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车上只下来了寥寥几个人。
丛也提着小小的皮箱,走在长沙寂静空荡的街道上。
这座城市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
浅青色的天空中闪烁着几颗小银星星,弯刀一样的月亮,此时还斜钉在天上。
他朝着红府的方向走去。
红府近在眼前,丛也却莫名从这座宅子上看出了衰败和落寞。
他心中微微一抽,上前叩响了大门。
他敲了很久,才听到了门内的脚步声。
“来了!”
“谁啊?”
门内的人打了一个哈欠,将大门推开一条缝隙。
守门的伙计佝偻着脊背,隔着雾蒙蒙的睡眼,看清了门外的人。
“丛……丛也少爷!”
巨大的惊喜之色从他的脸上迸射而出。
他露出笑容,赶紧打开了大门,将丛也迎了进去,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大门。
府中一片寥落,丛也发现人好像少了不少。
他疑惑地看向了守门伙计,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守门伙计脸上的喜色慢慢地消退,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颓颓地说道:“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
丛也心中一紧:“我师傅没事吧?”
守门伙计赶紧说道:“二爷没事儿,您放心!”
丛也这才松了一口气,听守门伙计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从吴五爷手中的战国帛书被盗,再到佛爷血洗九门,九门衰败。
守门伙计看了一眼红府,感慨道:“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二爷也得避避风头,就把红府的丫鬟和小厮都遣散了,只留下了几个人。”
“梨园也关了好些日子了,红府下面的分支死的死,逃的逃,码头、商户这些也都换了人。”
守门伙计如今也算是红府的老人了,这些情况他都看在眼中。
丛也:“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不过九门土夫子的身份实在是过于敏感了。
被上面的人清算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没伤其根本倒也算是好的。
张启山动手还好,若换成了其他人,九门各门当家人即便是不会被枪毙,也难逃牢狱之灾。
丛也从前便是担心这一茬,于是处处卖人情给上面。
没想到上面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张启山。琇書蛧
丛也心中疑惑一闪而过。
“少爷,这天儿马上亮了,您先去休息洗漱一阵儿,二爷待会儿就起来了!”
守门伙计瞄了一眼越来越亮的天空,对丛也说道。
丛也点头,也叮嘱他:“你也去休息吧。”
“好嘞!”
守门伙计笑着应道。
丛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稍稍一愣,抬眼看了一眼门口,确认无误。
所以,为什么二月红和昆仑都睡在他的房间里?
丛也事先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他的房间里,开门的动静就没有收敛。
于是,他很快地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二月红坐在床上,被褥从他的身上滑落,看着丛也的目光罕见的有些呆滞。
丛也笑着进屋,把门关上。
自然而然地把皮箱放在了衣柜里,然后用木架上搭着的帕子擦了擦手和脸,回到了正对着床的椅子上坐下。
“丛也?”
二月红险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喉头滚动,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
丛也唇间湮灭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主动起身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
二月红和他之间的距离忽而近了,咫尺之间。
丛也拥住了二月红,将头埋在二月红的颈窝,闭上眼睛,身心都放松下来。
这么长的时间,他几乎都在奔波之中度过。
在张起灵面前,他是像哥哥一样的人,但在二月红面前,他才是一个小孩子。
二月红心都软成了一朵云。
他轻轻地摸了摸丛也蓬松的发丝,下巴小心翼翼又无限柔情地蹭了蹭他的发顶。
“回来就好。”
“一路辛苦了。”
二月红空落落的心脏一下子被填满,酸酸涨涨的,但是很满足。
只要丛也回到他身边,他就别无所求了。
“嗯哼……”
木质的摇篮床里,一条白嫩嫩的小腿踢开了被子,搭在了栏杆上。
昆仑伸了一个懒腰,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从摇篮床里坐了起来。
最开始二月红还担心她的骨头会不会扭到,到了后来,二月红就放下了心。
因为昆仑的柔韧性好到超乎了他的想象,二月红只能将其归结于天赋异禀。
昆仑皱了皱鼻子,又揉了揉眼睛,盯着二月红怀中的人。
她瞪大眼睛,从摇篮床里站起来,大叫一声:
“丛也!”
丛也睁开眼,离开了二月红的怀抱。
他的目光落在个头不小的昆仑身上,伸出手给昆仑从摇篮床里提溜了下来。
“不错嘛!”
“长得挺高的。”
丛也屈指弹了弹昆仑头上乱糟糟的小啾啾。
昆仑捧住脑袋,憋着嘴,敢怒不敢言。
二月红失笑,平时丛也没在的时候,昆仑胆子比天还大。
现在丛也回来了,她反倒是不敢在丛也面前撒泼了。
二月红想了想,难道这就是父女俩天然的血脉联系?
“你刚刚喊我什么?”
丛也揪着昆仑的腮帮子,扯了扯。
“嗷~”
昆仑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不情不愿地喊道:“丛也……!”
剩下的两个字声音比蚊子还小。
丛也听到了,但是他不甘心。
谁能拒绝被喊爹的快乐呢?
“听不到。”
丛也继续扯她的腮帮子。
“爹!爹!”
昆仑气得眼眶都红了。
不活了!
她不活了!
她丢了妖精的脸!
“哇!”
昆仑越想越伤心,猛地跳上了床,扑到二月红的怀里嚎啕大哭。
丛也:“……”
二月红安慰地拍了拍昆仑的背,眼中带着笑意,“别哭了,你还跟你爹计较啊?”
昆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二月红:
“他那么大的人,我这么小!”
应该是丛也让着她啊!
二月红他怎么这样啊?
不被偏爱的昆仑怒气冲冲地又跳下床,朝着门外走去。
“去哪儿啊?”
丛也随口问她。
“我要离开红府。”
谁还没点儿脾气了?
海阔凭猫跃,天高任猫飞!
“那记得别回来了啊。”
丛也认真叮嘱她。
昆仑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忍不住呲了呲牙,瞳孔气得变成了竖瞳。
转身的时候,又恢复了原样。
“我不走了!”
她才不要如丛也的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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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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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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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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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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