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些门生,站在他的左右,有的腰间别着左轮,有的挂着一把斧头。
霍麻子带着孟绍原他们进来:“十三爷,这位就是从南京来的孟老板。”
杨新力却手一伸,阻止了霍麻子。
他的大徒弟顾海东上前,以目视之。
霍麻子立刻会意,让到一边。
顾海东左手抱住右拳,手掌平伸,大拇指向上竖起:“天边飘来一片云,忠义堂前一红棍!”
什么啊?
这是青帮黑话,第一句没有实际意义,算是开场白。第二句的意思是说,在这里我们是老大。
问题是,孟绍原对黑话一窍不通啊。
看到对方没有说话,顾海东还以为对方同样来头大,靠山硬,拜的老头子有办法。于是又接着说道:
“一半云来一半雨,远客驾的哪朵云?”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孟绍原头疼,看这样子不回答是不行,硬着头皮拱了拱手:
“平生不识吴藤兰,阅尽爱片也枉然。”
啊?
顾海东懵住了。
青帮切口没这一句啊?
吴藤兰是什么?爱片又是什么?
听说,最近有一批北方来的,在上海、南京、武汉等地活动频繁,难道面前这小伙子就是北方佬?
顾海东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南北的江湖切口都懂一些,切口分成“南春北典”,当下改成典口说道:“是姜斗儿,是豆花儿。是来摘铃铛的,还是做鹰爪孙的?”
鹰爪孙我懂,那是朝廷鹰犬的意思。
孟绍原终于听明白了一句:“我是来找仓井空的!”
顾海东彻底的没辙了。
这家伙这又是说的什么啊?
不是南春,不是北典,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啊!
“退下。”杨新力阴沉着脸让一脸苦色的顾海东退到一边:“这位就是孟老板?”
终于有说人话的了,孟绍原松了一口气:“正是,孟绍原。”
杨新力阴森森的问道:“孟老板不是南边走的,不是北边来的。站的是哪宗门,老头子拜的谁?”Χiυmъ.cοΜ
你瞧,早这么说,大家说起来不就明白了,非整那些做什么?
孟绍原笑了笑:“兄弟吃的是公家饭,拜的老头子是蒋委员长!”
杨新力面色不变:“吃公家饭的,我也认识不少。那些什么个委员,警察,在我这当座上宾的有的是。亮个字号吧。”
“兄弟的字号不方便说。”孟绍原这次是带着戴笠的私人任务来的,肯定不能把力行社说了出来:“十三爷见谅了。”
杨新力也不追问,可他也猜出了对方身份一二,十有八九是南京来的特务。
最近,无锡地面上的赤党又开始闹腾起来,没准这些人是来抓捕赤党的,而这肯定需要自己这个地头蛇的协助。
想到这里,面色缓和不少:“人在江湖走,谁都有难处。孟老板这次来找的那个仓井空,什么来路?我怎么听着像个东洋人的名字?来人,给孟老板看座。”
一张凳子搬了过来。
还真是东洋人,问题是,我说了她是谁你也不认识啊?
孟绍原坐了下来:“兄弟是受南京方面要员所托,为了罗鹤望来的。”
杨新力面色再变。
罗家请来的救兵?
南京方面要员?
罗渊成把手伸到南京去了?
杨新力终究是地方一霸,横行霸道惯了,仗着自己的老头子季云卿撑腰,结交的都是权贵,也不害怕。
再加上孟绍原实在年轻,罗渊成要真认识什么大人物,断然不会派这么一个年轻的人前来。
只是对方到底是从南京来的,杨新力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也不好立刻得罪,冷笑一声:“罗鹤望?谁是罗鹤望?海东,你认识罗鹤望吗?”
顾海东是他的大弟子,最了解他的心思,立刻说道:“可不就是无锡大商罗渊成的儿子?听说他被绑架了,绑匪索要赎金三百万大洋。”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怎么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发生?罗老板是老老实实的正经商人,就算倾家荡产,也断然筹措不到这么一笔巨款的。”杨新力装模作样:“我无锡一向太平,现在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惭愧,惭愧。”
孟绍原一笑:“十三爷,兄弟也是受人所托,让我办这事的人,手眼通天,按理说就算调一个团的正规军来,把无锡翻个底朝天的也不是不可以……”
“你在威胁我们?”顾海东勃然大怒。
杨新力手一挥:“听孟老板说下去。”
孟绍原不慌不忙:“可他又说了,十三爷是季云卿季老板最得意的门生,为人处世,最讲道理。到了无锡,只要托十三爷,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的。大家交个朋友,将来保不准还会见面。十三爷有机会来南京,兄弟大开酒宴,为十三爷接风!”
他这话说的有硬又软,不卑不亢,威胁又有,面子又给了。
而且,他还玩了一个心理战。
你越是不肯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越是觉得你神秘,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敢轻易翻脸。
果然,杨新力对这个人的身份愈发的好奇起来。
看样子来头真的很大?
他也非常清楚,罗渊成就算变卖了产业,卖儿卖女都凑不够三百万,他派人绑架了罗鹤望,说了这么一个天文数字,无非一是警告罗渊成,谁才是无锡说了算的。
第二也是为将来讨价还价留下余地。
苏州人有句话,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杨新力微一沉吟:“我虽然不知道孟老板受谁所托,可这事究竟是发生在无锡地面上,我身为一方士绅,不能不管。还好,我道上也认识几个朋友,但道上的那些兄弟也要讨生活。这样吧,我尽力斡旋,七天之内,一百五十万大洋,我拼着得罪那些兄弟也一定要做到。”
“没商量余地了?”
孟绍原一边说着,一边特意注意到了杨新力身边的顾海东,眉头皱了一下,左脚还情不自禁的向前了一小步,然后又悄悄的缩了回来。
“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了。”杨新力端起茶来:“否则,到时候那些人发起狂来,罗老板的公子送了一条命,那就不是兄弟的罪过了。”
“知道了。”孟绍原站起身来:“七天,一百五十万。可是七天之内,罗鹤望少了一根头发,兄弟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告辞!”
“送客!”
……
走出大厅,孟绍原忽然停住脚步,在送客的顾海东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归海东一怔,却看到孟绍原拱了拱手:
“在下一定等着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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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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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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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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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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