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义一直在静静的看着易中地的表演。
身为老保卫科科长,易中地的那点小伎俩,逃不过他的眼睛。
见易中地不愿意承认,刘长义开口了。
“易中地,我再问你一遍,许大茂是不是在你这里?”
语气平淡,易中地却打了个寒蝉。
他连忙否认:“没有,绝对没有!你们肯定是被易海民这小子忽悠了。易海民当年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害了他父亲的谎话,一直仇视我,想置我于死地,你们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行,既然你这样说,那咱们有缘再见!”
刘长义也不跟易中地废话,转身就往外走。
田海民和易镇山见此情形,连忙快步跟在他后面。
易中地见几人离开,狠狠的啐口吐沫,愣神说道:“城里人又怎么样,到了我们易家庄,就得听我易中地的。”
....
刘长义几人重新回到易海民家。
此时刘花还没有回来,易海民帮忙倒上茶水,不好意思的说道:“刘老哥,真是对不住,易中地就是这么个黑心肠的人,现在他将许大茂当成了进步的梯子,轻易不会放手的。”
他这会感觉到深切的不甘。
别看易海民只是个民兵队长,眼光却很灵活,只不过受限于农村身份,没有办法进城,要不然,就算进到厂里面,当不了领导,也能成为车间里的扛把子。
这种说法并不夸张,要知道村子里的那些社员们有很多都没有上过学,有些还没有学过什么道理,或者是说他们清楚道理,而是借助不讲道理,在物资匮乏的村子里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一個妇女同志能够因为一根破锄头放在了别人家门口,堵着人家连续骂三天,上到祖宗十八代,下到对方家里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全能被她招呼一遍。
一直到对方缩在家里不敢出来,向全村人展示了自己的厉害,这才算是满意而归。但凡对方敢出来顶一句嘴,这场战争就没有结束。
一旦对方也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吵架无法解决问题,那么一场打斗也许就在所难免了,每年易家庄都要发生几件打斗事件,甚至还有受伤的。
每每到了那个时候,易海民作为民兵队长就要出面阻拦。
虽然易镇山在来到易家庄后掩饰得很好,但是面对刘长义的时候,流露出的那种轻微的畏惧,还是引起了易海民的注意。
他已经确定了刘长义就是易镇山的领导,此时生怕因为没有办成事情,而影响易镇山在刘长义心目中的地位。
他虽然没有去过京城,也没有进过厂子,但是也能够理解这次机会对易镇山的重要性。
刘长义抽着烟,淡淡的说道:“海民同志,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就易中地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就算是伱办法再多,也没有用处。”
刘长义也是农村里出来的,太了解易中地这种村领导了,他们为了芝麻粒大小的权力,可以用尽全力,作出很多丑陋的事情。
易镇山也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长义,那现在该怎么办,咱们要不请求镇上的领导出面吧,以咱们兰花汽车厂的地位,再加上您的身份....”
话说到这里,易镇山忽然想起易海民还在身边,他这是说漏嘴了。
索性干脆站起身将事情挑明了,指了指刘长义介绍道:“海民,我也不瞒你了,这位就是我们兰花汽车厂保卫科的科长刘长义同志。”
兰花汽车厂的保卫科长.....易海民饶是清楚刘长义的身份不简单,此时也被吓了一跳。
他以前听村子里在轧钢厂当工人的易中海讲过,轧钢厂这种国营大厂,厂长是厅级干部,副厂长副厅级的领导,而保卫科这种部门的领导,肯定是科级干部了。
就算是镇上的镇长也没有达到这个级别。
这位是妥妥的大领导啊!
而且,保卫科还是工厂里的要害部门,科长一般都是厂长的心腹,这次刘长义之所以会隐瞒身份前来,说不定就是兰花汽车厂厂长指示的.....我滴天啊,那个许大茂到底是什么根底?他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放映员吗?
不,这绝对不可能,其中肯定有什么我没有搞清楚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易镇山已经将事情猜测个七七八八了,但是他又下意识的否决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刘长义听到易镇山的话摆摆手:“这次咱们要解决这件事,一定不能惊动太大,还需要想别的办法....”
