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直没人住,所以一开门,灰尘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里面所有的家具都用白布盖着,白布上也落了灰,一碰,就会扬起一阵浮尘。
进去后,夏眠赶紧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
梁屿川一边帮着开窗,一边问夏眠:“今天晚上是住在这里吗?”
夏眠道:“我之前是有这个想法,但现在没有了。灰尘真的太多了,我怕在这睡一晚,第二天就得尘肺病。”
夸张是夸张了点。
不过更能说明这儿的灰尘是真的多的可怕。
“待会我给隔壁的施奶奶打个电话问问,我之前每年都会给她封个红包,让她有空就来我家帮忙开一下窗,通通风,虽然也会有灰,但不至于这么多,现在这一看起码得有几个月没人——”
说到这儿,夏眠声音忽地一顿。
施奶奶是个非常慈祥善良的老人,她的老伴去世了十多年,但好在儿女孝顺,常来看她。
只是她不愿意离开这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所以拒绝了儿女们接她去市里养老的请求。
她身子骨健朗,有退休金养老金,儿女们也不时地给她送钱送补品,所以她的日子非常滋润,每天的乐趣就是去公园打太极跳广场舞,再跟老头老太们打打麻将下下棋。
不过,这都是三年前的印象了。
这三年里,夏眠极少回来,就算回来也是待一下就走,从来碰不上施奶奶。
连钱都是她托别人转交的,毕竟大白天的,施奶奶不是在打麻将就是在跳广场舞,忙得很,根本找不到人。
找不到夏眠也不强求,没人住的房子坏得快,知道奶奶有常来给她家开窗就足够了。
但现在……
夏眠对梁屿川道:“你把窗户都开一下吧,我去打个电话。”
梁屿川:“去吧。”
就在夏眠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梁屿川把一楼的窗户全都开了。
窗户全都打开后,他走上楼,把二楼的窗户也都开了。
在这么多的房间中,他一下就认出了夏眠的房间,没办法,实在是太好认了。
夏眠以前的喜好和现在的喜好完全一致,她真的非常喜欢把房间堆得满满的,就连墙上的位置也不放过。
又是挂置物篮,又是挂玩具熊。
还挂了个牌匾,上面写着“学海无涯”。
除了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外,地板上其他地方全堆着各种的书籍。
梁屿川扫了眼,发现全是医学类的书籍。
还有一摞堆着的本子,看本子封面上的字,应该是夏眠学习时写的笔记。
因为长期的暴露在空气中,书本的纸已经发黄,梁屿川随手拿起一本打开,入眼便是鬼画符一样的标准医生字体。
这些字旁边还标着备注,有的是阿莫西林,有的是红霉素,还有青霉素罗红霉素等等……
夏眠打完电话上楼找梁屿川,就见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书。
她看了眼梁屿川手里的“书”,发现是自己上大学时的笔记。
她走过去看了眼,道:“这里面的东西你能看得懂吗?”
梁屿川摇摇头:“看不懂。”
他是见过夏眠的字的,夏眠的字非常好看,和她的人一样,娟秀漂亮,赏心悦目。
但这笔记上的字,简直像是换了个人,用鬼画符来形容都好听了,说难听点就是狗爬字。
“这是你写的吗?”梁屿川问。
夏眠:“真是我写的。”
她在梁屿川旁边坐下,“医生写字不都这样嘛。”
梁屿川见她还算放松样子,问:“隔壁的那个奶奶没事吧?”
夏眠点点头:“没事,她前几个月打麻将的时候太激动,血压飙升晕倒了,幸好及时送医院,没出什么事,不过这么一来她孩子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住了,就把人接市里养老去了。之前她也有给我打过电话,我正在忙,没接到,她就又给我发了短信,不过我手机消息太多了,盖过去了,也没注意到。”
梁屿川道:“没事就好。”
夏眠点头:“是啊,没事就好。”
又道,“怎么样,我房间你都参观过了,感觉如何?”
梁屿川道:“感觉你上学的时候应该挺辛苦的,这么多书,这么多笔记,比我那时候多了十倍都不止。”
夏眠笑笑:“毕竟是学医嘛,要背的实在太多了。你也别谦虚,你要背的东西没我多,但训练可比我辛苦多了。”
夏眠说着,单手托腮,“我在网上有看过,你们训练的时候要在那个架子上三百六十度地转,那个我光是看着都觉得头晕,你呢?一开始的时候会头晕吗?”
