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太痛了?
不,实际上,是一种混杂着心悸、恐慌,以及一片空白。
因为他在坠落。
自高空。
“啊!”无光的地下,悲惨的叫声不断的飘扬直上。
不断的下沉,下沉,下沉。
不知道过去了十秒还是一分钟,或者是更久。
但是那股该死的失重感始终让他不可遏制的颤抖。
见鬼了,又来?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又?
他以前,从高处坠落过吗?
然后,脸颊猛的一疼。
当先打在了冰冷的水面上。
强大的冲击力让李维清感觉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块钢铁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下坠的趋势不断的减缓。
然后,停滞。
在黑暗的水面下,少年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
刺骨的冰冷自划过了抬起的眼帘,最后,浸润了那双完全融入黑暗的眼眸。
些许的刺痛自眼球传来。
一丝丝青烟自少年的瞳孔逸散,
同时,少年勉强的低下头,
看到了自己身上被腐蚀的衣服,还有被缓慢烧穿的皮肤。
如此刺激吗?
并非是什么强酸之流,而是因为过于浓郁的地狱沉淀。
李维清可以感觉到,这每一立方的水面,所蕴含的地狱沉淀,恐怕都能够烧出几斤的劫灰。
如果说,太一院空气中逸散的地狱沉淀浓度为百分之四十一,那么,这里的至少也是百分之八十五往上。
哪怕是已知的很多地狱,都不具备如此程度的地狱沉淀。
不,倒不如说,这里,就是一个地狱!
他快速的左右扫视,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
视野所达之处,尽是冰冷而昏暗的水。
我在旧校区?
少年的心中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因为,据他所知,象牙之塔内,的确只有这么一个“地狱”。
所以,小姨为什么要把我丢到这里来?
李维清依然不曾理解这一個问题。
很快,沉思期间,他感觉到了一点窒息的感觉。
这时,他才恍然,自己原来一直都在水下。
所以,他也不再和其他人多说什么,径直的向上游去。
至少等他换个气......
在他的身下,更深层的水面之下,于黑暗之中,
庞大的阴影紧紧的贴着上层的李维清。
如影随形。
有强自忍耐的吞咽声响起,却消弭在黑暗之中。
然后,在少年的手即将触及到水面之际。
它,再也等不及了。
狰狞的大口猛的张开,
将少年渺小的身影纳入其中。
然后咬合。
将这来之不易的美食,一口吞入腹中。
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谢谢关照。
完全由恶念和歪曲凝聚而成的怪物满足的低吟。
只是忽然有些感叹。
好像一大口下去没品出味来。
所以,能不能再来几个,他保证,这一次一定好好的品尝那美妙的滋味。
但是,他似乎觉得已经饱了。
不然,它的肚子为什么会那么胀。
四周,一双双潜伏在阴影中的眼眸不约而同的看向这边。
遗憾、贪婪、恶毒、窥伺......
最后,是深深的惋惜。
可惜了,晚了一步。
竟然让这么个大傻子抢了先。
散了散了,没热闹了。
“诶,别急着走啊。”有人轻笑着说道。
一双双眼眸下意识的扫过。
最终,直直的盯着某处。
在场体型最为庞大的它低下了头,神色困惑,
为什么我的肚子在说话?
”因为,我在啊。“有人幽幽的提醒道。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内侧,在无尽的阴影之中,由漆黑的丝线所铸成的牢笼里,少年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装,手中,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真是想出门了,出太阳了;像娘家人了,舅舅来了。”
李维清真想好好的感谢这位好哥哥。
感谢好哥哥提供的一个落脚点,和可以呼吸的气体。
你咋知道我快窒息了呢?
真是太棒了!
