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仨如此吃惊,王潘明笑了:“怎么,你们仨真一点都不知道啊,别人也就算了,林哥,你好歹是收池人啊,姜师父在世的时候,没跟你讲过吗?”
“他在世的时候,我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啊。”我无奈了,“你就别卖关子了,跟我们说说,啥是燎原大火啊?”
“就是一场由很多人凑在一起的悲剧罢了,要是我真想讲,一时半会儿讲不完,下次再讲吧。”王潘明将手中的烟头丢向了窗外,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两年前的东北很不太平,有一天是燎原大火的最后一场闹剧,整个东北出现了很多很多的僵尸,几乎所有的阴阳先生和出马弟子都出动了,才在三天内,解决了这些家伙。”
见我仨没听明白,王潘明挑了挑眉头:“没听懂啊是咋地,我的意思是说,小白的哥哥白志新,十有八九跟着一块打僵尸去了,至于后来,因为啥闭关我就不知道了。”
王潘明的话,让我心头一沉,也让我想起了两年前的旧事。
那会我已经可以和师父接特殊活了,便开拓了眼界,见识到了各色各样的尸体,时常就会被恶心的几天吃不下去饭。
话说,那段日子的某一天夜里,我正睡觉呢,被师父一个电话就给惊醒了,叫我加班。
这种情况之前也时有发生,按照规矩,我这样的新人在学习处理特殊活尸体的那一年,殡仪馆会把所有的特殊活都交给我们干,让我尽快适应下来,好独当一面。
本来我以为,那一天的突发事件是车祸啥的,可事实上,不是。
我师父出了奇的自己开灵车,带着我去了奉北周边的小村子里,去那附近的山上埋尸体,很多很多的尸体,刚埋完,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下一个村子,继续埋。
当年我是新手不假,可再怎么说,我当入殓师也有一年了,我明白尸体的特性,却不明白我们埋的到底是什么尸。
那些尸体没怎么腐烂,保存还算完好,可只要是个懂行的就能看得出来,那些尸体都有年头了,绝对不是刚刚去世的。
我好奇啊,就问我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我师父当时和我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小林,干咱们这一行的,接触到的东西未必都是太平的,就好比现在,这些尸体你应该看得出来,很不太平。不过我希望你明白,咱们只是入殓师,按照规矩办事就行,不该问的不要多问,无知在某些时候,也是好事。”
就这样,我跟我师父拿着铁锹啥的工具,奔走在各个村子之间,白天累了就花钱在村里的某个老乡家睡一觉,晚上醒了就接着干,一连干了三天多。
现在想来,这应该也和王潘明口中那什么燎原大火,有点关系吧。
“别瞎想了。”王潘明见我们不吱声,轻声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那场燎原大火里,牺牲了不少人,我老爸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植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王潘明,你好像很有故事啊。”阿龙最先回过了神,问道,“我是说,你家里很有故事。”
“那可不,我家是大名鼎鼎的王家啊,当然有故事了,要是全说出来,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既然这样,你有没有兴趣跟我讲讲啊。”阿龙嘿嘿一笑,“不着急,以后有机会讲就行,我想给你们王家写本小说。”
“行啊,以后再说吧,啥时候有机会了我跟你讲。”王潘明两句话敷衍了过去,转头对我们讲道,“时间还够呢,咱们歇一会吧,后半夜要折腾多久,谁都不知道,明天你俩还得上班呢,我上学,压力小,等会叫你们。”
我看了眼小白,这丫头知道自己哥去打僵尸了,脸上毫无波澜,就好像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一样。
不,不对,她是在刻意隐藏着自己的心事,我看得出来,这丫头心里还是很担心她哥的,只是不愿意多说,便闭上了眼睛想要睡一会,缓解缓解她那紧张的情绪。
罢了罢了,我长叹了口气,倚在座椅上,望着窗外的风景,那栋黑漆漆的小区,愣愣的,出了神。
有句老话说的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阿龙如此,王潘明如此,小白更是如此,他们心中都藏着自己的故事,不想透露给外人听,只能把这些事埋藏在心底,想用时间去一点点消化。
可是,记忆这东西,咋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就被酿成陈年往事呢?
它就像是一道大伤口,鲜血淋漓,我们不去管它,任由它自己停止流血,最终结痂康复,就不疼了吗?
