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这丫头话里有话,这是怪我先前不搭理她,却只好点头说:“十年前看过刘老师的《一地鸡毛》,挺好看的,年前又看了一本他的新书,叫《手机》……”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文学,没想到她的阅读量也不小。
我说自己喜欢余华的《活着》,她说看过一遍不敢再看,太苦了,她喜欢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我说相比较之下,自己更喜欢陈忠实老师的《白鹿原》。
她问为什么。
我说:“当年我也很喜欢《平凡的世界》,也看过他的那篇《早上从中午开始》。”
“只是这两年再看一遍时才发现,这部作品对涉世不深的年轻人来说,确实是碗可口的鸡汤,可对我来说,已经寡淡。”
“在故事叙述的过程中,路遥老师穿插了一些主观说教的内容,这难免破坏了小说应有的流畅性。”
“任何艺术形式,与现实生活都应该若即若离,小说更是如此。”
“如果充满了理想化色彩,就会忽略了人性和艺术化的真实,完全按照个人喜好来透视人性本质,这就有些假了……”
“相反,我觉得路遥老师最好看的作品是《人生》,而不是这部《平凡的世界》……”
周西西表示不敢苟同,并且有理有据,洋洋洒洒说了好多她的理解。
我不和她犟。
因为对于文学作品来说,汝之蜜糖,吾之砒霜。
自己觉得好看的作品,在某些人眼里很可能是垃圾,而在一些人眼里好看的作品,我捏着鼻子都看不进去!
仔细想想,一本书好与坏的评判标准,其实是适不适合自己。
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看的!
刚上小学的孩子正在看《金刚葫芦娃》,你非给他看《三国演义》,还说这是四大名著,是部好书!
孩子一定会哭闹,说没有他的《金刚葫芦娃》好看。
那么问题来了,《三国演义》是垃圾书吗?琇書蛧
它只是不适合孩子而已!
《金刚葫芦娃》垃圾?
它只是不再适合你而已!
不知不觉,两个人竟然聊到了晚饭时间,空姐开始送餐了。
两个人吃着意大利面,周西西时不时偷看我两眼。
我问,瞅啥呢?
她笑笑说:“我哥说谎!”
“他说啥了?”
“他说你是个孤儿,小学都没念完,就开始在社会上讨饭……”
我呵呵一笑:“疯子哥说的对!”
她摇了摇头,“骗子,哪个要饭的能像你这样的知识渊博?反正我不信,他就是怕我……”
她咬了咬下唇,没再往下说。
我知道她想说啥,周疯子故意埋汰我,就是不想让她再纠缠自己。
唐大脑袋喊:“小姐姐,再给我来一盒!”
空姐过来了,他露出了手腕上的大金表,还不住嘴地夸人家腿长,空姐礼貌地说谢谢。
我和周西西相视一笑。
下意识笑过之后,我才发现,怎么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以前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又长时间坐在一起聊过天,今天才发现,这是个韧劲儿十足,特立独行,又十分有主见的姑娘!
我警觉起来。
怪不得都说日久生情。
人与人接触时间长了,确实会有所变化。
吃完晚饭后,我要了两条毛毯,给了她一条,自己盖好后,赶快闭上了眼睛。
不能再聊了!
模模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睡梦中,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贴在了身侧,绵软温香。
那是高级化妆品混杂着成熟女人的味道,沁人心脾,应该是头上冷气的原因,有头发飘了过来,让我鼻孔都有些痒。
睁开眼,就看到周西西半个身子都偏了过来。
她把高跟鞋脱了,两条腿斜撇着,缩在了椅子上,上面盖着毛毯,鼻息中有着微不可察的鼾声。
我看了眼外面,怎么还没天黑?
稍稍抬起身子,过道那边,唐大脑袋的脑袋上扣着耳机,耷拉着大脑袋。
我以为他在看电影。
可下一秒,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停歇以后,好半天才响第二下,艾玛,可憋死我了。
他旁边的江武在看电影,呵呵傻笑着,前面的崔大猛应该也没睡。
周西西的头已经靠在了我肩膀上,想扶正,又怕把她弄醒。
正犹豫着怎么办,飞机突然颠簸了一下。
我一把抓住了扶手。
他奶奶的,最讨厌坐这玩意儿,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没着没落的。
又是猛地一下晃动,周西西醒了,有些迷茫,“怎么了?”
颠簸开始越来越剧烈。
我手心开始出汗,恐惧感像股寒流,从脚底直冲脑门。
这时,广播声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受气流影响,飞机将有持续较强烈的颠簸,请您尽快坐好并系好安全带,带小孩的旅客请照顾好您的孩子。
使用婴儿摇篮的家长,请抱起婴儿并系好安全带。
在此期间,我们将停止客舱服务,洗手间暂停使用,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ladiesandgentlemen……
我听到机身发出了“咯吱,咯吱”声。
艹!
完犊子了,这是要在空中解体吗?
我又一次看向了窗外,都是乌云,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飞机摇摆不定,像在一个巨大的摇篮里一样。
我紧紧地抓着扶手,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变得苍白。
周西西放下了腿,低头找鞋没找到,她没去系安全带,反而一把抱住了我,“别怕,小武哥,有我呢!”
我惭愧起来,怎么自己表现的这么差吗?
竟然还需要一个女人保护?
飞机继续颠簸。
唐大脑袋没心没肺的呼噜声中,前排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后面经济舱有哭声传了过来。
有汗滑落,沿着眼角一直往下……
去迪拜怎么就没有火车呢?
周西西两条胳膊紧紧抱住了我,整个身体都贴了过来,“小武哥,我不怕,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好幸福……”
哎呀我……
都啥时候了,还整这些没用的!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感觉像劈在了机身上一样,两个人被一起颠了起来。
屁股刚落座位上,周西西就吻了上来。
她的嘴唇微微凉。
我快愁死了。
自己从小就坐火车,直到前几年才第一次坐飞机,对这东西始终没什么好感,总感觉没有火车贴地气。
这下可好,看来要交代在这儿了。
难道这就是赤须子说的桃花劫?不是王妙妙,而是和这丫头死于空难?
我想闺女了,想她胖呼呼的小脸蛋儿和小手。
还有张妖精,她肯定在看着我,那双大眼睛眨呀眨的,似乎在说:死老爷们,又淘气了是不是?要死了还勾搭大姑娘……
周西西灵巧的舌头伸了进来,火热火热的。
颠簸中,我用力别过头,挣脱了她的热吻,“老妹儿,你听我说……”
“不听!我也不是你妹……”
说着,她又要吻上来,广播响了起来,我躲避她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根本没听清说什么。
她见亲不上了,又开始掰我的手,往她体恤里面塞。
“小武哥……我爱你,如果咱们死不了……你就要了我……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
两个人撕扯着,我不敢太用力,唯恐伤着她。
你来我往,也不知道撕吧了多久,眼前出现了唐大脑袋那张笑嘻嘻地大脸,“老妹儿,他要是不摸,哥摸摸行不?”
两个人都是一僵。
周西西红着脸,从我身上滑了下来。
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飞机已经不再颠簸,前排站起了一男一女,还有崔大猛和江武,都在看着我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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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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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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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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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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