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少年悠悠醒转。
明亮的阳光、洁白的天花板。
“醒了吗?”一旁,熟悉的声音传来。
少年偏过脑袋,看到了正在削梨子的白发男人。
李维清轻叹口气。
“老师,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你这样算是私闯民宅吧?”
罗素哼着不知名的歌,愉悦的说道:“很遗憾,这次可不算。”
他将消好的梨子放在干净的托盘,拿出纸巾擦拭着手中的小刀。
“这可是医院,作为老师,来看看我亲爱的学生,这可挑不出半点毛病。”
少年原本还稍显迟钝的大脑这才清醒了一些。
原来是医院啊......
随即,他也终于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罗素几乎以为这个年轻人会从病床上跳起来。
可是他却是闭上了眼睛。
“我睡了多久?”
“三天吧。”
“既然我还活着,而且老师你出现在了这里,那意味着事情结束了吧。”
“是的。”罗素微微颔首。
“结果如何?”
“在现境,而且在天文会正在运作起来之后,难道还能有别的结局吗?”
罗素放下了手中的小刀,平淡的说道:“该捉的捉,该杀的杀,该救的救,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伤亡大吗?”
“当然不可能说一个没有......但是的确不高。”
罗素瞥了一眼沉默的少年。
“希望这不会让你自责难受。”
“我要难受什么呢?”李维清摇了摇头。
“遗憾自己做的不够多?还是说觉得自己拯救所有人,让任何人不受伤的取得胜利?”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得了吧,老师,如果你以为我是那种自我且自负而且内心那么脆弱的人,你就纯粹想多了。”
少年撇了撇嘴:“我觉得我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
先不说他把最重要的一个信息及时汇报,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
就说他从东街砍到西街,杀了两個三阶不说,还干掉了一个劣质A货四阶,甚至还对上了一个五阶。
他是什么人啊?他只是一个二阶小萌新罢了。
难道还指望着他一拳一个统治者,一脚一个天敌?
罗素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少年顿了一下,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
”那他呢?“
“如果说伱指的是那个胆大妄为的美洲学者,那么我只能说......”
罗素垂眸、
“节哀吧。”
“是吗、”李维清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
是伤势过重死了呢?还是被那个堕落者带走的时候被赶到的北欧五阶击杀?又或者是失去了利用价值,被那些堕落者灭口......
他,还是没能做到......
“对了,忘记和你说了。”罗素想了一下,从身边拿出一个手机、
“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收到了很多消息,最好还是回复一下吧。”
李维清沉默着接过手机,强打精神。
也对,他也不是什么孤家寡人,失联了三天了,总得尽快回复一些信息什么的。
别到时候直接“被死亡”了。
先是夸父的。
嗯,让自己带他上分,看自己没回复,好像挺生气的样子。
真是,说什么不守信用、背信弃义的......
等着,爸爸晚点带你。
母上大人发了信息,日常的询问,看他一天没回消息后已经有点急眼了。
妈呀,都已经直呼全名了。
吓得李维清赶忙一个电话打回去,小心翼翼的赔笑道歉。
好不容易哄好了母上大人,又看到了一条要命的信息。
看着那狐狸的头像,又看了看那99+的未读信息。
少年安祥的选择了逃避。
只要我一直不看,那么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一切就拜托你了,未来的我。
在一阵手忙脚乱的回复后,,只剩下了一条未读信息。
来自一个陌生人。
信息很简短。
“谢谢。”
“再见。”
李维清愣住了。
随即,猛的抬起头。
“老师,曼努埃尔他是死了吧?”
这回轮到罗素愣住了。
他惊讶的问道:“你们关系难道很差吗?”
“我记得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么坏心眼啊,年轻人不能总盼着人不好......”
“不是你说的节哀吗!”李维清愕然。
“难道‘节哀’就一定意味着人死了吗?”
“难道不是吗?”
“东夏语博大精深,年轻人要多学习。”罗素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声叹气。
你一个外国人,教我一个东夏人语文?
