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玄龟骨自是早已沉到湖底最深处。
石枫之前曾经在化骨潭上飞过,记得当时看湖水碧绿如玉,心想湖底亦当如是。然而,此刻放眼望去,发现这最深处的湖水并非深绿色,而是清澈无色,同普通湖水并无区别。
石枫心里暗暗疑怪,神识继续放开,整个湖底一片寂静,鱼虾虫蟹一只皆无,而铺在湖底并非淤泥,而是一层白沙,细看下却又比沙子粗了许多。
石枫念动“摄物”咒语,随手将一团沙子摄入器武匣,他不敢直接用手去接,而是轻轻用法力托住,将之放在脚下石台,蹲下身观瞧。
角魔龙也凑过来,瞥了一眼,道,“这不是粗盐粒吗?!”
石枫道,“应该是了,晚辈看过典籍,化骨潭下就是盐矿,湖水咸苦,那烂陀魔花遇水即溶,将湖水染成碧色。但湖底深处,靠着盐矿,盐分含量太高,那烂陀魔花无法溶入,因此湖底这一小截层依然是无色无毒的咸水。”
角魔龙沉默一会,才道,“你小子猜得不差,本老爷方才用神识扫视了一下,这水底二三十丈清澈无色,再往上,水色渐渐泛青碧色,已经属于毒水了。嘿嘿,要不是机缘巧合,谁知道这赫赫有名的毒湖,其实水底至深处居然是无毒的。
石枫神识透过灵动符阵,但只往上探出十丈左右,就已力尽,心里暗叹,这妖龙虽然不能化形,但开启灵智后,神识竟然不弱,都说妖族神识远低于人魔二族,看来也有例外。
角魔龙接着说道,“既然这水底是无毒的,那小子你大可钻出玄龟骨。不过此地深处湖底万丈,整个湖水压在顶上,不知你小子肉身强硬如何?别一出去就被压得肉身爆裂。”
石枫沉吟道,“晚辈也兼修了炼体术,对自身肉身还有几分自信,若是出去,多了不好说,但支持一时片刻应该还可以,只是晚辈即使出去了玄龟骨,但头顶都是毒水,如何游得出去?”
角魔龙大声道,“你小子怎么时而聪明,时而愚蠢呢?你为何要往上游?你可以贴着湖底往左右两边游呀,一直游到岸边!”
石枫苦笑,“龙老爷你太高看晚辈了,此地加上湖水的深度,只怕已是地下万丈,晚辈肉身如何能跟老爷你比,能坚持数十息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一直游过去?”
角魔龙一咧嘴,“你的肉身自然不能和本老爷比,你小子还是有眼光的。”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也没叫你一口气游过去,你游一会,就回玄龟骨里歇息一下,这样反复,就算你一天游出一里,化骨潭方圆不过百里范围,一年半载下来,你怎么也到了岸边。”
石枫摇头道,“晚辈虽然还没尝试,但想来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
石枫手指在地面上划了一道圆弧,“龙老爷,你看,这个化骨潭应该和铁锅差不多,中间深而四周浅,只有超过一定深度,因水压以及湖水盐度过高,才会形成无毒的湖水,也就是说,只有锅底这一圈湖水,具体范围多大,晚辈不清楚,是没有毒的,而四周那些靠近岸边的浅水区域,肯定还都是毒水区,咱们无论怎么游,都只能在无毒一带活动,根本不可能一直游到岸边去。”
角魔龙愣住了,过了一会,道,“游不过去,那就往下钻呀,现在玄龟骨就躺在湖底,你往下遁到地底,然后在地底一路走,走呀走,走个百里地不就出去了,一滴水都不用碰呢。”
石枫一时瞠目结舌,半响才道,“老爷你是妖族高人,对我们人族的法术神通不太了解,怕是有些误解了。”
“难道本老爷说得不对吗?”
石枫连连摇头,“我们人族的土遁之术其实和个人修为、肉身强度息息相关,而土遁之术,并非无所不能,越往下潜,阻力越大,此乃天地法则,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像晚辈这般的筑基修士,能潜入泥土十几丈就不错。而地底万丈?就算是元婴大能也办不到。”
“你是说,下面这般软趴趴的泥巴地你小子都钻不进去?你是不是太窝囊废了?”
石枫苦笑道,“在湖底深处,若只是水压,晚辈尚可支持片刻,若换成地心万丈深处,那就是万丈巨岩实土的压力了,比水压强了不知多少万倍,人在其中,立时被压成齑粉。如此巨大的阻力,晚辈怎么可能遁得进去?”
“此外,”石枫续道,“土遁只能在松软的泥土中穿行,却不能穿开岩石。而几乎任何地面,只要往下十几丈后便是岩石层了,漫说这地底深处的压力晚辈无法承受,即使可以,晚辈也不可能遁入岩石?”
角魔龙有点着急道,“这么说,你是没办法出去?”石枫道,“晚辈确实无计可施,不知老爷你是否畏惧这湖中毒水,或者老爷你肉身强硬,可以遁入地底,带晚辈和玄龟骨一起出去。”
角魔龙怒道,“我本体若能出得了玄龟骨,如何要你啰嗦?”他每次被召唤出去的,只是神念凝聚的虚体。
石枫见他暴怒,面目狰狞,忙道,“不知龙老爷要怎样才能出得了这玄龟骨,晚辈可否能帮上忙?”