所以,少年做出了决定。
待会,我下手一定轻点~
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意愿,亦或者是明白了现在身处何处。
这把瀛洲的名刀激动的震颤,不受控制的鸣叫。
少年微笑着拍了拍刀身。
”伙计,别激动。“他说道。
待会,我让你吃个痛快。
同时,少年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角。
眼中,散发出了异样的光芒。
是的,我也一样。
他好像明白原清......不,应该说,罗素为什么要送他来这里了。
不得不说,罗素那老王八,他终于做了一回人事了。
他轻快的横刀。
挥洒。
如雨幕自天空落下。
在沾染阴影的名刀之上,有着嘶哑的虎吼声炸响。
领域展开。
所有靠近李维清的有形物质被尽数粉碎成细碎的齑粉。
踏出了那座为他精心而建的牢笼。
然后,轻轻的,将刀桶入“它”的内壁。
没有明显的实感,只是感觉戳破了一层泡沫一般。
四周的阴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如同烧滚的水一般沸腾。
就像是个受惊的小媳妇。
李维清搓着手,眼神中满是期待。
仿佛在说,
快,脱了衣服,让哥哥我康康你发育的正不正常......
但是很显然,它似乎不太乐意。
少年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空间在翻滚。
如果将这个怪物划分一下结构。
那么,它现在就是要将在“胃部”的食物,彻底的给甩出去。
以某种不雅的方式。
“孽障!”李维清勃然大怒。
“竟敢把我当成那种腌臜之物,那便留你不得了!”
然后,用力的,将长刀整个刺入其中。
同时,轻声道:“开饭了。”
于是,名为“长曾弥虎彻”的这把名刀,不断的震颤嘶鸣。
近乎贪婪的吸取着养分。
从怪物的身上。
难以识别的尖锐鸣叫传入了耳中。
那是怪物在惊怒。
李维清却表示,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因为待会,
伱会更急的。
在少年稍带戏谑的眼神下,原本正如同无底洞一般吸取养分的名刀猛的放缓。
并非主动,而是被动。
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正在和他抢夺。
就像是一个人正在接水,却被一个大屁股一把顶开。
弟弟,你可往后稍稍吧。
而这“第三者”的来源是......
伴随着少年低沉的笑声,源源不断的能量不断的涌入。
在他的源质中。
青色的小数散发着微光。
深埋于灵魂深处的根须飞快的蔓延。
渴求着那突然到来的养料。
轻快的婆娑声自这通灵的小树上传来。
原本稍显黯淡的古树,此刻,正在以容颜可见的速度好转。
而代价,就是少年耳边濒死的哀嚎。
原本长达数十米的身躯在一刀一树争先恐后的吸取下,早萎缩的不成样子。
很快,底蕴较浅的名刀率先收手。
满溢而出的恶念在清亮的刀身上,带起了几道暗红色的纹路。
像是人体上的脉络蜿蜒,又像是血丝一般鲜艳。
微微颤抖的刀身,还有那喝醉酒般的幸福满足的意念,
甚至刀身在一次颤抖中,颤颤巍巍的逸散出了些许的恶念。
李维清沉默了良久,才恍然所觉。
这不就是喝醉了在打酒嗝吗?
明悟到这一层后,却是让少年为之大笑。
而在没有了“对手”之后,世界树的索取愈发的肆无忌惮。
怪物的身体终于萎缩到了最小。
于是,少年伸出双手。
如同揭开幕布一样,撕开了那浓厚的阴影。
于是,冰冷的水再一次的将少年浸润。
但是,他却不再不知说措。
而是努力的瞪大着眼睛,扫向周围的围观群众。
同时用力拍了拍手上的刀。
别吸了别吸了,成天盯着那一只羊薅有什么意思啊!
周围,无数的眸光微微颤抖。
因为,他们从面前的人类身上,从他的眼中,
读出了渴求、贪婪以及饕餮......
这是个无法满足的怪物!
在怪物们的眼中,新的“怪物”出现了。
李维清看着四周,张开了双臂。
“Comeon!”
是爷们就来吃我!
然而,面对这一邀约。
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眸,却是微微闪动。
然后,整齐划一的,后退一步。
李维清愣了一下,随即,上前一步。
和怪物们的距离却是始终未曾改变。
少年不解的凝望。
Why?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让你们不愿意来吃我?
我甚至都张开手臂欢迎了,可你们甚至连靠近都不愿意靠近。
那毫不掩饰的遗憾,还有隐藏其下的,
狰狞。
妈妈,这里有变态!
怪物们狼狈的后退,然后疯狂的逃窜。
不吃了不吃了,还吃什么?吃席?
再不走就等着那个外来人来吃自己了。
李维清看着那一个个掉头就怕的阴影,有些茫然。
一般来说本地帮派不是都应该挺热情的吗?
