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她还微微偏头,扫了司听曜一眼,明知故问道:“这不是你想听到的解释吗?”
“谢谢,下次别解释了,你还是瞒着我吧!”
“嗯,好,下次不解释了。”
司听曜的胸口起伏的更厉害了,捂着伤口的手掌不断收紧,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渗出,逐渐染湿了衣袖,慢慢向外扩散。
他贪恋地看了看女人的侧脸,眼眸深处又像有一团深沉雾霭遮挡其中,如淤泥满塘的死水。
察觉到对方的逃避姿态后,他无可奈何的缓缓闭上了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气,半晌之后,半是感慨、半是心疼的嗔怪了一句。
“安凌云,你都没有心的。”
说完,他便不再说话,斜靠在椅背上,满脸颓然,苍白的肌肤让他看起来愈发温柔,如颓败的上帝画作,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脆弱感。
许是男人的语气太过坚决,又像是默认了这个形容,安凌云没了争辩的心思,压住满腔的苦涩,只是注视着前路,不再看他一眼。
司听曜生来张扬,没必要把他扯入安家这个泥潭,就让他一直这么肆意下去吧。
安凌云离开前这么劝自己,现在,她也依旧只能用这些不堪却又既定的事实来遏制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
其实,司听曜很了解她,说得也很精确。
她确实心动了,但一直在逃避。
她舍不得放下司听曜这个人,一边享受着他明目张胆的爱意,一边用一些冷言冷语拒绝他,却又始终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认识她,估计是司家兄妹顺遂自由的人生路上,唯一吃的苦了。
安凌云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默默将车速放慢了几分,控制着方向盘,将车开得平稳了一些。
几分钟后,车驶进了司家的大门。
司听瑜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车门一打开,就飞快迎了上去。琇書網
“哥,你怎么样?”她冲到驾驶室的前面,低着脑袋就要往里探。
安凌云正想打开车门,看着她的动作,连忙护住她的额头,车门砸在她的手背上,迅速起了一道红痕,但她迅速收回了手,没让对方察觉。
“听瑜,你哥哥在副驾驶,腹部被捅了一刀,伤口大约三厘米深。”
“好好,安姐,你有没有受伤?”司听瑜反应过来后,着急忙慌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关切的问了一句,边说边往副驾驶的方向走去。
安凌云抬步跟上,沉声道:“我没事,听曜帮我挡了一下,他伤得比较重。”
原本还瘫在副驾驶上装睡的司听曜,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立马支起脑袋,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哪怕隔着前挡风玻璃,安凌云都能感觉到他眼神中的惊喜与得意。
司听瑜着实是被吓坏了,没注意到另外两人之间奇怪的互动。
她大概观察了一下男人的情况,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半分,然后一把将他挺直的身体压回了座位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绷带和纱布,示意他放开手掌。
“哥,你把手放开,我给你先缠上纱布,等到了家里,再处理伤口。”
司听曜这会儿疼的厉害,心疼,伤口也疼,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捂在伤口处,血液逐渐溢出指缝,一下一下滴在车上。
再加上刚才被安凌云的那句话一气,他的思维速度都变慢了,怕自己一放手,血就溅出来了。
这可不行,对他的身体元气伤害太大,他心疼自己,所以对司听瑜的指示提出了意见。
“妹啊,真的要放开吗?血溅出来怎么办?流光了怎么办?我要是失血过多撅过去了怎么办?”
司听瑜坚定的摇了摇头,满目关切地看向他,耐心地解释道:“不会的,你相信我,伤口处出血量不多,再加上按压了这么久,血不会溅出来的。”
“万一有反跳痛怎么办?痛没关系,我主要是担心伤口会裂开。”【1】
“你的伤口又没缝合,也没孩子从这里生出来,怎么会裂开?”
“妹妹,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的!哥,你别闹了,我保证不会让你痛的,你把手放开,动作要快。”交代完男人,司听瑜扭头看向了身后手足无措的安凌云,寻求帮助:“安姐,你帮我来拉住他,我要把绷带绕过他的腰。”
“好,听瑜,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安凌云答应的很迅速。
一听这话,司听曜就不闹了,重新瘫回座椅里,一副病弱到不能自理的模样,神色恹恹的半眯着眼睛,等着女人靠近。
“安姐,你把他空闲的那只手搭在你的肩膀上,让他借力,等他左手放开后,你拉住他的两条胳膊,等我把绷带缠个两圈就可以放开了。”
“好,我明白了。”
安凌云上前一步,俯身凑到男人身前,没有半点尴尬,径直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虽说从小一起长大,勾肩搭背的次数不少,但这次的时机很特殊。
两人可是刚对感情问题做出了深入探讨,还当着共同好友司听瑜的面儿,这种暗戳戳的隐秘格外撩人。
不管安凌云有没有多想,反正司听曜是瞬间把自己哄好了。
他就说吧,安凌云肯定是喜欢他的!
否则估计都不好意思碰他,又怎么会这么坦然地摸他的手呢?
甚至,他已经为安凌云方才在车上的逃避找好了理由。
嗯,她一定是怕司听瑜知道两人的关系后伤心,所以才暂时拒绝了他的求爱。
等他们家傻傻瑜再长大一些,抗压能力增强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啦~
(对此,司听瑜表示:没事,你开心就好。黄脸微笑jpg.)
就在男人愣神之际,司听瑜已经拆开了绷带,重新团成一个球,点了点他的手背,吩咐道:“好了哥,在车上无法处理伤口,我先给你做个简易的止血措施,放心吧,不会飚血的,我数三个数,你就放手,好不好?”
