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波压低了声音问:“你的意思,他监守自盗骗保?”
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是老刑警出身,听我问出“保险”两个字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回分局说吧!”他说。
走出美术馆,刚要上车,我停住了。
唐大脑袋问:“咋的了?”
我扭头看向了右侧的索菲亚教堂。
呼啦啦——
白鸽飞舞。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教堂前广场,他佝偻着身子,拄着一根拐杖,似乎在注视着我们这边。
再一眨眼,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中。
“哦,没事儿,走吧!”说完,我上了车。
40分钟后,杨斐已经被带去审讯了,我们坐在了道里分局三楼会议室里。
好多没去现场的人,也都过来了。
一个个正襟危坐,前面摆放着记事本和钢笔。
沈波做了个简短的发言,“各位同志,这位是京城来的武爱国武老师,是我国著名犯罪心理学专家,师从霍至诚霍老。”
掌声响了起来。
“这位是武老师的助手,唐亮唐先生!”
掌声又起。
“大家热烈欢迎武老师解惑!”
我微笑着往下压了压,“各位都很忙,我也没有资格给各位开会,咱们就长话短说!”
掌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我只好停顿了一下,等掌声渐弱后才说:“其实事情很简单,一、暴力手段开锁,和是不是行家无关……”
一旁的唐大脑袋脸就绿了,我没搭理他。
“这是故意留下的痕迹,目的是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进来贼了!”
“二、所有参展的古画,全都是赝品!”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紧接着,就交头接耳起来。
林大方咳了两声,议论声这才小了。
我笑了笑,“请相信我的判断,因为我还有一个身份,收藏家协会会员、国家文物鉴定估价师!”
“有异议的话,可以去网站上查我的名字……”
没有人说话,大部分人都在本子上记录着。
“三、如果真进了盗贼,只要脑子没进水,就不会只拿走一幅画……”
一个白净的中年干警举起了手,我示意了一下。
“武老师,既然是骗保,多拿走几幅的话,岂不是能赔偿更多钱吗?”
“这个问题问的好,”我呵呵笑着,“确实会赔更多的钱,可那样的话,无疑是杀鸡取卵!”
“案件金额太大,警方侦破力度以及重视程度,一定会有所区别,这个你们都很清楚……包括保险公司,也是同样的道理!”
“一年运作一次,每次换一家保险公司和城市,一次利润就是几千万,已经很不错了!”
“这些人很清楚,贪多不只是嚼不烂,甚至还可能会噎到自己……”
大伙都笑了起来。
会议很简短,沈波做了个总结就散了。
下楼时,我小声对他说:“波哥,能不能让我问杨斐几句话?”
“没问题!”
走进问询室,两个干警连忙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来到了林大方身前,压着嗓子说:“林局,这小子嘴太严,什么都不说!”
我笑笑说:“你们坐,让我问他几句……”
沈波、唐大脑袋和林大方他们都没出去,两个干警又坐了回去。
杨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来到了他身前,用粤语问:“杨老板,你那些古画是哪里来的?”
他眉头一挑,估计是没想到我的问题是这个。
“十几年前,我无意中收来的。”
我盯着他的脸,摇了摇头,“你说谎,这不是你收的,是找人画的……”
他惊恐起来,“鬼?!你是鬼!”
“鬼什么鬼?”我大声呵斥:“说实话,你还能少判几年,说!”
他目光闪烁,“你猜对了,几年前我找人画的!”
“找的谁?画纸是你提供的?还是师傅的?”
“说了你也不认识……”
“是潍坊的黄四虎吧?”www.xiumb.com
“你、你、你……”杨斐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鬼、鬼鬼鬼,你一定是鬼……”
我不信他这么胆小,继续问:“你和黄四虎熟悉吗?”
他羊癫疯一样摇头。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阴森起来,“都是老江湖了,别他妈给我装出这副鬼样子!”
他眼角不由一缩。
“再和我装,我就多扣几个屎盆子,让你这辈子都出不去,信吗?”
听我说完,他果然不再哆嗦了,和我对视起来。
我目光直视,他也没有躲闪。
问询室里一片安静。
两个人至少僵持了一分钟,他的目光渐渐游离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戴着手铐的手:
“一步一坎又一坑,两腿难走动;
三餐不下肚,四季停周转。”
我不由笑了,把自己说这么难,想搏可怜吗?
于是张嘴接上:
“五更梦中笑,六亲不认账;
七情六欲全抛掉,八方朋友哪儿知道!”
我在告诉他,你吃不饱穿不暖,和我有个屁关系!
他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又说:
“江湖一隅数十年,麻门行走不沾边;
金银财宝眼前过,只留名声在人间!”
我微微一怔,本以为这小子是[蜂门]的,没想到他是暗八门[麻门]中人。
暗八门:蜂、麻、燕、雀、花、兰、葛、荣。
其中[麻门],也叫作马,指得是单枪匹马的个人行骗。
称作麻也没毛病,因为有些[麻门]中人善使迷药,将人麻晕了,劫走钱财。
我没再往下对,因为按照江湖规矩,对方已经点出他是哪一门的江湖同道了,接下来我就得说出自己的身份才好。
我怎么可能说?!
“阁下到底是谁?”杨斐盯着我问。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这买卖太大,你不可能单枪匹马,还有谁?”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又都不说话了。
这小子不说实话,这么问肯定问不出来,自己又不能在这儿动手。
于是,我转身就走。
来到林大方身前说:“林局,这小子就是块滚刀肉,嘴里没一句实话,不行先扔看守所吧,您觉得呢?”
他反应很快,“我看行!”
杨斐急了,“不去!我不去!你倒是问我呀,问哪!”
我回头笑道:“不好意思,我忙,分局的干警更忙,您先去休息一段时间吧!”
他继续喊着,几个人出了问询室。
沈波问:“晾几天?”
我点了点头,“这家伙是个老江湖,对抗审讯经验丰富,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什么都不会说!”
沈波吩咐:“老方,把这次画展所有合作方的人,都给我过一遍!”
“是!”
我说:“肯定还会有人崩出来,咱们都多留意吧!”
已经快中午了,林大方张罗着要去吃饭。
我婉拒了。
沈波要送我俩,我说好久没回来了,天气不错,我俩溜达溜达。
出了道里分局不久,发现果然被人盯上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串胡同走。
十几分钟后,一条小胡同里。
唐大脑袋站在胡同中段,手里的[玄铁飞虎爪]呼呼抡着……
一个耄耋老者走了进来,手里拄着一根木质的龙头拐杖,右脚有些瘸。
看到唐大脑袋以后,老者没犹豫,掉头就往回走。
我悄声无息地出现了,叼着烟,双手插着裤兜,拦住了他的退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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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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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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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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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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