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此时才回过身来,放松地吸了一口气。
他这一吸气,差点没给吐出来。
老太监皱着眉头,掩上了自己的鼻子。
只见得从床边走出一名道士来。
那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邋遢道人混江龙陈俊。
那陈俊出现在老太监的面前,但老太监却是不惊也不叫,只是掩着鼻子看着邋遢道人。
而邋遢道人却也没有做出别的过激动作来,反正是十分悠然地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了下去。
老太监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走到了桌边,将手里的盒子放下来之后,便也坐了下来。
陈俊看了一眼盒子,伸手便将盒盖给掀开了。
只见得盒子里放着一些糕点。
老太监还在掩着鼻子。
他说道:“瞧你这身上臭的,你在咱这里多留一刻,咱身上的臭味便会多一份。万一让太后闻到了,还以为是咱身上发出来的呢。要是那般,她必会嫌咱老而无用、臭而发味,说不定就赶咱出宫了。咱这辈子都是在宫里渡过的,离开宫中,咱便就算是死了。”
“你怕死还敢收留下我来?”邋遢道人回了一句回去。
“谁让我们认识呢,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什么时候走?”
那陈俊却没是没理会老太监的问话,而是拿起了盒子里的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说道:“如何就这么点?也不知道多拿一些来?”
老太监苦着脸说道:“看你说的这话,咱也想要多拿一些呀。但膳茶司那里的人不给,咱有什么办法。你是不知道呀。秦王殿下,哦,就是六爷,他现在管了内务府了。尚膳监、御茶监合并为膳茶司,膳食皆由此统一安排、按需分配,并无多挪。”
“你这些不会是别人吃剩下的吧?”
“哪能呀。膳茶司那里的监长吴宥与咱有几十年的交情了,私交还算是不错的。他是买了咱的老脸,这才拿出这些来给咱的。你就别嫌弃了,先吃吧。”
邋遢道人哼了一声说道:“又是这混世阎罗,等我伤好了,定是要弄个法子弄死他!他奶奶的,混得连个好吃食都没有。”
“可惹不得他呀!可别把咱牵连进去。你快些吃,吃完了咱去给你弄点跌打的药物来,你拿了药便快些走吧。要是让别人知道你逗留在咱房里,咱有十条命都不够杀的。”
邋遢道人却是笑道:“药倒是不着急,我自己已在御药房那里拿了一些回来了。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你没理由能活着现在呀。汉帝不可能真让你活着的,你早该死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你别管!”老太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还在宫里的?”
邋遢道人笑道:“呵呵。以前呢,我也曾在那刘六子那里混过饭吃。我曾让他帮我查过你,但他却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刘六子别的本事没有,查找失踪之人的本事可大得很呢。他没查到你,就说明你一定还活着。正如你自己说的,离了宫中你与死人无异,你必定是不能独活的,所以我想,你极有可能还活着,还生活在宫中。”
“刘六子知道我身份了?”
“应该没有吧。他不是没查出来么,他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何要查你。不过我最近伴上了一个新主子。就是你们东宫里的太子妃。我跟让她帮我打听了一下。宫里有你这个年纪的人可不多,虽然名字不一样,但我觉得就是你!”
老太监对邋遢道人查访自己的事情感到有些不快。
他说道:“你倒是真有本事,能靠上太子妃。行了,别的不多说了。东西咱给你放在了,你即是已去过了御药房,那你吃完了以后便快走吧。”
“走?呵呵,我可没打算走!”
“什么?”老太监惊了一下。
邋遢道人笑道:“在你这里有吃有喝有睡的,我又何必着急着走呢,留在这里把伤养好了再说吧。外面可太危险了!”
老太监一下子心急了起来:“你还打算在我这里长住?我叫你一声爷爷,求你了,你饶了我吧!”
“怎么不称‘咱’了?急了?”
邋遢道人越说越是得意:“我是想饶你呀,但外面的禁军侍卫不肯饶我呀。再说了,我就算是饶了你,周室冤死的那些宗室能饶了你?你就不怕你死了以后在下面与他们撞上而把你的魂魄给吃干抹尽了?”
“你!柴氏子孙是你给杀的,又与我何干!”
“是!我是把周室的那些子弟杀得七零八落,就只剩下那柴世荣一人。但你能比我好在哪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定是把密道运银之事告诉汉帝了,是也不是?”
