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电线杆上,吊着一盏铁皮草帽灯。
灯光昏黄,浓眉大眼的李瑞双手插兜,靠着电线杆,抖着一条腿。
不知道的话,一准儿以为过电了呢!
他白衬衣的袖子高高挽起,小臂上满是刺青醒目,嘴角叼了根没点燃的香烟,歪着脑袋斜着眼,一副标准的社会老流氓相。
我想起了一个词,觉得用他身上很形象:痞帅!
帅气加痞气。
见我走了过来,他做了个打火机的手势。
我不由火起,“没有!”
“操!”
几分钟后,我们进了一家巷口的音像店,顺着吱吱呀呀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这里真是座不夜城,这个时间了,街上的游人还那么多。琇書蛧
推开房门,就见王妙妙盘坐在榻榻米上,正在沏茶。
李瑞笑嘻嘻道:“上炕,热乎着呢!”
我干呕了一声,同时伸出了腿。
他才迈步,就被我绊了个趔趄,回身就是一记直冲拳。
我闪身躲过的同时,一拳就击在了他肋骨上。
他疼得弯下了腰,可紧接着,肩膀顺势就冲向了我的腹部,连柔道的招式都上来……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拳来脚往。
王妙妙端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也不说住手。
李瑞根本不是对手,我抽冷子不是一拳,就是两脚,“噗噗”声不住响起,很快他就站不住了。
“停停停停……”他双手胡乱摆动起来。
我住了手,抱着肩膀笑呵呵看他。
这货像踩火盆里了一样,呲牙咧嘴胡乱蹦着,两只手在身上四处揉,好像衣服里长满了虱子。
“哎呦喃个丧门,还真打呀,也太记仇了……”
我都气笑了,“咱俩到底谁记仇?”
他不说话了,揉揉肩膀,又揉揉肚子,哼哼唧唧装可怜。
王妙妙这才说话:“都多大的人了,别闹了!”
我手下有轻重,当然不会让他受伤,不过是皮肉吃点儿苦头而已。
话说这小子功夫还行,三五个大伙子近不了身。
两个人脱鞋上了榻榻米。
喝了口茶,我问:“那份名单执行了吗?”
王妙妙点了点头,“雪城、盛京、大连、京城、杭州、上海……大大小小13座城市,合计36人,全部羁押!”
“这是近十年来,八局破获的最大一起间谍窝案,据说,上上下下对武教官都是不住嘴的称赞……”
“……”
我松了口气。
看来猫爷没有收到消息,所以还把那份名单当成宝贝。
我孙子弘树肯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接下来,我把猫爷和刘校通来这里的目的说了,又说了老家伙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你的意思呢?”王妙妙问。
“接触猫爷,目的就两个,”我说:“一是想查出他在“圣库宝藏”一事中,这些年都扮演了什么角色,或许还能查到我的身世!”
“二是想通过他,接触上西村苍介,调查霍教官的死!”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也解开了这几年始终困惑我的一件事!”
“可成也失忆,败也失忆,因为失忆,没有由头的话,就不好主动打探什么!”
“同时因为失忆,猫爷已经对我动了杀心!”
“拿到那份名单后,他肯定动手!”
“另外,如果猫爷始终不去接触西村苍介,我就永远不会有机会……”
王妙妙和李瑞对视了一眼。
“那你的意思呢?”李瑞问。
“我不想再藏着掖着了,更不想再去偷一遍名单,还要去和西村秀美周旋!我要挑明身份,直接绑了猫爷,逼他说出我想要知道的一切!”
李瑞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再去绑了西村苍介父女,用他和他女儿的命来威胁,逼他说出霍青书的死亡之谜!”
“这就是我的计划,简单、直接、暴力,但也最有效果!”
听我说完,两个人像商量好的一样,齐刷刷摇起了头。
我奇怪地看着他俩。
李瑞说:“没那么简单,咱们这条战线,如果暴力能解决一切,那就太好了!”
王妙妙说:“哪怕这是私事,我也不赞成你这么做!”
“为什么?”我问。
“因为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你得到的也未必是实话!”
我说:“哪怕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说实话?”
“没错!”李瑞点了点头,正色道:“如果说实话是死,假话也是死,为什么要说实话?!”
王妙妙盯着我的眼睛,“小武哥,如果有一天我被抓住,你觉得我会因为畏死,出卖同志吗?”
我缓缓摇头。
“我会在死之前,也要让对手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甚至撞进咱们的口袋里,一网打尽!”
李瑞接着她的话说:“咱们东方人和西方人不一样,尤其是面对生死时,西方人始终会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不觉得投降可耻,可咱们不行!”
“……”
两个人都看着我。
我明白他们的意思,那晚在安全屋露台,自己曾经表示过这个意思,王妙妙也反对过。
我沉默起来。
王妙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杨局让我告诉你,猫爷一定会联系西村苍介!”
我眼睛就是一亮,“为什么?”
“因为他和刘校通这次来,就是受到了西村苍介的邀请,应该是要雇佣他们做什么……”
我脱口而出,“去偷那份名单?”
说完不禁笑了起来,我孙子弘树是西村苍介的亲姑爷,又是同一个机构的,怎么可能自己偷自己?
李瑞叹了口气,“那个营养脑神经的药是假的吧?你真应该再多挂几天……”
气得我扬起了手,他连忙缩头往后躲。
不搭理他,扭头看向了王妙妙:“你跟踪那段时间,猫爷没去见西村苍介?”
她摇了摇头,“没有!”
我疑惑起来,受邀来的日本,没去见西村苍介,反而打起了他女婿手里名单的主意……
这老家伙,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李瑞翻了个白眼,“败瞎琢磨了,这些个情报贩子,有奶就是娘!西村苍介掏钱雇他们干活,和想偷他女婿的名单,一点儿都不冲突……”
不得不说,这家伙说的有道理!
我有些挠头,这么一弄,岂不是还得继续潜伏下去?
我是真他妈够够够够的了!
可再一想,西村苍介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如果暴力真不行的话,怎么办?
猫爷这边已经走到这儿了,真放弃了,也是可惜……
可、可西村秀美那关怎么过?
再是工作吧,我也不想和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滚床单,怎么想都有些犯膈应。
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过猫爷这人变化莫测,还是要有两手准备!
于是,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王妙妙没吭声。
李瑞笑嘻嘻道:“这就看你的本事了,她可不是莉香,我去也不好使呀!”
我瞥了一眼低着头的王妙妙,又狠狠瞪了这货一眼。
欠揍,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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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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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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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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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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