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暖气很足。
熏得人发汗。
吴邪在上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呼出一口气。
终于,受不了似的爬起来,从上铺下去,动作很轻,避免给下铺的潘子吵醒。
他轻轻拉开了门,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火车呼啸着朝着前方驶进。
气浪卷起来的枯枝落叶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月光从火车过道间的小窗户透进来,宛若寒霜。
在两扇窗户之间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吴邪看到了一个人影,以及那人指尖闪烁的一点火星。
他没想到深更半夜,还有人像他一样睡不着。
更没想到这人会是丛也。
在黑暗中,吴邪还是准确无误地捉到了丛也看过来的那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丛也抽烟的样子。
很性感。
葱白细腻,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香烟。
氤氲的烟雾让他精致到魔魅的脸越发蛊惑人心。
丛也朝着他招了招手。
吴邪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宛如游魂一般地走上前,目光盯着丛也湿润的唇。
眼神不受控制地想要往丛也的唇缝里钻,想看看里面是不是也是这么红润。
“睡不着?”
丛也的声音轻飘飘的。
就像月光之中他手里香烟散出来的白雾一样,拼命地钻进了吴邪的血肉和骨骼里。ωωω.χΙυΜЬ.Cǒm
直叫他再也忘不掉眼前这人香烟的味道。
“嗯,你也睡不着?”
吴邪反问他。
丛也点头。
他的确很难睡着。
陈皮已经九十多岁了,他义无反顾地选择长白山一行,很难让丛也心里不担忧。
“白天的事情生我气了?”
丛也轻轻笑了一声。
吴邪耳根发烫。
他其实很难对丛也生气的。
“你帮他。”
三个字委屈到了极致。
吴邪不想在丛也面前表现得像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小孩儿。
但是他控制不住。
在爱人面前,每个人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要霸占对方的视线,逐渐变成了一个嚣张跋扈却又敏感至极的小孩儿。
“我八岁认识十一岁的陈皮,我是被陈皮的婆婆捡回家里的,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弥留的亲人了。”
丛也吸了一口烟。
白雾从他的唇齿间溢出。
吴邪心中猛地一抽。
他错了。
他不该跟丛也置气。
无论如何,心疼得都是他自己。
吴邪的手指强硬地插入了丛也的指尖,夺走了他指尖夹着的香烟,他把烟头微微湿润的香烟含进了自己的唇间,耳根通红。
“少抽点儿烟。”
丛也一看他这熟练的动作,就知道吴邪没少抽烟。
吴邪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你自己也抽。”
丛也:“我很少抽,一年都抽不上两支。”
吴邪深深地吸了一口。
香烟已经快要燃尽,他却舍不得拿下来丢掉。
“烟很难戒的。”
吴邪像是在撒娇,“除非你帮我戒。”
吴邪在心里唾弃自己此时的行为。
他现在有一种古代君王的妃子恃宠而骄的感觉。
丛也挑了挑眉,“我帮你怎么戒?”
吴邪的目光从丛也的唇瓣上一扫而过,眼神有些闪避:“我……我自己戒。”
开玩笑,他要是说出来了,丛也肯定会揍他。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丛也看了一眼腕表,呼噜了一下吴邪的脑袋。
吴邪抓住他的手腕。
丛也看他。
吴邪喉头滚动:“我睡不着,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他这宠妃的劲儿越来越足了,吴邪赶紧补充:“我爷爷以前经常跟我讲老九门的故事,你也给我讲讲好不好?”
丛也自己不睡觉没问题,但是吴邪可能明天会顶着两个黑眼圈。
他看吴邪眼神坚持,微微歪头:“行吧,你想听关于谁的故事?”
“你的。”
吴邪目光炯炯。
丛也:“我有什么好讲的?”
吴邪:“你的人生经历,从小到大,我都好奇,都想听。”
丛也:“行吧,我人生经历很普通的,你别嫌无聊。”
吴邪:“怎么会?”
他期待都来不及。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个乞丐了。”
丛也试探着讲到,他讲别人的故事可以,但是讲自己的故事不太擅长。
吴邪:“……”
乞丐开局,这个人生经历怎么着都称不上是普通啊。
“后来八岁那年差点儿饿死在街头,陈皮的婆婆好心给我捡回去,我就认识了陈皮。”
“陈皮小时候家里也穷,他十一岁就得养家糊口了,我就去城里找了个书店做童工。”
“书店的老板是个好人,第一天做工他还带着我上了长沙最贵的一家酒楼吃饭,在那家酒楼我第一次见到了我未来的师父……”
“二爷?”
“嗯,二月红。”
“下午我师父来书店买书,我和他就看对眼儿了,他要收我为徒,我一看他就知道他很有钱,我丝毫没犹豫就给答应了,我还顺便让他答应我也把陈皮收了。”
“于是我、陈皮和婆婆三个人就住进了我师父的大豪宅,日子一下子就好过了起来……”
丛也的声音好听,语序平缓。
听着让人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吴邪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
他从丛也堪称简单的描述之中,捕捉着小时候丛也的模样。
能让二爷一眼见到就收之为徒,丛也小时候肯定非常可爱灵巧。
隔着一道门。
陈皮躺在铺上,手指轻轻摩挲乌龟的壳。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温柔的神情。
大名鼎鼎,或者说臭名昭著的陈四爷,一辈子杀人放火,无所不用之极,无数人见过他的冷酷和残忍,但是从未有人见过他片刻温情的展露。
在这个寂静的寒夜中,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老人,在丛也的轻声之中,回到了几十年前的过去。
陈皮对面的上铺,黑瞎子双手交叉靠在脑后,墨镜后的眼睛睁着,毫无睡意。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
他没见过丛也小时候,挺遗憾的。
他以为丛也一直是个小少爷,未曾想他是个小乞丐。
他要是早点儿去长沙,说不定能快一步把小乞丐用一块儿糖给骗走。
绝不会让二月红捡便宜。
另一个包间。
有人掏出了笔记本。
一笔一划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了丛也的故事。
长生代表着遗忘。
他要替丛也记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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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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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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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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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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