“我、我没有。”
邋遢道人哈哈笑道:“你没有?难道我有?你这个玩笑开的有些大了吧?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原本就是周昭宗身边的亲信,周昭宗就是让你将国库与宫库里的那些金银送到筹银厂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我。”
“你什么你,当时你身上可兼着筹银厂守备太监之职呢,铸银厂真正的管事就是你!说!当年那些银子到底哪里去了!”
老太监急道:“我不知道!”
“你如何会不知道?”
“这、这事不是我管的,我只负责把银子送到铸银厂,把它们熔成银锭,别的我真的不知道呀!”
“你我知根知底,与我抵赖有何意义?”
邋遢道人从位置上猛得站了起来。
老太监年老体衰,完全没有防备,被邋遢道人一把就给掐住脖子。
邋遢道人凶狠地说道:“宫库、国库里的银子本就是一锭一锭的,还用得着再熔一遍,再定型成锭吗?你唬谁呢!”
“不是。银子它、它,我刚刚说错了,其实是铸成了银砖,我顺嘴说成了银锭。是全都改铸成一块一块的银砖!”
“我不管那些,就问你那些财富到底在哪?”
老太监委屈地说:“我真不知道呀,又不是我去藏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老太监连忙说道:“是丰先官!你护送周室宗人从密道走的时候,你没发觉他不在吗?他若是在,哪里容得你与林鸿奎将那些周室宗族一一杀戮呀!”
“丰先官?”邋遢道人听到这个名字,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而后邋遢道人松开了手去,缓缓地又坐了下来。
邋遢道人喃喃地说:“他的确是后来才赶来的,不过他也只救走了柴世荣一人,但……”
老太监反问道:“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晚到?他就是去藏库银去了呀!藏完库银,他还把那些藏库银的铸银厂的力夫又带回到密道里,封在了通往含凉殿的密道之中。那些力夫哪里知道密道机关在哪,两头被封死,力夫们就通通被他闷死在里头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邋遢道人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我当时就在呀!丰先官想将我也给坑杀在里头。不过让我看出来了,于是在进密道之前,我就打扮成宫女潜逃了。但我还没出宫呢,就被抓起来了!”
“即是被抓丰先官如何没杀你?”
“我不是被丰先官抓起来的。周昭宗运完银子以后,将柴氏子孙宣进宫里聚会,而后让那些人从密道里逃走。但事情做得不密,消息传进了刘廷炯的耳朵里。刘廷炯连忙带兵进宫,逼死了周昭宗,立逊帝为帝,而我也在当时被他们给抓了。”
刘廷炯即是刘汉的太祖皇帝刘炯,年号隆承。
这一支刘氏其实是来自蜀中昭烈皇帝刘备的后人,堂号蒲编堂。
刘廷炯这一支的字辈是:延廷隆永遂,荣照堂前辉,澄为世基柱,修善克家斐。
刘塬的原名是刘隆坤,他的二弟秦王叫刘隆均,三弟豫王叫刘隆培。
刘塬是在登基以后才改名为刘塬的。
他的九个儿子自然就是永字辈的了。
太祖皇帝刘廷炯也是在登基以后将“廷”字的字辈给去了,意为这一支刘氏的开祖。
也方便百姓不因皇帝名字的避讳而产生相应的麻烦。
邋遢道人却是问道:“然后你就把密道的事情与刘廷炯说了?”
“没有!我当时若是说了,刘廷炯且不就追你们去了吗?你还能活着?当时宫里乱糟糟的,他们也没怎么核实身份。反正该留的留该杀的杀。我万幸,没被认出来,所以就活了下来,他们还让我在宫里打杂。”
“胡说!就没人把你给认出来报给刘廷炯去?”
“所以说我万幸呀。我平时不在宫里活动,是在铸银厂那里看厂子。刘廷炯带兵进宫的时候,把周昭宗身边的侍卫、侍中全都杀了,一个也没留。我是说只活了我一个。而宫中那些认识我的,几乎都被杀绝了。我虽然被抓回去,但宫中已没有人认识我了。”
“铸银厂那边不是有认识你的人吗?”
“铸银厂的许多人不是都被丰先官给坑死在密道里了么!再加上刘廷炯带兵杀进宫里来,厂里的人逃的逃散的散,当时真找不来认识我的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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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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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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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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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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