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他,是我的好兄弟,这阵子为我吃了很多苦,几乎连顿热乎菜都没吃上。
我能站起来,他功不可没。
终于,他来了。
不同于饺子馆里的其他人,他一身风尘,头发凌乱,满嘴胡茬,几分沧桑白意烙印在上,风吹不走,雨洗不掉。
很难想象,才一个月的时间,阿龙竟然能老这么多,他只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会竟有了四十岁的既视感。
听江菲菲说,这小子为了我,甚至去献血拿补贴,然后一分没花,全搭在了我身上。
十五万七千八百多,江菲菲借了五万多,剩下的,全落在了我这兄弟肩上。
“蔡姐,今天我就不点菜了,啥拿手你就做啥,我好好犒劳犒劳我兄弟。”我强压住心中的苦涩,回头对蔡腩交代了一嘴,还不忘去柜台搬了一箱啤酒,开了两瓶,递给了阿龙。
这小子也不含糊,拿起啤酒一口干了大半瓶,气都不带喘的。
看得出,他是真累了。
我拿起酒瓶轻碰了一下他的,算是干了个杯,一饮而尽。
刚开始,我们甚至都没怎么说话,蔡腩一盘接一盘的端着菜,我和阿龙大快朵颐,直到蔡腩上了第五盘菜后,我俩才止住了吃菜的速度。
“这一阵,你掏了多少钱?”
听我这么问,阿龙淡淡回答道:“没多少,江菲菲借我的那些,我还了点,我都和她说过了,剩下的这些慢慢还,她也不着急用。”
“总得有个数吧,后面我才能知道该怎么还你。”
“那就十万吧,你不着急还我,咱俩先把欠江菲菲的还上,人家一女孩子在奉北生存不容易,咱俩别可着她欺负。”
我想张口说话,却不经意间看见了阿龙的胳膊。
因为夏天已经近了尾声,阿龙穿了件衬衫,这会吃饭,他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密密麻麻的“阮真”二字。
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出真相。
如果换作以前,我再喝两瓶,借着酒劲,也就成全这对苦命鸳鸯了。
可是现在,我经历了太多,包括长生的离去。
我明白了地藏王菩萨的字字珠玑。
有些事,没到时候,真的不能太早说出真相,否则会有什么下场,没人知道。Χiυmъ.cοΜ
我已经是命孤命残之人了,我不能让我的好兄弟也这样。
“放心吧,我明天上班,去跟我领导求求情,然后再东拼西凑点,不会拖江菲菲太久的。”
“这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你老林也不是那种人。”可能是怕我太担心他,阿龙主动转移了话题,“老林呐,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事?”
“啥事?”
“你啊你,还能啥事,小白的事呗。”阿龙吃了口凉菜,劝慰道,“人家小白好心好意来看你,先不说你和白志新之间的关系,可小白总是无辜的吧,你那么对人家,她得多伤心啊,现在你还复岗了,你俩见面不得尴尬吗?”
“阿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命孤之人,注定了不会和谁有好下场的。”
“去特大爷的命孤。”阿龙这种小说作者,今天难得爆了句粗口,“你还说你是命残之人呢,注定了会残疾,虽说现在应验了,可你不还是站起来了吗,命运这个狗东西,总会给人设计各种各样缺了大德的剧本,怎么走,还得看你自己。”
“就算真走不到那一步,你好歹去给人家小白道个歉吧,要是因为这点事,连朋友都做不上,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阿龙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尤其是现在,我十分惦记小白,我也觉得我应该去道个歉,哪怕是作为朋友的角度,之前我做的也太过火了。
“你确实比我大两岁,可感情这方面,老林,你不如我,你也不是没看见,哥们现在什么鸟样,阮真的事我这辈子都放不下,江菲菲对我好我清清楚楚,可我不敢跟她走的更近一步,这就是我的命了,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满是遗憾。”
我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我们哥俩的命都挺不好的,可真要去抱怨两句,还不是我们的性格。
思来想去,张不开嘴,只能一口接一口的灌酒,仿佛酒里的辛辣,可以冲淡我们苦涩的滋味。
也许吧,生活总是这么不尽如人意,只是有的人过的好了,叫生活,像我和阿龙这种,叫苟活。
不知不觉间,我喝多了,阿龙也喝多了,我去结了帐,和阿龙相互扶持着,离开了饺子馆。
平常时间,三十二在我身上配合我,很少说话,她说这样可以让我下意识觉得我的双腿还在,不至于太难受。
可是我们都没想到,过去一个月的修炼中,我们想过各种意外,也特意练习了很多,却唯独忘了我喝多的这种状态。
以至于现在,阿龙迷迷糊糊,脚步轻浮,站都站不稳,我也迷糊,下半身却沉稳有力,走的那叫一个板正。
当时我们都喝高了,阿龙也忘了我腿的事,就迷迷糊糊调侃道:“老林,你这还是没喝尽兴啊。啥时候你酒量这么好了,我走直线都费劲了,你还站的这么稳当呢。”
其实我也忘了我腿的事,尤其是三十二不说话的时候,这会竟然傻呵呵的回着:“那可不,你林哥海量知道不?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那我可比不上你。”阿龙嘿嘿一笑,突然又换了个脸色,“不行,我不行了,要来了!”
