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杏低着头握着毛笔画着什么,时而开心一笑,时而皱起眉头,时而抬头看一眼池面,时而往下棋的方向看一看。张小山此时也不再直立运气,他倒没往沈杏这来,只是靠近了一些棋局,仔细看两位下棋,棋子晶莹剔透,应该不是普通石头打磨而成。
实际上,对于两位老翁下的是什么棋,张小山并不清楚,一个猎户家的儿子,吃饱穿暖已是勉强,哪会知道棋。只见瘦瘦的老翁将一枚黑子落在一角,角落那处黑子白子交错而放。
张小山虽不懂棋,但也有好奇心。观察瘦瘦的老翁落完子之后神情淡然,胖些的老翁立马跟上一枚白字,瘦瘦的老翁眉头直皱。稍胖的老翁开始闭目养神,这下棋下的挺有意思,自从他们进来就没见这二位说过一句话。下棋下的也很慢,身后伺候的人倒像是习以为常一般淡然的站着。仿佛这就是下棋该有的节奏,或者说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过了好一会儿,瘦瘦的老翁才落下一子,稍胖的老翁睁开眼睛,点点头,开始思索起来。瘦瘦的老翁露出得意的笑容,将小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拿起放在桌角的折扇慢慢打开,悠然的扇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稍胖的老翁才犹犹豫豫的落下一白子。瘦瘦的老翁嘿嘿直笑,紧跟着落下一黑子,两人你来我往的下了很多步。此时,沈杏已经落笔,偷摸的往下棋这瞧一眼,见没人搭理她,她一本正经的走过来,站在张小山旁边,装作认真观棋局。
瘦瘦的老翁又下一子,葛总管上前,略一停顿。微胖的老翁朝张小山这边摆摆手。
“是!”葛总管躬身应着。随即,对着沈杏和张小山做了个请字。张小山看看沈杏,沈杏惊讶这就让他们走了?本想再争取一下,至少说点啥吧。张小山冲她摇摇头,她也只得无奈的点点头。他们过来可一句话都没说呢,可人家在下棋,也没法打扰不是。
两人在葛总管身后走着,四周再精美的建筑,园子都吸引不了沈杏,她耷拉着脑袋出了沈府。沈吉来先他们一步出来。看见他们立马迎上去,“怎么样?见着沈公了吗?”
沈杏沮丧的点点头。琇書蛧
“我们先回去吧,这大街上人多嘴杂的。”张小山提议道。沈吉来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点点头。
另一边,亭子里下了一半棋的两个老头,“今天就到这吧,这棋局可不准动啊,我下次来还要接着下。”瘦瘦的老翁被身后的青年人搀扶起,老翁摆摆手,青年人恭敬退后。瘦瘦的老翁漫步到书桌前,看了一眼画纸,哈哈大笑起来,“老沈,快来看,咱们入画了。”
微胖的老翁就是沈公,沈公好奇的走过来一看,捋了捋全白的长胡子,“嗯,画的还挺像你的。”只见纸上诗的下方留白处已经添上了一幅画,画中将两位老翁下棋对弈画在近景,将不远处的荷池拉到远景,整个画面显得两位老翁像是在高阁仙境中对弈,画的飘洒萧然。再仔细一看,沈公哈哈大笑出声,“秦公,你再看,仔细看你的表情。不就输棋嘛,看你那小心眼的样子,尖尖的下巴,瞪着大眼睛,塌鼻子,有意思,有意思啊!”