别忘了,伤疤会一直存在的,每当我们看到并抚摸时,心里还是会想起当年那种疼痛,很难忘记。
所以,痛苦的记忆会越来越痛苦,幸福的记忆,会越来越幸福,即便很多年过去,它们也还是存在,且消减的速度很慢。
不知不觉间,我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个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不要继续学习收池录了,别去做一个收池人,那不是什么令人艳羡的大仙,而是一个大火坑,别往里跳。
我听不出他的声音是谁,也听不懂他的意思,但我明白,有些决定,只要做了就没法更改。
就好比我要当一名收池人,不是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那只会让九泉之下的老姜头寒心。
“兄弟们都醒醒,十二点半了!”突然,王潘明的声音如同破晓的黎明,将我们一个个都惊醒了过来,可他却依旧满不在意的叫道,“你仨是真不给面子啊,我就意思意思,结果还真都睡着了,一个陪我的都没有!”
我揉了揉有些昏花的眼睛,望着周围,四周依旧是黑漆漆的,所有的光源都来自巷子深处那盏昏黄的路灯。
随后,路灯突然就灭了,毫无征兆,让我本就没太清醒的脑子又成了一团浆糊。
“阿龙,小白,给,这是你们的柳树叶,现在闭上眼睛,放轻松,尽量什么都不要想!”没有了光,我们看不清王潘明的脸,但却听的到他的声音,“路灯灭了,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
见身旁的小白刚揉了揉脸,就接过了柳树叶含在嘴里,又躺回了座椅上,等待着王潘明的动作,我也赶忙含上了柳树叶,从腰间掏出了酒壶,倒了些酒水在手上,沾着酒水在脑门上画了一张法字符后,又将响马鞭掏了出来,一圈圈缠在了我的左手手腕上,嘴里按照收池录上的收池口诀念道:“魂魄归我意,肉身为我衣,一穿一脱,失而易得,续命绕鞭,速哩扑罗!”
“速哩扑罗”是一句收池录上的套话,刚开始我研究了好几天,都没研究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的一次突发奇想,我明白了,这可能就是和道家咒语中的那句“急急如律令”差不多,是赶快或者速速施法的意思。
果然,我这话刚说出口,脑袋就跟着沉了起来,晕晕乎乎的,让我困意上涌,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次的出窍很顺利,简直就是毫无阻碍,不过我也没时间在这沾沾自喜,清醒了以后,立马就从一旁抽出了三根供香,并点着了其中一根。wWW.ΧìǔΜЬ.CǒΜ
本来我是没觉得有什么的,可就在刚才我一动,拿供香的时候,那股轻盈感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看来啊,我需要时间慢慢适应。
一切做罢后,我把目光放在了其他三人身上,原来魂魄状态下的我,在夜间看东西可以这么清楚,就算现在没有光源,我还是看清了周围的一切,包括小白和阿龙躺在座椅上,沉睡了过去,随后身体里就飘出了个东西,和他们一模一样,好像重影一般。
“先别说别的,把供香点着!”我提醒着了一声,他俩倒也没掉链子,纷纷拿出了供香,却和我刚才的反应如出一辙,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就是王潘明,这哥们轻车熟路啊,虽说我刚才着急了,没看到他对阿龙小白做了什么,但我敢保证,绝对没有这哥们自己出窍来的快。
在我的视角下,他只是往那一趟,魂就飘出来了,中间毫无动作或者缓和的时间,真就变态的不像个人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高人么?
“咱们下车吧。”王潘明点上了供香,带着我仨下了车,去后备箱拿出了早就烧好的冥币,分给了大家。
对于一个生活在科学世界的我,现如今经历的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
我没有心跳,感受不到温度,能拿的起来东西,但只有很微弱的触感,还有,我能看见铁盆里一捆捆崭新的冥币。
“真就没想到啊。”看见了冥币,惊喜的不只有我,还有阿龙和小白,尤其是阿龙,他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刚才烧的那些纸能变成这么多的钱,等以后我快死了,一定先给自己烧千八百块的,不能让自己去了阴间还吃苦!”
他这话把我们逗乐了,只见小白接过了冥币,调侃道:“阿龙啊,你说冥币这么多,阴间的货币会是怎么个标准呢,有没有货币贬值一说呢?”
“靠,小白,你别打断我的白日梦不行吗?”阿龙咧了咧嘴,“穷人呐,到啥时候都是穷人,活着死了都一样,你和老林那殡仪馆,光一个公墓就八万八千八,我可死不起,还得赖活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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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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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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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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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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