还是说,是他礼节上出了点问题?
他看了看手中未曾放下的长刀,心想是不是自己吓到他们了。
不过,倒是不能让你们走了。
少年的嘴中吐出了一串的气泡。
然后,身体前倾。
弹射起步。
水波荡漾而开,同时炸起了连绵不断的水花。
突进!
双腿化作了无情的推进器,以最标准,却也是最笨的方式,不断的前进。
突出的就是一个力大砖飞。
他兴高采烈的看着身前那一大片逃串的黑影,摩拳擦掌。
让哥哥我康康谁落在了最后。
最后。他成功抓了一个小尾巴。
正在不断逃逸的鱼形黑影只感觉身体微微一沉。
当那双倒三角的眼眸回眸,看到的,是一张头发漂移四散,但是满溢笑容的脸。
然后,他说道:“来,让我们好好聊聊。”
自抓住阴影的右手上,世界树的根须再一次的刺落。
不断的吸取着成长所需要的一切。
摩多!摩多摩多!
那自灵魂深处所涌现的,不断的充盈之感,让李维清舒服的几乎要叹气。
太棒了,这个地方真是太棒了!
不只是他,就连世界树都在毫无保留的献上赞美。
风水宝地,莫过于如此。
世界树只是幼苗状态,想要成长为北欧的那株苍天之树,需要难以估量的养分。
北欧是借助了昔日神明的余泽。
可是李维清什么都没有。
迄今为止,世界树跟着他,就没吃上过什么好的。
就连唯一一顿“饱餐”,都是在进阶的时候,北欧老人给予的那世界树树脂。
其他时候,只能是在灵魂之中,吸取少年满溢的源质,勉强生活。
这倒也罢了,少吃点也就少吃点。
最多是成长的慢点罢了。
问题是李维清这个狗东西,只包住,却又不包吃的情况下,还总是要它交房租。
一次也就算了,但是这家伙分明是上瘾了。
“树哥救我!”
“就一次,就这一次,我一生的请求!”
别说是囤积成长的养分了,就连原本吃掉的世界树树脂的那点美味,也早就在少年的索取中,尽数送出。
世界树心里苦啊。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真的不想待李维清这里。
这样下去,别说是成长了,不被李维清压榨至死就不错了。
好在,李维清也不算是完全没有良心。
在一次偶然中,他在太一院碰到了由歪曲和地狱沉淀凝结而成的怪物。
当时的他并没在意。
可是,当世界树对此有所反应,最后甚至鲸吞般的将那些”脏东西“一饮而尽之后,他明悟了。
于是,本着”为太一院打扫卫生是他作为学生的责任“这一原则,他一次次悄咪咪的游走于太一院各个角落。
一度的,让太一院整体的歪曲度降低了超过十个点。
如果不是不愿意太过张扬引人注目,李维清还能做的更加夸张。
虽然味道不好,而且杂质颇多,正常情况下,世界树是看不上这些能量的。
但是,在跟了李维清这么久之后,深知这家伙是个”穷鬼“,所以,他也不敢挑食了。
有的吃不错了。
而相比太一院的那些,这里的能量显然又要好上不少。
嗯,大抵就是猪食和猫饲料之间的差距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量大管饱。
所以,世界树表示,自己不客气了。
于是,苍青的树影这一刻,在这沉没的地狱中浮现。
九大世界的投影于此,熠熠生辉。
如同清道夫,又像是漩涡一般。
将周围的一切,尽数纳入其中。
通过探镜看着这一切的罗素忍不住拍着大腿。
“吃,尽管吃。”罗素大笑。
旧校区内那恐怖的歪曲度让学院的探索队一次次的搜寻,始终无功而返。
昔日理想国多少重要的东西沉没其中无法找回。
现在,总算是看到了一线的曙光。
同时,这也意味着,那最后的一道难关,已经有了突破的机会。
“至高终端啊......”罗素悠长的叹息。m.χIùmЬ.CǒM
终于,可以再一次的回到象牙之塔了。
昔日现境第二强的超级终端,乌托邦主机可以重建。
那么,天狱壁垒·荷鲁斯最后的难关也就不复存在。
果然......
”未来,就在你的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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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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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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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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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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