角魔龙冷笑,“除非你小子是元婴修士,才有几分可能破除我身上的禁制,或者是老爷我自己进阶到四阶妖兽,嘿,玄龟骨万年前就法阵失效,无法收纳灵气,否则本老爷早就进阶了。你说说,这两个忙你能帮上哪个?”
石枫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晚辈自然都无能为力了。”
角魔龙身躯乱转,呼呼喘气,“小子,如今困在在湖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鬼地方,一百万年也别指望有人来搭救。都是你小子害的,本老爷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想不出法子,老爷就一口吞了你。”
石枫退了两步,赔笑道,“龙老爷息怒,你就是一口吞了晚辈,依然于事无补,且从长计议。”
角魔龙冷哼道,“如何计议?”石枫道,“玄龟骨既然是万灵宗的神器,难道修士不能从里面操纵它吗?”
角魔龙道,“这个本老爷早就说过,当然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激发中央那座主符阵,主阵一开,器武匣就能吸纳外界灵气,那时候主符阵也就可以控制玄龟骨,从这湖底慢慢浮出去便不是难事。”
石枫道,“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
“你还能有什么法子?”
接下来半天,石枫一言不发,只是蹲在石坛中央,察看那座主阵。
他仔细算了算,主符阵一共一百零八道符纹,阵器阵盘三百零二件,整个符阵长约三丈,宽二丈,算不了太大,但纹路纵横,十分繁杂。
石枫把纹路和阵器阵盘形状都一一拓印在玉简里,然后把身上的玉简典籍全都倒出来。石枫这些年或买或抢,加上鹿真帮忙,着实收集了不少典籍,合计有五六百枚之多。
玉简之中,十之七八是和炼器相关的典籍,剩下玉简中主要是各式火系魔法功法,石枫主修的九离会灵大法,乃是一部魔道功法,这功法深奥晦涩,石枫又无人可以讨教,只能收集大量魔道功法,自行参研。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为了千灵山开放而准备的典籍,里面涉及千灵山地形地势、妖兽分布、禁忌消息等等,关于化骨潭的介绍石枫也是事前研究典籍而得知的。
而符阵方面的典籍,则只有十来块。
炼器一道涉及到禁制的镌刻,因此,石枫闲暇时也涉猎了一些符阵方面的典籍,其中最珍贵的当属金青云赠给他的《符阵要论》。
此刻,石枫手里拿的正是这部《符阵要论》,一语不发,正细细研究这部符阵典籍。
其实,这部典籍石枫以前就研读过,不过当时只是挑自己有用的,研究了几个阵法,比如以匿形著称的“金光藏景化形阵”。
此刻,再将《符阵要论》细读一遍,石枫依然是连连摇头,暗暗苦笑。
《符阵要论》其实并非什么典籍,而是金青云在研习符阵过程中,随手做的笔记。这点很像当年乾初道人传给石枫的《炼器手札》。
既然是手记,那自然不存在什么条理,偶有所思,忽有所想,往往就随手记下了,前后毫无连贯,自己看都费事,他人更是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炼器手札》虽然凌乱潦草,石枫费些时间毕竟能看懂,因为他自十三岁入炼器堂,从辨识材料、提纯器物的最底层事务做起,中途经过罗总管、乾初道人手把手传授,基础功十分扎实。
因此《炼器手札》再乱,也难不倒石枫。比如乾初道人在《手札》里随手写下一句话,“九花七散,水火难入,奈何奈何”。
这话别人看了,浑不可解,但石枫略一思索,就知道什么意思,在炼器界,九花指的是能掺入法器,以掩盖中和法器材料异味的九种奇花花粉,乾初道人说的是在炼制某种法器时,用了其中七种花粉,都无法中和气味,剩下的两种,虽然有效果,但无论是用水溶法还是火炼法,都无法将之融入到法器里,这该如何办?
而同样是手札的《符阵要论》,石枫就无法读懂了,毕竟他没有认真系统地学过符阵学。
以往他认为符阵和炼器中的禁制是一个道理,现在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炼器和符阵在禁制镌刻上虽然有一定的相通之处,但二者区别极大。炼器是将禁制镌刻在不同材料上,通过禁制组合激发不同的材料特质,形成不同功用的法器,其核心在于材料。而符阵是通过书写符篆和布置法盘,再通过阵旗阵盘激发出法阵的威力,其核心在于符纹。
符阵学与炼器、炼丹、傀儡一起并称修真界“四大杂学”,其本身已自成体系,驳杂浩繁,光阵旗阵盘就有数千种之多,各类阵法更是数以万计。
如此繁杂的符阵知识,金青云的手记虽然比乾初道人的手札工整许多,但石枫依然看得云山雾海,他暗暗叹了口气,放下《符阵要论》,又拿起另外几部阵法典籍。xiumb.com
这几块玉简都是他随手收录的,只是大路货,石枫看完之后,虽然对符阵之道多了几分了解,但若凭这些典籍,自己胡乱猜测,那就是再呆一万年,也绝解不开眼前这座法阵。何况他就算看得懂这座主法阵又如何,没有对应的阵旗阵盘,他也不可能修复它。
石枫在石坛中央苦思了半天,确认自己不可能解开这座符阵。随后他又试图努力辨认石碑文字的含义,这些文字扭扭曲曲,如同一个个符文。
石枫虽然也略识得一些异族文字,但眼前这文字,他仔细瞅了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确认,这是文字,不是图形,里面也没什么暗语,即使有,自己也破解不了。
石枫叹了口气,坐在石坛上,抱头发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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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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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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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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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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