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神都银装素裹。
武神祠里。
姜望一拳擂在朱谕雪脸上。
朱谕雪龇牙咧嘴倒退数步,忙抬手道:“可以了!”
姜望意犹未尽。
这半个月里,他几乎大半时间都在和朱谕雪切磋。
最开始只是来看小鱼,趁着机会向朱谕雪讨教了一下。
而朱谕雪不愧是大隋第二武夫,体魄相当蛮横,实力上也就只比梁镜舟弱一些。
实力强又抗揍,除了通莲僧的金刚躯,朱谕雪无疑是很合适的目标。
虽然他有过向张止境切磋的想法,但张止境在教小鱼修行,他不能耽误小鱼。
于是隔三差五便来找朱谕雪。
刚开始朱谕雪还是很好说话的。
但次数多了,朱谕雪就躲着姜望走。
只可惜,每次都被姜望逮到。
虽说朱谕雪仗着体魄没有败,可也赢不了姜望,想把姜望打得卧榻不起,从而杜绝再被切磋的计划,很快就宣布告吹。
咱就是说,就算我的抗击打能力很强,也挨不住你动不动就来揍一顿啊。
受伤的不是我的身体,是我的心灵!
朱谕雪真有些怕了姜望。
现在见他就犯怵。
前三次的时候,朱谕雪是很欣赏姜望的,认为他炁武兼修,武夫资质必然也是极高,不能说劝姜望弃炁修武,也想着把姜望拽入武神祠里。
可后面,这种想法就再也没有了。
他只期盼姜望离得越远越好。
碍于小鱼的关系,张止境有嘱咐他好好招待姜望。
他满口答应,现在无比后悔。
躲又躲不掉,打又打不赢,虽然不是纯挨揍,但也没啥区别了。
除了这些情绪之外,他不可避免更震惊姜望的修为。
遥想当初在磐门两朝会上,他自信仍能随意拿捏姜望,此时却成了姜望拿捏他。
别说在磐门,就是对比青藤阁一战,都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姜望自然明白朱谕雪的想法,他心里也是觉得有些歉疚的。
所以到后面他就没有再找各种理由一打打一天,只要打过一场,朱谕雪明确表示不想打,就不会再打第二场,而且他每次来,也都带着好酒好肉。
朱谕雪想要什么,他能做到的,也都会想办法搞来。
虽然现在朱谕雪已经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让他滚。
姜望只能含泪拒绝。
见此时朱谕雪直接坐在庭院屋檐下,一脸郁闷灌着酒,姜望搓着手笑嘻嘻上前说道:“朱尊者不愧是大隋第二武夫,仅在张武神之下,打了这么久,一次都没赢你啊。”
朱谕雪讥讽道:“在你认知里,只要我没死,就不算输呗?”
姜望则说道:“可朱尊者每次都站得很稳,从未倒下过,想来定是放了水,这半个月来的相处,朱尊者的实力让我叹为观止,当初长明湖畔若是朱尊者出手,毫无疑问能打梁镜舟和通莲僧俩。”
朱谕雪呵呵一声。
他其实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琇書網
虽然他认识姜望的时间不算长,可也没见姜望这么好斗,一会儿不打架就手痒痒。
姜望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定战力,没有因汲取养分获得更高的修为便又竭力施展,毕竟朱谕雪不是褚春秋,所以在朱谕雪的感受里,姜望并未在切磋过程里变强。
从而朱谕雪也没有把问题问出来,他只想让姜望赶紧走。
姜望在得知小鱼要修行到很晚后,便没有硬留,笑着跟朱谕雪告辞,并且宽慰道:“以后若非必要的话,不会再找尊者切磋了,所以尊者也不用到处躲着我。”
朱谕雪明显不信。
姜望摆手走出武神祠。
时辰尚早,他没回宝瓶巷,正好顺路去了趟青玄署。
如今青玄署里相对寂静。
虽然这半个月来没什么消息,但镇妖使们出神都的次数比以往高多了,甚至最早出城的几批镇妖使到现在都没回来。
街上巡视的骁菓军甲士也变少了,其中好几条街都是神都鳞卫在协助巡视。
要说里面没事,有几人会信?
姜望是一门心思汲取养分,倒没什么空闲在意这些。
把朱谕雪薅的太狠,他心有内疚,决定缓一段时间,换个目标。
除了看望赵汜,顺便瞧瞧褚春秋伤势休养的怎么样了。
踩雪的嘎吱声很清晰。
门房还是那个门房。
当初的切磋,并未在青玄署传开。
镇妖使们以为首尊有伤在身,又繁忙工务,从而让伤势没能得以好转,需要暂歇。
神都百姓纯粹以为是褚春秋和梁镜舟一战,伤得太重。
姜望没有说出真相的意思。
倒不是给褚春秋留面子,是没必要再撕破一回脸,所谓过犹不及。
只是让姜望有些意外的是,这次门房没有通传,而是直接让他进去了。
虽然只来过两次,但姜望也是熟门熟路,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很快便到了张天师的所在地。
张天师在睡觉。
赵汜在画符。
孙青睚则在另一处院子练拳。
因此,没人第一时间发现到来的姜望。
赵汜画符很认真。
等他画了好几张,搁笔伸懒腰的时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看他画符的姜望。
赵汜满脸懵,“你什么时候来的?”
姜望笑道:“你倒是很悠闲啊,每天喝喝茶,画画符。”
赵汜辩驳道:“画符是很累心神的好嘛。”
姜望在赵汜对面坐下,没闲聊几句,便问道:“最近有听说褚春秋的动向么?”