沈公的老友秦公仔细一瞧,画中他那表情确实像是输了棋后满心不甘的样子,“你当然笑的开心了,她这画的完全不像,我哪是这模样。完全的丑化了我,瞧瞧她把你画的,额宽慈祥,一幅赢棋的胜利者的姿态,你哪赢了,咱们还没下完呢!哼,小丫头真会拍马屁。不过,她怎么知道你是谁的?咱刚才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诺?老葛呗,老葛往我身后一站,只要稍机灵点的都知道我是谁了。”
“哦,那倒是。瞧瞧这马屁拍的,把你画的都像供奉的佛祖了。宽头大耳,一脸福相,脸上那副自得其乐的表情,还真绝了。”瘦瘦的老翁用折扇指着画有些发酸的点评道。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不过我本来就长得一副慈相,画的像。”沈公满意的点点头。
“得了吧,说面相像就算了,你瞧瞧你这幅模样,像赢棋得意样,你赢了吗?咱两还没下完,顶多算是和棋而已!”秦公不爽的怼道,折扇打开扇起风呼呲呼呲的。
“行啦,一幅画而已。没那么热,不用费那么大劲扇。”沈公面上不显,心里开心的很,“其实你仔细看这副画上的棋局,我是赢了的。”
“嗯?”秦公不信的低头研究起画来。“妙,妙啊!”
“是吧!我刚才要是白子要是落在这处,就赢了呀!这画画得妙极了。”
“可惜啊,你没下在这,要不然还真赢我半子。可惜罗!这小丫头还成,懂点围棋的精妙之处。”秦公此时也不再计较把他画成那副输了的模样,正打算挪步。
“咦?”秦公把那张纸掀开,下面还画了一张,只是画的墨浅。等下面那副画全展现出来,沈公再也绷不住的笑的前俯后仰。
“这,这,好个小丫头,居然敢拿我秦某人开涮,老葛,去把她给我叫回来。”秦公左看右看没看到老葛,葛总管正带着沈杏他们出府呢。“你,你去。”秦公怒了,指使着身后的青年人。
沈公摆摆手,“行啦,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你当然不计较,看看把你画的多俊美飘逸,活生生年轻了二十岁,拍马屁也不能这么拍的。这还不算,在我这边写的什么,草书?以为我不认识?‘输要输的有气度’?我怎么输啦,怎么没气度啦?”
原来沈杏觉得画的不过瘾,手痒痒就在那副画的后面又画了一张。用卡通漫画的方式展现人物表情,她只知道微胖些的是沈公,而且这次就是来拜托人家的,肯定把他美化的俊逸非凡。样貌肯定会抓住人物特征,其他的嘛,肯定就自己发挥啦。她不晓得另一位可是当朝太子少傅,要不然打死她也不敢这么画他。
“行啦,行啦,我请你喝用去年收集的雪水煮的茶,口感润泽甘香。”沈公拿出低姿态来。
“得了,喝茶还得茶叶好,光水好还不行,把你那上等大红袍给我一包。哼,别叫我再看到那丫头,非得好好让她看看,我长那么瘦嘛,脸上就剩皮包骨了?还有我那有个性的下巴,怎么到她笔下,就成了尖嘴猴腮样。不带这么捧高踩低的吧!”秦公气呼呼的,边说边跟着沈公后头走。
“唉呀,你个当朝太子少傅,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跟个毛丫头置什么气啊!她那是不知道你是谁。要知道你是谁,借几个胆也不敢。要不是我那小孙子说情,我哪有功夫见他们。你刚不也瞧见了,我连搭理都没搭理他们,就让他们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沈公看了看天空,“小孙子倒没夸错人,那丫头跟那小子都有点意思。一般人到我跟前,还能像他们这样沉得住气的,还真是不多。那丫头后面有些急了,那小子使了个眼色,倒也没吭声。”
“沉得住啥呀?那丫头要能沉得住气,至于用这些个旁门左道的拍你马屁吗?不过,那画风我倒是没见过,若不是画的我,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秦公慢悠悠的跟沈公有一搭没一搭的前后下了高阁。
“这不就结了吗?别跟个丫头计较,大红袍你走的时候给你。咱去尝尝我这雪水煮的的龙井,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
另一边,沈杏两手无力的撑着自己的小脑袋,坐在沈吉来他们房间的小圆桌前,撅着嘴:“小山哥,你说还有希望吗?咱人应该是见着了,那个头发全白的老翁应该就是沈公了。可咱不是一句话也没说么。”
“你怎么知道是那个胖些的,说不得就是那个瘦的呢?”张小山沉思着反问道。
“这还用问嘛,那葛总管殷勤的哟。那老翁刚端起小茶杯,他恨不得立马贴上去倒水,这服务态度,那人不是他主子是谁!”沈杏神情沮丧的说,“我们去就站那喝了会西北风,连口茶水都没捞着。”
张小山看着沈杏若有所思,“你在那画啥了?”