吱宁。
这时候易海民的媳妇儿刘花挎着篮子,推开门扭屁股进来了。
她刚才已经在外面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将蓝子放在地上之后,笑着说道:“当家的,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易镇山此时正心烦着呢,见到刘花竟然当着客人的面说这些话,顿时瞪大眼说道:“刘花,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男人在谈事儿的时候,你一个女人家家的不要插言,特别是当着贵客的面,会显得咱们家特别没有规矩,会被别人耻笑的。”
刘长义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想反驳,可是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
这年月虽然讲究树新风,讲究男女平等,上面也没少派人下来宣传这些事情,但是乡村里的人还都讲究老规矩。
在很多地方,甚至出现了女同志不能上桌吃饭的情况,在他的老家,情况也差不多。
只不过,跟着王卫东离开宁州城,进到京城,进到兰花汽车厂后,由于王卫东一直强调男女平等,不能出现歧视性别的情况,他早已习惯了,所以才会觉得诧异。
易镇山见嫂子以为自己被大哥训斥了,连忙站起身帮忙说道:“海民哥,你吵吵啥呢,大家都是一家人,嫂子之所以想帮忙出主意,也是为了我们感到着急。”
易海民也清楚自己的话过火了,讪笑两声坐下来,不再吭声了。
易镇山看着刘花说道:“大嫂,反正我们现在是遇到了难处,你有什么主意尽管提出来。”
城里人就是不一样,比农村的糙老爷们懂礼貌多了,刘花也是个有脾气的人,现在见到易镇山这样说话,心中的怒气也逐渐消失了。
她扶着桌子坐下,轻轻捶了捶酸软的小腿,这才接着说道:“易中地有个相好的。”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安静。
刘长义微微皱起眉头,易镇山眯了眯眼睛,两人都不了解易中地所以并没有擅自发表意见。
但是易海民听到这话,身子晃了晃,屁股下的椅子剧烈摇摆两下,原本历经风霜已经腐朽的椅子腿,咔嚓一声断掉了,易海民摔在了地上,屁股差点摔成八瓣。
他哎吆了一声,捂着屁股痛苦的呻吟了起来,易镇山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易海民觉得当着贵客的面丢了面子,在被搀扶起来之后,冲着刘花瞪眼睛:“你这婆娘胡说什么呢!易中地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找相好的。”
也难怪易海民这样想。
易中地别看是副村长,房子和院子都是易家庄最好的,虽然也是土坯房子,但是他家屋顶上还扇了一半的瓦片,围墙也不跟别家一样,是那种篱笆院子,而是真正的土坯围墙,由隔壁韩沟最有名的泥瓦匠张师傅亲自带着徒弟,忙活了半个月才垒砌而成。
易中地家里很漂亮,却有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小气.....当然这个缺点对别人来说,也许是缺点。但是对易中地来说,他却觉得这只是一个优点。
易中地的小气从年幼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来了,那个时候还是解放前,易中地本是地主的小儿子。
地主拥有包括易家庄在内的周围五个村子的土地,并且在县城里还有数家商铺,可谓是家财万贯,自身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一口气娶了五个姨太太,这些姨太太每个人给他生了个儿子。
身为地主的儿子,易中地从小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每个月能领到十块钱大洋的生活费,要知道那时候的大洋还是很值钱的,像县城里的私塾教员们,每个月的工资也只是十块钱。
别的哥哥们拿到那些大洋后,都到街上的酒楼里喝花酒,或者是置办华丽的衣物,易中地跟哥哥们不同,他拿到钱之后,只花费一小部分,剩下的全都攒了起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事实证明了易中地的做法是正确的,后来鬼子来到易家庄附近,地主本来已经投靠了鬼子,甚至当上了当地的地保,但是却因为跟鬼子军官抢夺一个歌姬,得罪了鬼子军官。
在鬼子军官眼里,他就是一条狗,可以随时被抛弃。
所以地主就被鬼子杀害了。
县城里的铺子,连带着易家的土地也全都被别人霸占了。
地主的家人顿时做了鸟兽散,各自寻找自己的活路,地主的那些哥哥们在产业被夺走之后,生活陷入困苦之中,很快在那些敌人的刻意针对下,死死的死,远走他乡的远走他乡。
只有易中地带着那些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回到了易家庄,投靠了一位舅姥爷,从此之后在易家庄安家落户。
当然,因为在解放前,易中地家的产业已经全部被抢走了,所以在评定成分的时候,上面还是按照倒查三年的政策,给易中地评定了一个贫下中农的成分。
易中地那个时候已经成年了,比以前也更节俭了,家里从来不炒菜,要是嘴馋的话,就拿出珍藏了半年的咸鸭蛋看上一眼。
等结了婚之后,那个嫁过来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的媳妇儿,因为多看了两眼咸鸭蛋,竟然被他暴揍了一顿。
平日里易中地从来不购置衣物,上面配发救济面粉的时候,那些面粉袋子是棉布做的。
身为副村长的他,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将那些布料搞到手,然后让他婆娘剪裁成衣服的样子,用布料缝起来。
另外易中地长得也很丑,个子很低,还一脸的麻子。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相好的人呢!这不是开玩笑嘛?
刘花再次被丈夫训斥了,反而不生气了,嘴角微微翘起,说道:“易中地这个老东西把你们都骗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
听到这话,易镇山顿时来了精神:“大嫂,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长义也侧起耳朵,易中地这个人不好对付,要想让他主动将许大茂放出来,肯定得抓住他的软肋。
然后以这个软肋相威胁。
刘花见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神情也有些得意,笑着说道:“这还是上个月的事情,咱们那阵子青黄不接,村子里的大锅灶也开不起来了,各家都得自己寻找食物,可是地里收获的时候,粮食早就交到公社了,谁家还有粮食啊。
所以我跟那帮子小媳妇儿就把主意打到了后山的榆树上。
咱们村后山有几十颗大榆树,那些榆树皮如果剥下来,拿到太阳下晒干的话,碾成碎面,可以做成窝窝头,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好歹能够填饱肚子。
知道榆树皮能够活命后,那些榆树很快就剥得光光的,不得已,我只能拎着镰刀往远处寻找。
就在我路过一个山坳的时候,看到易中地偷偷摸摸的往远处走去。
易中地的出现,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想啊,易中地可是小气鬼,还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并且当副村长的时候,还掌管咱们村的粮仓。
据说易中地没少往家里偷粮食,都藏在隐蔽的地窖里。
咱们全村都可能断粮,唯独他家不可能。
那么他这个时候上山到底是干什么呢?
于是,我就紧紧的跟在了易中的后面。
这一次,足足走了十几里,一直走到距离韩沟七八里的地方,易中地才停下脚步。
他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一阵子,好在我机警,一直偷偷的躲在后面,才没有被他发现。
易中地发现没有人跟着,这才朝着树林深处打了个口哨。
很快树林深处钻出一个俏媳妇儿,两人抱在一起,竟然亲起了嘴......咿呀,可羞死人了!”
刘花这会想起那个时候看到的情形,还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生性保守的她从来没有想到,人们竟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作出那种事情。
实在是太丢人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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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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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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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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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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