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褚春秋也随后证明了这件事。
可陈重锦觉得褚春秋同样有问题。
这其实算是一个把柄。
就像骁菓军一样,青玄署的首尊,是必然不能站队的。
如果褚春秋倾向了陈符荼,那就有的说了,且陈重锦可以自己找人满城搜索,总之要闹得人尽皆知,若没有,褚春秋真的会找人,那找不到顾老的话,最起码也已人尽皆知。
反正陈重锦思来想去,能杀且有理由杀顾老的,除了陈符荼,再无旁人。
只要让人都去怀疑陈符荼,那对陈重锦来说,就是好事。
接下来,他仅需稍微拿出点更值得让人怀疑陈符荼的证据就行。
想以此直接弄死或扳倒陈符荼,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有了确凿证据,顾老是特殊,也没到直接把太子给拽下去的程度,何况陈重锦觉得他未必能拿到这样确凿的证据。
但怎么着也得让陈符荼吃个大亏,掰平两人的势力差距,甚至占到上风。
褚春秋怎么样暂且不提,青玄署里敬重老一辈的镇妖使绝对不少,他们就算不会站队自己,也会对陈符荼生出敌意,敢不敢直接表现出来,没那么重要。
总而言之,对陈重锦有益无害。
所以他没再掰扯些有的没的。
看着陈重锦离去的背影,陈符荼向褚春秋解释道:“此事我绝不知情,也不可能杀了顾老。”
褚春秋说道:“四殿下的怀疑是心有指向性,我自不会听一面之词,何况四殿下也没有证据,我会满城搜寻顾老的踪迹,但就乌啼城老翁的事,其记忆的确没有被动手脚的痕迹。”
陈符荼皱眉道:“首尊能确定,真的没有丝毫问题?”
褚春秋点头道:“除非就像当初秦敖一般,有大物亲自出手,而叶副城主是很强,但也绝非大物,她的那些诡谲手段亦做不到这一点,总而言之,我认为被动了手脚的可能性极低。”
陈符荼说道:“也就是说,并不能完完全全保证不会存在问题。”
褚春秋惊诧道:“殿下还觉得这里面有情况?无论是有大物帮衬,还是叶副城主自身能拥有大物的能力,都是绝无可能的事,那一丝一毫的概率,我认为不会存在。”
陈符荼说道:“正常来说,的确如此,或许是我想多了,但多想想也无伤大雅。”
褚春秋有些哑然。
陈符荼接着说道:“老翁被读取记忆的过程已抹除,不会节外生枝。”
“想来首尊也从他记忆里得知乌啼城其余重要的人物,甚至包括乌啼城主的事,请详细说来听听,而且我认为有必要再引一些人过来读取记忆。”
褚春秋觉得事到如今,完全没有必要的事,但他就算不会站队,只忠于陛下,也不能忽视太子的意思,太子殿下想这么做,他当然得配合。
在他心里,从来不觉得陈符荼的太子之位会丢掉,哪怕陈重锦的外高祖杨砚是青玄署第一任首尊,是他的老前辈,可实话实说,他都没怎么见过杨砚,所以谈不上别的。
他更敬重的是国师,认为没有国师就没有青玄署。
杨砚的存在,不会因此让褚春秋多看一眼陈重锦。
何况以往陈重锦不怎么受陛下待见。
不站队归不站队,不代表褚春秋心里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虽然面对陈景淮,他的确可以做到毫无想法,只执行命令。
而面对陈符荼与陈重锦,他能做的就是只做自己该做的,无法避免的是,他心里还是更偏向陈符荼一些,但不至于就帮着陈符荼做什么,乌啼城的事当然要另说。
因为他是在执行陛下的旨意。
换作陈重锦,他该配合也会配合。
但如果已经证明了某些事,还要再继续浪费时间,前者确实会比后者让他更有耐心一些。
“乌啼城里的重要人物没几个,多是最早跟着乌啼城主的,在此次战役里又死了几个,副城主执掌乌啼城后,大小事几乎都是副城主一系的人在管。”
“只能说乌啼城主这个甩手掌柜当的,简直已经快被架空了。”
从老翁的记忆里来看,褚春秋认为这位没见过的乌啼城主,有点蠢。
偌大的乌啼城,身为城主,除了很早跟着他的,以及后来培养的直系力量,其余的几乎没有话语权,而对此,乌啼城主却毫不知情,死忠他的,又找不到他。
若非出了眼下这档子事,乌啼城完全就给了副城主做嫁衣,等乌啼城主回来,家都没了。
现在也等若半个家没了。
“乌啼城主这个人很奇怪,哪怕是他的直系下属,也不知其真正姓名,从建了城后,要么在城主府里待着,要么就出城晃悠,什么都不管不问。”
“换个角度说,若非副城主出现,乌啼城会相当落后。”
“所以落得如今地步,也算咎由自取。”
“虽然差点给她人做嫁衣,可某种意义上,这嫁衣亦是副城主自己缝制的,乌啼城主只给提供了布料,省了副城主一些事,城主当成这样,想想还真是可笑。”
闻听此言,陈符荼皱眉道:“乌啼城主是这样的人?”
