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哑声问:“有书吗?你陪我看一会儿书。”ωωω.χΙυΜЬ.Cǒm
苏容点头,“有的吧,我去找一下。”
她站起身,走出内室,穿过画堂,去后抱厦的格子间,果然有一个书架,里面罗列了不少书,她从中找了一本游记拿在手里,然后又拿了几本画本子,折了回来。
她将游记递给周顾,然后自己拿了画本子坐下。
周顾接过游记,对苏容说:“你知道我为何爱看游记吗?”
苏容猜测,“有游侠的梦?”
周顾摇头,“不是,是我打算放榜后,外出游历。”
苏容愣了一下,“你都参加科考了,不入朝为官?”
就她所知,世家子弟,大多在年少时,都会外出游历一番,增长见识,但大多都十二三岁出去,游历个二三年回来,或参加科考,或由人举荐做官,或有的人不想为官,继承家业,总之,都很早就出去了。
“我这些年一直在东宫陪太子伴读,没有机会出去游历,一直想走出去四处看看,更好地了解民生百姓,将来才能更好地为官。”周顾道:“我已与祖父商议妥当,太子也赞成,秦太傅也没意见,所以,科考放榜后,无论夺得什么名次,陛下授官的话,我都会暂且先挂官,祖父会与陛下打好招呼。”
苏容了解了,“原来这样也行。”
“别人不行,我自是行的,陛下会给这个特例的。”周顾轻声道。
苏容想想还真是,对别人来说不可能的事儿,对周顾来说,他的身份要容易实现得多,哪怕陛下忌惮护国公府,但这等小事儿,还是能松口的,“那你打算游历多久?”
“两三年吧!”周顾也不确定,“也不是单纯的游历,会先去冀北,查查平西将军府是否私自豢养兵马。总之,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为太子殿下做些事情。”
苏容点头,“这样也是极好,留在京城,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出了京后,天下之大,要做什么事情,自然也好施展些。”
周顾“嗯”了一声,低下头,翻开手里的游记。
苏容见他打住话,自己也拿过一本画本子翻开。
房中安静,两人对坐,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也有灯烛爆出灯花的声音。
周顾其实没有什么心思看书,但他就是不想走,也不想放苏容走,但他听着苏容快速翻页的声音,与在江宁郡时一样,似乎真的在认真看书,全然不受影响,他心里仿佛漏了個窟窿,深不见底,怎么也堵不上。
但哪怕这样,他也不想走。
书页半天才翻一页,对比苏容的速度,慢极了。
过了许久,外面传来打更声,周顾惊醒,不知不觉竟已是三更天了,他放下没看了几页的游记,终于放过了自己,也放过苏容,哑声说:“走吧!”
苏容点头,也搁下画本子。
周顾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他那本游记,看了七八页,而苏容拿了四本画本子,看了两本半。
他收回视线,迈出房门。
出了迎客坊后院,苏容回身看着周顾,“就从这里道别吧!反正护国公府和沈府不是一条路。”
周顾想问她,你说的其实是我与你不是一条路吧?但心里都明白的事儿,问出来做什么?他慢慢地点头,“好。”
苏容挥挥手,当先离开了。
周顾站在原地,看着她很快就融入夜色中,消失了身影,他憋着的一口气散掉,身子向后,靠在了身后的墙上,深黑的夜,冰冷的墙面,让他的心也跟着又黑又冷。
苏容一路避开巡城兵,回到沈府,翻墙而入,摸进自己的院子。
推开门,迈进门槛,察觉屋中有人,握紧了身上的剑。
苏行则出声,“是我。”
苏容松开手,走进屋,低声问:“大哥?伱不睡觉,跑来我的屋子里守我,怎么不点灯?”
苏行则用火石掌了灯,看着她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苏容无奈,就因为这个,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让他跟去南楚的。若不是因为她这张脸太像她娘,而沈显与谢伯伯交情深厚,如今已人尽皆知,他们兄妹受她关照,也说得过去。她其实也不想住来这沈府,跟她这个大哥住在一起,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她更想住在东宫,太子燕回声的东宫虽然规矩森严,但对她来说,反而不受钳制,没有这份来自大哥的关心负担,她更自由些。
苏行则一看苏容脸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不是我想过于管辖你,是身在京城,危险太多,我今夜正好也睡不着。在江宁郡时,你整晚的不回府,我也没说过你什么,不是吗?”
苏容立即收起脸上的神色,反省了一下自己,也跟他解释,“去了东宫一趟,待了一个时辰,离开东宫后,遇到了周顾,去迎客坊又坐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晚了。”
她软了语气,给他吃定心丸,认真地道:“大哥,你真的不必担心我的,你是知道的,我有五百暗卫,都带来了。在这京城,只要不是闯了泼天大祸,我都有能力自保的。”
苏行则也明白,揉揉眉心,“我今儿是真的睡不着,本想找你说说话,进来才知道,你出去了,我就说你往日没睡这么早的,原来是不在府中。”
苏容也还不困,索性坐下身,跟他说话,“太子殿下白日里在成国公府听了夜归雪透出的口音,猜测与他有了婚约的人兴许是我,喊我去见了他一面,商议些事情。本来应该早回来的,也没想到遇到周顾守在东宫墙外,才耽搁到了这时候。”
苏行则看着她,“周顾他……找你做什么?”
“没做什么,本来应该是想问我些话,但后来又不问了。”提起周顾,苏容语气又软了几分,轻轻说:“他聪慧至极,太子都能猜出来,他也能猜出来。说放榜后,他便要去游历了。只让我陪他看了一会儿书。”
苏行则也讶异,“怎么放榜后要去游历?”
苏容将周顾的原话说了。
苏行则恍然。
苏容动手拨了拨灯芯,“大哥,他状态不太好,距离放榜,还有一段时间,你多见见他,跟他说说话,我希望他能放下,心无负担地去走自己的路,别因为我,困于自身,这不是我的初衷。”
苏行则记得瑞安王府设宴那日,周顾的状态似乎还好,只不过人沉默了些,如今苏容这样说,想必是真的不太好,他点头,“好,我会劝劝他。”
苏容摇头,“不用劝,就陪他说说话就行。想必他想听的也不是劝。无论是老护国公,还是盛安大长公主,亦或者国公夫人,包括他自己,劝他的人想必已经够多了。”
苏行则了然,答应下来,“好。”
苏容露出笑容,歪头看向苏行则,“我既收了夜归雪的聘礼,自不能辜负人家,所以,此事就拜托大哥了。”
没有得了十万兵权的便宜,还行对不起人家之事的道理。
苏行则叹气,“好,此事交给我。”
画堂的灯光明亮了些,苏容罢手,想起了什么,又问:“你给父母亲和谢伯伯去信了吗?”
“还没有。”苏行则摇头,“你应了夜二公子的婚事儿这件事儿,我觉得还是你亲自书信告知他们为好。”
苏容想想也是,站起身,摊开笔墨,“我现在就书信一封,让人明儿一早城门开时,速速送去江州。”,话落,她补充,“就写给谢伯伯得了,他会拿给父亲母亲看的。”
苏行则知道她懒,多写一封信都嫌麻烦,无奈地点了下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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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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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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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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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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