着气味,似还受先前衣摆药粉的影响,不曾对薛大哥产生兴趣。
心中虽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少年蹙眉思忖,仍无法想出最好的救人之法,尽管如此,也不敢再拖延下去。
一筹莫展之际,却听得身后石柱,轻微步履之声传出,余光一瞥,见那姬夜已是行出掩身之地,目光所望,正是自己。
“本以为他会等到我与梼杌两败俱伤,才会现身...如若此时他出手发难,我要如何救人...”少年眉头紧锁,显然没想到姬夜会主动现身,权衡片刻,已是定下主意,与其等待他动手阻挠自己救人,不如先下手为强。
心念一动,杀意立时凝聚,掌中断月散出无形杀意,直逼身后黑衣劲衫,出手只在少年一念之间,却被姬夜低声开口打断。
“木兄弟,且慢动手!”
深知此人诡计多端,少年并不想听其花言巧语,手中断月已经微微抬起,杀意凝聚,直慑身后来人心魄。
姬夜似也从少年剑中所蕴杀意中觉察对方心思,略显急切,再度开口。
“木兄弟看来身怀旧伤,先前与梼杌交手,伤势不轻,此番若选择与我动手,恐怕也讨不得好...当然,木兄弟剑法高超,取我性命不在话下,但若是延误救人之机,薛兄性命只怕要交代在这祭坛之上...”
不似先先前,此番姬夜之声,颇为恳切,令少年凝聚的杀意也不由一滞,微微侧首,余光扫去,见得那姬夜面上甚是陈恳,全然不见先前满眼尽是狡诈之光,虽未回首,可稍稍放低的月光长剑已显出少年心境。
再观姬夜,俨然已与先前那机关算尽的金鸡楼首徒不是一人,见得少年放低长剑,心神稍宽,继续低声开口:“我知木兄弟心中仍对我有所芥蒂,眼下已来不及解释许多,薛大哥服下的,乃是我特制迷迭散,药效之强,足以令梼杌沉睡,木兄弟想要救人,我这里还有一些备用,只要能让梼杌吞下,自能救人脱身。”
言毕,已是伸手入怀,摸出一小小油纸包,其中药粉,正是先前喂入薛虎口中之物。
不知这姬夜为何短短时间,转了性子,更无法揣度其心,是否在酝酿着何等阴谋诡计,可眼下自己并无甚法子救人,听其建议或可一试,少年陷入两难,一时难以抉择...
青衫不敢妄动,举棋不定,祭坛正中的凶兽却不给少年思忖之机,终是放弃寻找先前那诱己气味,转向祭坛中昏迷不醒的虬髯大汉,不再多待,张开大口吞咬而去...
姬夜瞧得真切,正欲开口提醒少年,耳中却闻衣袂之声,青衫于眼前一闪而消,手中的油纸包包住的药粉也随青衫掠过一并消失,抬眸望去,见少年青衫身影已疾跃向张口吞食虬髯的恶兽梼杌。
耳廓微动,正欲进食的梼杌似也觉察到了衣袂之声,鼻翼微扇,立时辨别出此声正是先前被自己甩落的蝼蚁...连番戏耍、断甲之仇,令梼杌瞬间张口吞食之姿顿止,放弃嘴边的美食,转动人面猪獠,寻声迎上袭来之人。
携剑光而至,正迎上凶兽血盆巨口,少年暗道正好,摊开手掌,欲以掌力将油纸包并其中药粉打入那血盆巨口,但异变突生。
劲风突袭,已至身旁,闪避晚矣,少年只能咬牙运内力,施境于周身,以挡劲风之锐。
暗中无声袭来,正是梼杌之尾,在少年展“境”护身一瞬,击在少年身侧,力道之强,令青衫如遭重击,猛然坠去,撞在祭坛石柱,落于祭坛之上。
勉力稳住身形,落于祭坛边沿,将口中血沫吞回腹中,星眸疾掠,满目凝重望向将自己凌空击落的梼杌长尾。
“它是怎么做到的,先前扫尾,尚能避开,但适才直近身前,我才察觉...”顾不得翻腾气血,少年暗惊至于,脑中疾转,如无法破开梼杌此法,莫说救人,自己也必命丧凶兽之口。
勉强再展“境”护身,可姬夜交予自己的油纸包在那一击之下,握之不稳,已是遗落,思忖之际,目光扫去,终是在梼杌身下,瞧见了那小小油纸包,紧锁眉头总算稍展,可还未等少年心思落定,却听得破空之声,再袭而来。
下意识的低头闪避,翻身而起,擦身而过的劲风正中身后石柱,适才受自己撞击稍晃的石柱,在这劲风拂过后竟显细密裂痕,如被利刃所斩,拦腰而断。
坠地轰塌声入耳,少年眉眼更显凝重,本以为先前击退自己乃是梼杌之尾,可适才自己明明瞧见它的尾巴仍盘于身旁,又怎能在自己不查之下,袭向自己...