褚春秋说道:“殿下若仍有疑心,那就再找一些人来,但我认为,事实的确如此。”
陈符荼直接看向梅宗际。
梅宗际也未迟疑,从褚春秋口中得知目标后,转身就走。
褚春秋则揖手说道:“我先吩咐人去找顾老。”
陈符荼点头说道:“我一起吧,虽然可能不会发生,但我自己留在此处等着,恐有危险。”
褚春秋也没说什么,两人一块离开。
稍后不久,姜望走了出来。
他目睹着老翁离去,确定并无问题,保险起见,还是得跟着梅宗际。
......
乌啼城里某处半废墟的街道上。
陈锦瑟与陈重锦并肩而行。
游玄知与陶惜则在两人身侧后半步跟着。
“刚才四哥是故意的?”
陈重锦眸子转了一下,转头看向陈锦瑟,笑道:“是我当时心急了些,梅宗际如此拦路,陈符荼暗地里在做什么,可想而知,实在不能多耽误,可惜最后还是没抓个现行。”
“我懂得锦瑟的意思,不想先动手,失了道理,但在我看来,其实无关紧要,只要没有打生打死,怎么打其实都没什么,不必讲究谁先动手,可终究是因为我让锦瑟出了剑。”
陈重锦止步,转身面对陈锦瑟,很认真作揖道:“对此,我要道歉。”
陈锦瑟哑口。
他无奈扶住陈重锦说道:“话是这样讲没错,四哥无需道歉。”
陈重锦说道:“锦瑟不怪四哥就好。”
陈锦瑟能说什么呢。
归根结底,这件事确实没什么所谓,而且他也答应了帮忙,只是因为长公主,多考虑了些。
但陈重锦故意施为,让他拔剑的举动,陈锦瑟也不能说毫不介意,纯是因为除了长公主,别的事,他懒得思虑那么多,陈重锦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不过再一再二不再三。
事儿是小事,态度是关键。
并非嘴上的态度,是行动以及心里的态度。
一次两次道个歉可以揭过,但再三有类似的事发生,就不怪陈锦瑟翻脸了。
他当然没有提醒陈重锦的意思。
陶惜却看了他一眼,似有瞧出什么。
......
姜望跟着梅宗际,目睹他引走的人,皆如法炮制的被褚春秋读取了记忆,最终都是毫无所获,褚春秋更坚信这里面不会有别的问题,陈符荼再觉得不对劲,也没法说什么。
总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而元归、裴皆然、宁十四等帮着满城寻觅顾老的踪影无果,几乎断定了顾老的死讯。
褚春秋再有耐心,也没心思陪着陈符荼读取谁的记忆了。
他敬顾老,也厌恶顾老,可此时糟糕的情绪亦做不了假。
虽然都是老一辈镇妖使,但顾老是最特殊的一个,他的功绩最高,除了杨砚,更是辈分最高的,若非在姜望之前,已数十年再无封王封侯的先例,顾老绝对够得上王侯之位。
所以顾老的死,是大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毫无线索是什么意思?”