梁屿川:“一开始的时候会,但强度慢慢上去,练多了就不觉得晕了。”
他看着书柜里、地板上满满当当的书和笔记,又道,“你呢?一开始学这些鬼画符的时候是不是也看不懂?”
夏眠笑:“别说‘鬼画符’啦,这是我们的‘标准字体’。
知道这些字体代表的意义就很好写了,不过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发晕,因为它们长得都非常像,一眼看过去真的很难分辨。
熟练之后就不一样了,就会觉得它们完全不一样,非常容易区分。”
说来说去,左右不过是一个熟能生巧。
夏眠也伸手拿起了一本笔记,随手打开,发现这一页上面的字体晕开了,再看晕开的形状走势,显然当年滴落在上面的水渍是眼泪。
梁屿川也看到了,他道:“学习压力这么大?本子都哭湿了。”
夏眠看了下内容,上面的知识点一下就让她想起了写这本笔记的时间。
这是她在母亲生病那段时间写的学习笔记。
那时她确实天天哭。
学习学到哭,在医院陪床偷偷哭。
听医生讲病情讲手术方案也要哭。
那时候她的眼睛就没有一天是不肿的。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她全都扛过来了。
她微笑着,把曾经天塌地陷般的岁月轻描淡写:“是啊,你以为医生那么好当啊,学习压力超级大好不好。”
说着把笔记合上放回去,故作艰辛地叹气,转移话题,“现在也压力没小到哪儿去,总是时不时地要考试,还要写病历写报告写论文,做了主治后要想继续升职除了熬时间攒资历,还得时不时地出去学习进修。”
“每天忙的要死还得抽空学习……”
最后她做出总结,“当医生可真不容易。”
梁屿川听完,看着夏眠道:“就没考虑过去私立医院吗?”
夏眠看向他:“私立医院?”
梁屿川点头:“对,私立医院。钱多事少地位高,病人的整体素质也更高,可以避免非常多的麻烦。”
夏眠摸了摸后脖颈,抬起头看着自己满书架的书道:“也不是没想过去私立医院……”
她哪会不知道私立医院待遇有多好?
她可是接到过不少私立医院以及美容机构、养老机构邀请的,对方开出的价码比她现在的工资可高多了。
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年入百万不是梦”。
尤其是高端美容机构,其中利润高得可怕,还每天都有一堆富婆挥洒着钞票,上门求着对她们动刀。Χiυmъ.cοΜ
那些手术也基本没什么成本,主要就看医生技术,所以一台手术分红一两万都不算多。
所以,别说年入百万了,月入百万都不是梦。
夏眠有个同学就转行去做了整形,确实是赚得盆满钵满,每天在朋友圈里晒包晒下午茶。
说实话,她怎么可能不心动?
这世界上还会有人不喜欢钱?
反正夏眠是很喜欢的。
但是……
夏眠道:“治病还要给病人划门槛、分等级,总感觉有点儿违背初心。”
他们这些主动学医的,就算有部分人后来心态变了,但一开始的时候,谁没点信仰和理想呢?
说天真也好,说中二、假大空也罢。
夏眠当初学医,就是想要拯救苍生。
想要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远离病痛,远离死亡。
至少她现在对这个行业还是热爱的,不悔的,就算以后想法、心态可能发生改变,但至少现在,在她的眼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都应该平等地拥有得到救治的资格和机会。
夏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问梁屿川:“是不是有点幼稚,有点好笑?”
梁屿川摇头:“不会,一点也不幼稚。”
“夏眠。”梁屿川认真地看着夏眠,道,“你很好,你非常棒,你的想法一点也不幼稚,你的做法也一点都不好笑。”
“如果有人说你幼稚好笑,那对于那种人,你直接翻个白眼不要理会就好。”
“有信仰有梦想有目标的人,都不该被笑。”
“还有……”
梁屿川忽地勾唇笑道,“这不巧了吗?我当初的理想也是拯救苍生。”
说着,嘴角的笑意更深,笑容也更大,“难怪我们俩能走到一起,有共同的目标跟理想,不走到一块儿都不合适。”
夏眠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不走到一块儿都不合适,咱们俩就是天生一对!”
梁屿川笑着道:“所以,天生一对的咱们俩今晚住哪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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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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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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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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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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