正疑惑间,破空之声又起,少年血气翻涌未定,感知比起先前,稍有迟滞,待得察觉破空声,想要闪避之时,已然完了...眼见少年即将与适才石柱一般,要被拦腰而断,一道黑衣身影扑来,终赶在袭来一瞬,将少年扑倒,免于血溅当场。
弹地而起,望着千钧一发救下自己的姬夜,少年星眸之中满是不解,又瞥见他为救自己,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不住涌出鲜血,实是忍不住发问:“为何救我...”
反倒是姬夜面上满是镇定,双眸紧锁矗于祭坛中央,不住收缩鼻翼嗅着气味判别猎物方位的凶兽,运功屏息,以唇语开口:“运内力屏息,让梼杌无法察觉你的内力涌动,才能设法救人。”
心怀戒备,少年又无他法,只得尝试依姬夜之法而行,果然奏效,梼杌攻势立止,失了目标的梼杌不由驻足,昂首探查。
见得此景,姬夜终得机会细细观察自己欲确认之事,目光落于少年腰间袋中露出半截的圆口小瓶,确认无疑时,继续以唇语开口:“这瓶延命丸,从何而来?”m.χIùmЬ.CǒM
瞧清唇语,少年不由微诧,随即微扫自己腰间,才发现陈大哥三人所赠储物小袋在先前与梼杌交手之时,已破开一口,随身之物露出些许,其中一宽口圆瓶显露最多,正是当日在岭凉客栈中,为救宋书夫妇,烟袋锅所献盛放延命丸的小瓶。
稍一思忖,少年星眸顿亮,心中恍然,却立刻又生警觉,此人能识出延命丸,但还不能确认其身份,尚需小心应对,想起他提点之言,定下心思,同样以唇语试探:“你怎识得延命丸?”
姬夜余光轻瞥,顿查少年眸中变化,也知自己先前所为,他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不过取下血丹之事不能耽搁...
似是想起当年门中之景,师徒相传,兄弟和睦,却抵不过人心贪婪,为争那掌门之位,师徒相争,兄弟相残,终将数百年的传承毁于大火...耳中闻听少年问起延命丸,姬夜不由摇首苦笑。
“我为何识得...”黑暗中的姬师似是自嘲,更似短暂失神,唇语呢喃数遍,直至目光再落到少年腰间储物袋中的额圆口小瓶,方收回思绪,抬眸迎上少年略带戒备的星眸,唇语回应。
“延命丸,是我亲手炼制,亦是我亲手赠予师弟之物!”
本已屏息闭气的顾萧,看清对方苦笑后的唇语,不禁星目微睁,差点破了闭气之功,姬夜此言在心中激起的涟漪不亚于初见凶兽梼杌时的震惊,自己储物袋中延命丸出自姬夜之手,那他的身份...
亮明身份的姬夜,似并不在意身旁少年的震惊,继续开口,将自己心中所知尽数说于身旁青衫:“凶兽梼杌,能隐于黑暗,以活人为食,饱腹入睡,垂涎成丹,方为血丹...它那长尾,如刀似剑,能断山石,适才正是以其尾与利爪,方才刨开山石,钻入祭坛。”
言至此,姬夜为少年点破他一直想不通的梼杌攻袭之法:“梼杌能隐于黑暗,以尾相攻,自然也会隐匿攻势,故不可视,千万大意不得...”
闻听此言,少年隐隐明白,随即又疑,既然梼杌有此等杀招,为何在祭坛之上方才施展。
姬夜一眼就看穿了少年心中之惑,当即开口解惑:“此獠素喜戏耍猎物,此前虽被你激怒,但却并未视你为敌,适才你斩断它前爪锐甲,又以我那药粉戏耍了它...”
至此,顾萧总算醒悟,满目忌惮望向依然昂首而嗅,找寻自己二人所在的凶兽,暗自思忖,适才那一击,幸得姬夜舍命相救,此刻就算知晓梼杌攻击之秘,贸然相攻,恐也难敌。
再将目光转向一旁受伤的姬夜,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看来施展调虎离山之法已几乎不可能了,如此空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兵行险着,唯有一试,顾萧拿定心思,横剑当胸,目光凝于断月剑身之上。
“靠你了。”
撤去屏息功法,少年散出器人巅峰修为,剑意出体,眉压抬眸,星眸之中点点战意升腾,化为朗朗之声出口,声震洞窟。
“畜生!欲取我性命,尽管来罢!”
少年之声携阵阵回声,于洞窟之中久久回荡,梼杌也终是寻到了猎物动静,人面猪獠顿转,锁向少年立身之地。
长尾还未攻来,拦腰而断的石柱前,再无少年身影,待姬夜抬眸望去之时,唯见少年与如月剑芒融为一体,凌空而去的青衫之影。
梼杌被困此洞中不知多少年了,如被圈养的猛禽,总食失了抵抗之食,自然无趣,此番得如此活跃之猎物,激起压抑多年的凶兽本性,本是四足伏地昂首之姿,立起前足,如先前觅食之时般,直立而起,长尾绕身之时,将祭坛周遭云雾尽数吸纳,要一尝捕猎之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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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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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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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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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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