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班飞机是一点十五分的,已经飞走了,再就是早上的了。
此时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不会计算时间,见后半夜没有飞机了,拔腿就往外跑,正赶上肖光停好车进来。
“没有飞机了,走,开车回去!”我一边跑一边喊。
肖光说:“等早上一班的飞机,和开车回去,到雪城的时间差不多......”
“不行,我一刻都待不住!”
“好!”
白色陆巡在高速上像飞一样,平均时速至少一百七八,这一路罚款肯定少不了。
钱无所谓,我只想马上看到张妖精,她绝对不能死!
肖光见我心不在焉,不敢让我开。
窗外黑漆漆的风景飞驰而过,我想起了赤须子上次在老佛爷墓地说过的话,他说恭喜自己,还说别忘了他说过的话。
原来是这样!
那次见面,他已经看出我要当爸爸了。
“别忘了他说过的话”,应该就是那次我半夜返回东岳庙,他说:以后别忘了给闺女认个干爹......
认个干爹?
这些以后再说吧!
现在我只想让张妖精好好的。
凌晨四点,我又一次打给了张建军,“哥,怎么样了?”
“刚要打给你,推出来了,没事儿!”
“真的?你别骗我!”我挺直了身子,声音都在颤抖。
“放心吧,骗你干啥?”
“你让她和我说话!”
“麻药劲儿还没过呢,别急......”
他还没说完,电话被小马哥抢了过去,“我作证,没事儿了,真没事儿了!”
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座位上。
等我看到张思洋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她躺在病床上,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是不健康的白。
我往床前走,她咧嘴笑了,“孩儿她爹,我是不是好丑?”
我眼前开始模糊起来,语言功能似乎完全丧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甚至想像平时那样,抽她屁股几下,又怕她疼。
她拉住了我的手,柔柔道:“傻小子,眼珠子红得像兔子一样,哭啥?你做爸爸了!”
“嫂子,快把孩子抱过来,让这个傻爹抱抱......”
我抹了一把眼泪,“不看,要不是她,你怎么能遭这个罪!”
耳边有女人笑出声来。
回头看,眼前出现一张漂亮恬静的脸。
我没见过。
刚才进来的时候,因为眼睛里只有张思洋一个人,病房里还有谁我都没注意。
女人抱着一个淡粉色小被子,笑道:“来,看看你姑娘......”
嘴里说着不看,可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一张皱皱巴巴的小脸儿出现在眼前,眼睛闭得很紧,应该在睡觉。
“好丑,像个小老头儿......”我说。
“滚蛋,哪有当爹的说自己闺女丑的?”张思洋笑骂起来。
递给我孩子的女人也说:“女大十八变,刚生出来没几个好看的......”
张建军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武,这是你嫂子韩静云!”
我抬头看他,又看了看女人。
实话实说,这俩人看着真不太般配。
张建军今年四十一岁了,实际面相看着更大一些。
而这位嫂夫人也太漂亮了,看模样多说三十岁。
我叫了声嫂子,韩静云笑道:“看你这姿势,像抱炸弹似的,给我吧!”
她把孩子接了回去。
或许是太突然了,我对这个小东西没什么感觉,转身坐在了张思洋床边,小声问:“疼吗?”
“嗯,”她点了点头,“麻药劲儿过了以后,刀口疼。”
小马哥回来了,买了好多袋奶粉,还有一个玻璃奶瓶。
听他们说话我才知道,由于张思洋奶还没下来,小丫头哭了好长时间,后来在旁边病房借了点奶粉,喝完才睡着。
我这才想起来问:“马哥,你啥时候来的雪城?”
“回集团开会,正好赶上了!”他说。
中午,我让张思洋的保镖虎子带大伙出去吃饭,我没去,坐在床边陪着。
“小武......”
“嗯?”
“我以后不能再生孩子了......”说着,张思洋眼泪就下来,“咋整啊,就这一个,还是个丫头!我还想给你生个儿子呢,可我不能生了,怎么办?怎么办哪?”
越说眼泪越多。
我怕弄疼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傻,哭啥呀?一个就好,要那么多孩子干啥?打麻将三缺一呀?再说了,超生是要罚款的!”
“罚就罚,咱也不是拿不起?”
我笑道:“知道张大董事长有钱,问题是我根本不喜欢男孩儿,太淘气了!小丫头多好,以后肯定像你这么好看......”
“真的?”她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当然是真的,撒谎出门就被车......”
她慌忙捂住了我的嘴,“快呸两声,胡咧咧啥呢?”
我只好歪着脑袋“呸”了好几下。
哇——哇——
那边床上的小家伙哭了起来,嗓门还挺亮。
“去抱她呀!”
“啊?!”我还不习惯当爹,有些手忙脚乱,抱在怀里她还一直哭,更不知如何是好。
“抱过来,让她啯啯......”说着,她拉开身上的被子,开始解病号服。
我懵了,“你干啥呀?”
“人家说了,多啯啯好,刺激多了,奶就能下来......”
“算了,你刚做完手术,身子这么弱,喝奶粉就行。”
“不行,奶粉哪儿有母乳好,你啥也不懂,快给我,快点儿!”
没办法,我只好把孩子放她身边,她咬着牙侧过身子,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不一会儿,她就喊了起来:“哎呀,臭丫头咬我......”
我要抱走,她还不让。
不知道是被咬的,还是抻得伤口疼,她一头一脸都是汗。
我说:“人家都说喂奶以后胸走形,你可倒好,没奶还非让孩子硬啯......”
她含笑白了我一眼,“小样儿,懂的挺多呀!?”
我讪笑起来。
她说:“怕胸部走形就不给孩子喂奶?那是亲妈能干出来的事儿吗?咋滴呀?长这对儿奶子就是给男人看的?它的主要功能是哺乳后代!这都不知道吗?操,啥他妈也不是!”
“您看你,激动啥呀?”我哭笑不得,都这样了,还如此彪悍。m.χIùmЬ.CǒM
又过了一会儿,小丫头不啯了,开始哭了起来。
“哇——哇——”
“不好糊弄呢?”张思洋蹙眉说,“快,冲点儿奶粉!”
“新奶瓶,得先烫烫!”她又说。
“能用热水冲吗?加点儿凉白开!”她又又说。
“把奶咀往手背上点点,感觉不烫再给她喝。”她又又又说。
“......”
闺女终于喝上了奶粉,“哇哇”声戛然而止,我一身大汗。
张思洋一只手把着奶瓶,大眼睛调皮地看着我,“累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不累,就是、就是太突然了,还不习惯而已......”
大夫过来了,我问这时候母乳喂养是不是不行?
她说:“没问题,孩子的每次哺乳,等于在促进子宫收缩,让子宫内残余的内膜组织等等排出体外,不是坏事儿!只是要注意一些,子宫摘除不是小手术,特别容易感染......”
我唯恐张思洋是胡折腾,听她说完才放下心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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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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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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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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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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