无论真心假意,褚春秋此刻是真的雷霆大怒。
他忧心的是自己。
毕竟顾老随他一块来的乌啼城,结果把顾老整没了,就算与他无关,也难辞其咎。
陈重锦说的时候,他其实没那么在意。
国师降临后,顾老还在,虽然满城都是妖,顾老也受了伤,可不至于说没了命,最坏的结果,就是又受了伤,在某处疗伤。
此刻几乎把乌啼城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一根头发,他才急了。
元归没敢吭声。
他是要开始渐渐不再低调,但在这种时候也不能随意搭话。
帮着陈符荼去诬陷陈重锦更没必要。
什么都不说,至少不会犯错。
裴皆然说道:“顾老没理由自己默默离开,遇害的可能几乎无需再怀疑,但毫无痕迹,说句不好听的,只有被挫骨扬灰,是谁对顾老的恨意如此之大?或是纯粹为了隐藏自己?”
褚春秋下意识想到陈重锦的话,但他没有转头去看陈符荼,哪怕是他厌恶顾老,也从未想弄死顾老,更何况是挫骨扬灰了,要说谁恨顾老,一时还真说不清楚。
顾老是最早的镇妖使,已经这么多年了,那个时候纯粹一心降妖除魔,就算结了什么仇家,现在还活没活着,都不好说。
而且这里是乌啼城,前面混战,后面又入了斧刻的世界,顾老会来乌啼城也并未传扬,很难是外面的人潜伏进来。
程颜不见了踪影,但褚春秋没去想。
毕竟这俩除了在城外三十里呛了两句,以往根本就没见过面,实在没理由去怀疑程颜。
他更多想的还是陈符荼。
哪怕顾老是杨砚麾下,又因接触了陈重锦,陈符荼确有最大的可能会杀顾老,但褚春秋想着,真至于做到这一步?
别的不说,受了伤的顾老,梅宗际确实有能力杀。
褚春秋只觉得十分头疼。
他很难直接质问陈符荼。
如果是陈符荼所为,这事就不是他有资格能管的了。
但如果不是,或者说,无论是不是,此时此刻,顾老的死因,他得查。
“哪怕是挫骨扬灰,也终究会有痕迹可循,皆然、元归,你们各自带人,分区域,再仔细认真的找,前面只是寻人,现在一点灰也不能放过,要确定是不是真的灰尘。”
有些强人所难,可裴皆然与元归也没说什么,立即展开行动。
陈重锦等人姗姗来迟,见此画面,他没有急着指向陈符荼,事情还需要再发酵一下。
姜望悄无声息出现在张天师的身后。
见他一手拿着符纸,一手持符笔,不知勾画着什么,很认真的模样,也没在意当前的局面,姜望问道:“张天师是有新的灵感,要绘制新符?”
张天师被吓了一跳,符上纹路直接勾错,他转头看了眼姜望,也没怪罪,把手里符纸攥成一团,随手丢掉,又取出新的符纸,说道:
“你们打来打去,我却一直在搜寻阵术的痕迹,终是让我找到一座阵,我研究了很久,此阵术与寻常阵法确有很大不同,但也和符箓有异曲同工之妙。”琇書網
“我是想模仿,能否勾画出阵术,直接凭空勾画,我没有信心,就先在符纸上试验。”
姜望回想起萧时年曾教过自己和铁锤姑娘,但他和铁锤姑娘看得头晕,也没学会半点,不过若是张天师的话,能否勾画出来,还真不一定。
“活到老学到老,张天师至今仍有向学之心,苦心钻研,也不愧为世间第一天师。”
张天师说道:“别捧我啊,什么天下第一,虽然是实话,也别总挂在嘴上嘛。”
姜望哑然一笑。
张天师说道:“但副城主的阵术确实奇妙,符箓与阵法的完美结合,甚至更上一层楼,又能凭空刻画,抛开符笔与符纸,也抛开布置阵法的时间,更能瞬间覆盖一境,与之相比,我的符阵简直拿不出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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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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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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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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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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