你在说你马......
这时,一个红本本递到了李维清的面前。
“这是我东夏语的学位证书。”罗素矜持的笑了笑。
于是,少年默默的将骂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所以呢?他到底是死是活?”李维清抱着手,没好气的问道。
“当然是活的好好的。”
“只是......”
“谜语人滚出哥谭!”
罗素抬起头,看着忿忿的少年,笑的意味深长。
”你难道不知道他所面临的是什么吗?“
李维清嘴角抽了抽,叹了口气、
他揉着眉心,问道:”什么时候开庭?“
”很遗憾,在你昏迷的第二天。“罗素平静的说道。
”当那位名为曼努埃尔的年轻学者刚刚脱离危险恢复意识的同时,他就立刻被送上了伦敦法庭。”
“我答应过的。”李维清喃喃道。
我答应过给他找最好的律师的。
“结果如何?”
“在看管下在边境服役四十年,为现境做出贡献。”
李维清挑了挑眉。
不是因为太过严苛,而是这已经意外的宽容了。
在他的预想中,哪怕是最好的律师出手,这也算是最好的一个结果了。
“能去看望吗?”
“估计有点难度。”罗素挠了挠头。
“毕竟他服役的地方比较特别。”
李维清心下一惊。
”四大军团?但他是一个学者啊!应该不会上第一线吧。“
”不,某种意义上比那更糟......“
罗素说道:“他服役的地点,是存续院。”
“啥玩意?”李维清傻眼了。
这时,他才看到了,面前的这个老王八露出的,那抹得逞的笑容。
他当即抓起了一旁的小刀,抬手就是一发爆头。
“吔屎啦你!”
罗素默默的把插在脑袋上的小刀拔出。
小股的血色喷泉自头上喷出。
所以,他是看走眼了吧。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那么听话的小伙子,怎么才来北欧这么点时间就变了。
果然,他就不应该大老远的跑步过来救这个逆徒......
罗素陷入了沉思。
而李维清却是余怒未消。
存续院服役?
对于其他人而言是噩梦,但是对于像曼努埃尔这般的学者而言,那更像是奖励吧?
一直都有传言,很多犯罪的学术异端,都会被存续院收押。
在那现境无法企及的深处,无数的学者们借助着存续院所蕴含的超越现境如今八百年的技术,不断的创新,每分每秒都有新的技术产生。
在那里,曼努埃尔可以尽情的展露自己的才华。
而且,因为他姑且也算是“迷途知返”,有着改过的经历,所以未来说不得呆着呆着,就混到存续院的正式编制了。
这可真是......
“太好了。”少年轻声笑道。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说完了别人,要不咱们再来说说你自己?”罗素说道。
“在这之前,你要不要先把头上的血擦一下......”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啊!逆徒!”
“老王八,给我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啊!”
一阵鸡飞狗跳后,总算是进入了正题。
“知不知道,你这次差点就死了。”罗素毫不客气的说道。
“一个二阶,就给我有个二阶的样子,二阶就敢和五阶对上了,那你三阶是不是就要去砍天敌啊!嗯?”
罗素看着默不作声的少年,冷漠的说道:”别给我不服气,也别以为自己有多委屈。“
”这个现境,不是没了你就不会转了。“
“你知不知道,天文会这次派来的人中有一个末日警备员?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次次重来的机会。
也意味着,哪怕没有李维清的插手,事情最终也会完美落幕。
”如果你死了,那么我不会为你哀悼,因为你死的毫无价值。“
面对老师毫不留情的否定,李维清低下了头。
”哦。“少年打了个哈欠。
罗素冷冷的看着他这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然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小子。“罗素使劲的搓了搓他的学生的狗头。
”虽然太过鲁莽,但是......干得漂亮。“
”呵,因为你的存在,所以让事情不至于到最坏的地步,姑且也算是保住了北欧分部......不,北欧谱系最后的脸面。“
否则,真让伦敦那边派来的人将局面收拾了,可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从现在开始,我要叫你三级武官阁下了。“罗素低沉的笑了笑。
“就这?”李维清不仅不惊喜,甚至还有点嫌弃。
他要这天文会的内部编制有啥用?