“那也行吧,妹啊,你是我亲妹,哥相信你,你可不能骗哥啊!”
“嗯,不骗你,三,二,一,抬手!”
司听曜的手刚一抬起,他的喉咙里就自动生成了一声哀嚎,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口,安凌云逐渐靠近的嫩白脖颈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女人毫无芥蒂的将他拉着往自己的身上靠。
他没力气,自然只能跟着活动。
结果就是,他整个人都靠在了安凌云的身上,下巴搭在她的肩头,鼻尖冲着她的耳垂,嘴唇印在她的脖子上。
几乎就是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停了。
不是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了,只是他不敢呼吸了。
时间的厚度在他仅剩的意识里不断放大,几乎能以指数计算。
这这这……这可是他的初吻!!!
怎么可以丢在安凌云的脖子这里!!!
他想亲的,是其他地方啊啊啊!
无声的尖叫了两秒钟后,男人冷静了,开始享受了。
他状似无力地向下压了压身体,弯曲的脊背带动脖颈运动,脑袋微微垂下,让他的唇能更大面积地接触到对方的肌肤。
一套操作下来,他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别管肚子痛不痛,反正他的心脏跳得快要疯了。
真的,人生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几个瞬间活着的。
司听曜现在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这个瞬间,足以惊艳他一生。
哪怕安凌云一辈子都不接受他,他也是幸福的。
哪怕他孑然一身,他也不会感到孤独。
如果这都不能算是爱情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将-再-无-民-政-局!
(听懂掌声!)
有了唇上的引子,司听曜立马开始想入非非,还耸着鼻子嗅了嗅,然后强忍着心头的悸动,不敢让自己的唇挪动半分。
从夜幕下约会联想到婚礼现场,再发散思维,幻想到两人每日清晨在kingsize的大床上醒来……
“哥?哥!我用绷带把你的伤口暂时包扎好了,可以下车了。”说着,司听瑜动作轻柔地去扶他的脑袋。
一下,没扶动。
第二下,小姑娘用了点力气,还是没扶动。
第三下,她直接从后面用双手托住了男人的脸颊,硬生生将人拉开了。
做完这一切,司听瑜深藏功与名,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拍了拍手,轻松道:“哥,安姐,伤口暂时处理好了,可以进去了。”
话还未说完,她就收到了来自亲生哥哥的一记眼刀,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她还是好脾气的笑了笑:“哥,怎么了?”
毕竟,伤者为大。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识中又得罪了司听曜一次。
司听曜绝望地收回视线,面如死灰,薄唇紧抿,双目无神的躺靠在椅背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时光机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摁下开关。
他要回到五分钟前。
哪怕伤口痛死,哪怕血飙出来,他也要把司听瑜锁在房子里面,不让她出来捣乱!
他一生中,能有几次这样恰巧的机会?又能有几次冒犯了但不被安凌云骂的机会?
真的,以后他要是孤独终老,司听瑜要承担主要责任!
不只是司听瑜,另一名当事人安凌云也没注意到眼前的情况有什么不对。
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像是减轻了一些心底的歉意般,同样扯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看向男人,关心道:“怎么了?”
司听曜:“……没事,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
“静静是谁?”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对上男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后,才双双反应过来。
司听瑜压根儿就不相信他是这么文艺的人,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的要求:“静什么?这黑灯瞎火的,连月亮都看不见,别闹了哥,等会血又流出来了,快进去吧。”
安凌云只是觉得现在的场合不对,跟着劝道:“听曜,等伤口包扎好你再出来静静,先进去吧,让听瑜给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外伤。”
想静静的要求被无情剥夺,司听曜几乎是被两个女人架着,被迫往家里走去。
司听瑜早在沙发上铺好了一次性无菌布,将人扶上去坐好后,立马戴上手套,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男人腹部堆叠着的衣料。
安凌云弯腰站在旁边,时刻观察着男人的状态。
司听曜举着左手,看着指尖上斑驳的血迹,神色一滞,后知后觉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湮没,他的手心冷得像冰,嘴唇逐渐泛白,身上慢慢打起了寒战来。
但嘴依旧够硬,一声痛呼都没喊出来。
“安姐,你去洗手间帮我灌几个暖水袋,暖水袋放在厨房外面的那个柜子里,你找一找。”
“好,我这就去。”安凌云现在最怕的就是帮不上忙,领到任务后,马不停蹄地开始行动起来。
等她拿着四个热水袋回来,司听瑜已经给伤口做好清创了,正在给腹部的皮肉注射局麻药。
显而易见的,司听曜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下唇被他自己咬得一塌糊涂,甚至出了血。
但他依旧没喊一声疼。
司听瑜都忍不住惊叹了一句:“哥,你成长了,以前你可是扎个手指都要闹好几个小时的人,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一声不吭,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们去当特种兵了?”
司听曜没有开口,只是用力瞪了她一眼,转而望向她身后的女人,清澈的眼神湿漉漉的,显然眼巴巴地在等着她的一句夸奖。
安凌云察觉后,眼睫微颤,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转开了脸,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耳畔逐渐升温,染上了一层绯色。
【1】反跳痛:反跳痛是一种临床体征,在体格检查时用3~4个手指并拢,向深腹部压迫,然后突然脱离检查部位,病人感到一种抽痛感,称之为反跳痛,正常腹部初触诊时无感觉,常见于感染累及时引起的腹膜刺激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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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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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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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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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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