我一愣,问他:“啥?你要来了?”
阿龙没搭理我,他捂着小肚子,小腿呈内八字,左右晃了晃头,实在没辙了,找了个电线杆子开闸放水。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老小子不地道啊,你……你干这事咋能不带我呢?
心里这么想着,我就打算往阿龙那去,可三十二害羞了。
这丫头最近和我修炼,对我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我忘了,她对阿龙可是相当陌生的。
再怎么说,三十二也是个女孩子,她咋可能配合我去跟阿龙一块,给电线杆子补充养分呢?
这就有点矛盾了,我喝的太多,完全忘了三十二,一看自己不往电线杆子那走,甚至还后退了两步,有点慌,就朝阿龙叫道:“阿龙,你看看我,这咋回事啊,我也想去开闸放水,我这身体咋不听我的了?”
阿龙一脸蒙圈,裤腰带都没系,回头看了看我:“我好兄弟的要求,那必须得给你完成啊,你等着,哥们来也!”
一语作罢,阿龙拎着裤子,一个健步高高跃起,奔着我就来了。
前文也说了,我俩都喝大了,阿龙裤子都没提,这一个饿狼捕食,知道的是想帮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馋我身子呢。
我没怕,三十二却怕了,再加上阿龙和我的关系,她清清楚楚,不可能动手伤了阿龙。
无奈之下,三十二连连后退,带着我的身体竟然小跑了起来,打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接下来就有一闹了,奉北的某条大街上,路灯昏黄,人迹罕至,几只飞蛾一圈圈的盘旋飞舞,为这寂寥的景色添上了几分活力。
“别跑!”
阿龙一嗓子,可谓是古国将帅的进攻号令,喊的那叫一个响亮,传遍了每一个街角。
“没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不行了,我前列腺要炸啦!”
我欲哭无泪,声音都带着哭腔,却不论如何都停不下双腿的动作,跑的那叫一个快,兔子都是我孙子。
于是乎,阿龙提着个裤子在后面追,我在前面跑,就这么直挺挺跑了大半个小时,直接跑到了我们小区门口,给我累够呛,给阿龙也累虚了。
更可气的是,我喝的太多,前列腺控制不住,再加上剧烈奔跑,已经放水了,就是没来得及开闸……
我酒量还算可以,还没等天亮我就渴醒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那会三十二没在我身边,我就在心里呼唤了两句,结果没得到她的回应,这让我有点纳闷。
好在,我屋子里是有备用轮椅的,我便费劲的爬了起来,坐上轮椅出了屋。
刚喝了两杯水,就听见卫生间有“哒哒哒”的动静,我还以为是阿龙起夜呢,可阿龙喝多了,睡的跟死猪似的,呼噜声透过房门直往我耳朵里钻,让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脑子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生怕是有什么脏东西作祟,特意从轮椅口袋中掏出了收池五符中的震字符,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卫生间。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王景舒善和三十二。
原来是三十二知道我因为她尿了裤子,有点愧疚,大半夜的从我身体里出来帮我洗裤子呢。
可她只是一只飞蛾,哪里会洗衣服,请教红娘还怕挨骂,就找了舒善和王景。
这三人,两个是毫无洗衣服经验的新妖,还有一个是活在几百年以前的老家伙,连洗衣液都不会用,竟然从厨房把阿龙的擀面杖找出来了,正由三十二握着,一下接着一下的敲打着裤子。
三十二和舒善也跟我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虽说没吃过猪肉,可她俩见过猪跑,也觉得这么做不太对劲。
可王景这大哥,那叫一个自信,还告诉三十二她们,说自己那个年代,就是这么洗衣服的,放心吧,准没错。
我苦笑着打断了他们的动作,有些心疼阿龙那根擀面杖的同时,还教了这三人怎么使用洗衣机。
他仨有点不好意思,跟做错了事似的,见我没生气,也就松了口气,闲聊了两句,回堂单去了,只留下了三十二陪着我。
我摸了摸三十二的手,她是魂魄之体,本身就凉,这会泡了半天水,更凉了。
可不知为何,我的心却是暖的,本身就暖,这会因为她这个傻丫头,更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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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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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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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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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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