继续给他们统辖局的当便宜打手?
“或者你希望我叫你监察官?”
“啥玩意?”李维清愣了一下,一脸的狐疑。
“我成监察官了?开什么玩笑。”
如果说武官纯粹是打手,走到顶大概也就是双花红棍的程度。
那么,作为天文会中坚的监察官,就真的是手握实权的核心。
管辖一个片区,有对这片区域所有升华者的生杀大权,甚至有权利动用这里所有的热武器,
虽然有越来越多削弱监察官权力的声音,但至少当下,监察官还是正儿八经的实权职位。
“哪里的监察官,我怎么可能有空长期驻守一个地方。”李维清皱紧了眉头。
“象牙之塔。”
罗素玩味的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天文会驻象牙之塔监察官了。”
“以后请多指教啊,监察官大人。”
李维清看着罗素的眼睛。
老师,都这时候了,你还搁这玩我呢?
罗素眨了眨眼。
可是我没骗你啊。
李维清猛的一拍大腿:“这算什么?”
他一个理想国的,被统辖局派到了理想国大本营当钉子?
“这是想招安我?”李维清丈二摸不着头脑。
就像是有一天,皇帝看着自己身旁的李公公,知道他是藩王那边派来的内鬼。
然后有一天,他丢给李公公一把尚方宝剑,说,小李子,朕派你去当总督,给朕盯住藩王的动向。
“别想太多了。”罗素耸了耸肩。
“你立了功,总得给点奖励,但是你这身份又那么的......敏感,所以那些官老爷们想半天,就给你丢给注定没有实权的职务,想着眼不看为净吧。”
李维清想了想,也是无所谓了。
就当多领一份薪水,当个双倍薪水小偷,他不香吗?
“另外,以上是天文会官方对你的补偿,接下来是北欧谱系给你的补偿。”
罗素微笑道:“要我说,这才是重头戏。”
“首先,你的治疗呵后续恢复的费用,都由北欧承担,这个是最基本的。”
“然后,你在战斗过程中的损失,破碎的会原价赔偿,需要维修的,他们会义务帮你修好。”
李维清点了点头。
这一次战斗,他刚到手的甲胄显然是要好好维修一下了,虽然基本骨架无碍,但是镶嵌的符文片却是损坏不少。
还有他的长曾弥虎彻。
这把刀化作的神赐威装大剑破碎了,尽管本体未曾像伯爵之剑一般彻底断裂,却也出现了些微的损伤。
光是这些的维修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另外,还有最后的一个补偿......”罗素神秘的笑笑。
“听说,你很喜欢万世牌?”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便被罗素手上突然出现的卡牌吸引了目光。
闪光的铜卡。
[染血的英灵·李维清]
卡面上,少年沾染鲜血,但是却又如此神气。
“这......这是......”李维清目光有些呆滞。
“本来暗网为这次事件发售的纪念卡只有一张【守护者·芬里尔】,但是在北欧谱系的强烈要求,并且努力争取下,暗网新增了一张卡。”
万世牌,分金银铜铁四个级别,尽管只是一般的铜卡,因为特殊事件限定所以增添了闪光卡背......琇書蛧
姑且算是闪光的“凡骨”?
但是,李维清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拿过那张属于自己的卡牌,小心的端详。
“这不是挺好的吗?”少年眯起了眼睛。
真棒!
这样一来,距离拥有一套完全由“我”组成的卡组这个梦想,又近了一步。
而且,我也是进了卡池,可以让人为我氪金的人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拿出了手机,开心的去和某个早就进了卡池的女人分享这一喜讯。
罗素看着喜不自胜的少年,无声的笑了笑。
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压抑不住的笑声,断断续续的自病房内传出。
如此幸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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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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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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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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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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