“没画啥呀。”沈杏有些心虚的坐端正,“就看那有张纸,纸上提了有关荷花的诗。我见光有诗没画,闲着也是闲着,就画了两人下棋,还画了池塘里的荷花。”
“就这些?”张小山追问,有些狐疑。
沈杏扑闪着大眼睛,很真诚的回道:“就这些啊!”
“那我们能不能再去找找沈七少爷啊?”站在一旁干着急的沈吉来道,“我被司楠领到一处花园,小丫头倒是给我上了茶和点心,不过我哪敢吃喝呀。这高门大户的人家,东西精贵着呢。”
“估计不行,这次能见着沈公已经是麻烦了七少爷,他一个十来岁的男娃,能让沈公见我们也是不易。再去找他,就是为难他了。”张小山抱胸想着事。他一开始都没看出来谁是沈公,还是葛总管要出手,那个胖些的老翁给了个不易察觉的眼色。他才知道那个胖些的是沈公。压根没往伺候这方面想。
“三叔,看样子,是我太自负了。我们算上路上时间都出门七天了,我想家了,想爹娘了。”沈杏可怜巴巴的看着沈吉来。
“咳,你这丫头,说要来省城的也是你,现在想回家的也是你。这事办的,哎!”沈吉来无奈的很,其实大家都希望拿到这个活,这种小活对省城沈家微不足道,可对古桥镇徐家庄的沈家很重要啊。
“对了,小山哥,你不是说来省城卖皮子吗?一会我陪你去问问?”沈杏突然想起来张小山来省城是干嘛来的,有些愧疚,这两天都忙活她自个的事了,把人家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昨天已经全卖了。”张小山盘腿坐上塌。
“什么时候卖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昨个不是在酒楼吃饭来着,后来出去碰到掌柜就问他收不收皮子,人家收的,回了客栈我就又跑了一趟。赶上人家正好打烊,给东来顺的掌柜的掌了掌眼,咱们在那吃饭掌柜的听到咱们对话,知道你姓沈,以为跟那沈家是什么亲戚,就给了个很不错的价,我也就顺手卖了。天热皮子也不太好保存。”张小山难得耐心的解释。
“难怪我在客栈下楼打个茶水,回来你人就不见了。”沈吉来一听才明白昨个人去哪了,过了好一会才回来的。
“既然事情都处理好了,等沈洵回来咱就走?”沈吉来问沈杏。
“再等一等吧,到申时再看,要是还没消息,那就回去?”沈杏有些不甘心,看向张小山。
“不行午时我再跑一趟小门那,找找司楠或司锦?”张小山也明白沈杏的心情,大老远来的,肯定是希望拿下这个活的。不过拿不到其实也很正常,人家凭啥相信你呢,万一搞砸了呢?
“也行吧!”沈杏勉强挤出这几个字。
“要不我带你们出去转转,难得来一趟省城。”沈吉来看沈杏兴致不高提议道。
“你们去吧,我困,想睡会!”沈杏起了身,回了自个房间。
房间里,沈吉来跟张小山面面相觑,“我还是再去一次沈府吧。”张小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再试一次。
“我跟你去吧。”
两人出了屋子,正好碰上客栈掌柜的很热情的将一人领上楼,张小山一看,这不是葛总管吗?
“葛总管!”张小山快走两步。
“嗯,我来找沈小姐。”葛总管面无表情的走到客栈二楼。掌柜热情的去敲了沈杏的门。沈杏在屋里就听到张小山的声了,刚一敲门门就开了。
众人将葛总管请进屋内,小二的茶水就端上来了,掌柜有眼色的带着小二退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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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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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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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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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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