赵汜皱眉说道:“自从褚春秋把大权交给裴皆然后,就似乎销声匿迹了,应是真伤挺重的。”
姜望好奇问道:“青玄署里比裴皆然地位高的,或者说更适合暂掌大权的人有不少吧?例如那个荀修真,怎么褚春秋会把权力给了裴皆然?下一任首尊人选是定了?”
赵汜说道:“荀修真半个月前就离开神都了,具体干嘛去了不清楚,而且裴皆然谋划方面确实有些才能,我想成为下一任首尊是板上钉钉的事,借机会提前让她熟悉熟悉也正常。”
姜望大概猜到荀修真的去向。
他没有在乎,而是更担心裴皆然的事,依照裴皆然的问题,要处理青玄署所有的事,很难不露面吧?那她心里得慌成什么样?
这跟裴皆然的能力无关。
遥想当年在浑城浔阳候府,裴皆然因一下被上百陌生人围困,直接浑身发抖到晕厥的程度,虽说青玄署里都是同僚,但按照裴皆然的情况,怕大多数也属于陌生人。
就算裴皆然能强制让自己进入心无旁骛的情境里,从而避免心里恐惧,可此法是很耗心神的。
姜望看了眼赵汜,问道:“你能画一些镇静神魂的符箓么?最好是神符品秩。”
赵汜拿毛笔敲了敲脑壳,说道:“寻常的很简单,要到神符品秩的话......”
姜望问道:“很难?”
赵汜说道:“只是针对普通人镇定精神的符箓相当基础,是个天师都能画出来的,可要针对修士神魂的话,还是神符品秩......我得半盏茶工夫才能画出一张。”
姜望有些无语的说道:“那就多画一些,给裴皆然。”
赵汜明白姜望的意思,说道:“神符确实能帮她缓解,可她从来也没有用符箓的意思啊。”
姜望轻蹙眉头说道:“她应该还是想自己克服的,只是目前情况来看,难度颇高。”
赵汜说道:“我画可以,她要不要就是自己的事了。”
姜望说道:“慢慢画,到时候直接给她就行。”
赵汜摇头道:“我给不了啊。”
姜望不解道:“为何给不了?”
赵汜说道:“她没在青玄署,三日前就出城了。”
“出城?”姜望皱眉道:“跟青玄署镇妖使最近陆续出任务有关?”
赵汜点头道:“我听说过一些,好像是宫里派发的任务,不仅青玄署,骁菓军也接了任务,他们目标一致,具体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但派出这么多人,应该挺危险的。”
姜望思忖道:“是琅嬛有什么难缠的妖王出没?”
赵汜摇头表示不知。
张天师推门步出屋,伸着懒腰说道:“是为了凶神红螭。”
姜望抬眸,起身朝着张天师微微揖手。
赵汜也唤了声老师。
张天师砸吧着嘴上前,说道:“我听见一些你们刚才说的话,裴皆然那丫头很倔的,她的问题很难根治,除非仙人亲自出手。”
“就算有神符,也只能短暂缓解,而且要常备着,所需神符数量就会很多。她也怕会过于依赖神符,因此没让我帮忙给她画符,但神符又没什么副作用,可惜我劝不听啊。”
姜望说道:“我会劝她在解决问题之前,先用神符缓解的。”
至于能不能成,他暂时没想,而是认真看着张天师,问道:“您说的凶神红螭是?”
张天师说道:“妖怪里有十凶神,你肯定是了解的吧,除了首位烛神和次位漠章,剩下都还活着,哦,应该说,漠章也还活着,堰山君是死了吧?”
姜望点头。
漠章在复苏的过程里。
堰山君是他亲手杀死的。
虽然那个时候,堰山君的力量已经十不存一。
张天师接着说道:“凶神的排名是青玄署搞出来的,不能说完全准确。”
“就拿凶神红螭来讲,祂在青玄署判定的排名里并未在前列,实是凶神红螭最神出鬼没,没人真正见识到祂全部力量。”
“单就已知的表现来看,凶神红螭甚至够不上第六位,青玄署把祂排在第六位已经是高估,但是否真的高估,就不一定了,总之凶神红螭的危害程度极高,这当然也取决于各种原因。”
“时隔数十年,琅嬛又现凶神红螭的踪迹,青玄署和骁菓军便是为祂而动,凶神红螭普遍情况下只猎杀体虚之人,可也意味着,祂只要现世,必然要死不少人。”
“修士和武夫好说,但凡人里面,体虚之辈太多了。”
“陛下似有想把凶神红螭找出来,彻底解决的意思,只是依我看来,难度很高。”
赵汜下意识看向姜望。
姜望微微挑眉。
他自是能看懂赵汜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而他也很庆幸神国升华后,虚弱的问题已经得到极大改善,变得跟正常人无异,否则必定成为凶神红螭的目标。
他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说道:“是纯粹体虚,还是受了伤陷入虚弱这种也算?”
张天师摊手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姜望皱眉沉思。
毫无疑问,凶神红螭该是汲取养分的极佳目标。
但问题关键在凶神两个字。
这有点唬人。
姜望是想变强,不是要找死。
只是难免觉得有些遗憾可惜。
凶神啊,那得多少养分?
要么过去挥一刀就跑?
仅仅一刀,估摸着也比自己这半个月来汲取的养分都更多。
汲取养分的数量取决于目标有多强。
越想姜望越难受。
张天师则皱眉说道:“只是我比较担心裴皆然那丫头啊,她以前出任务,可以单独行动,在外避着点人就好,但这次若单独行动,危险系数太高。”
“谁知道凶神红螭出没,会不会让琅嬛境内的妖怪借机蠢蠢欲动,过程里绝不会只是寻觅红螭踪迹那么简单,按理说,出动这么些人,怎么也不差她一个,干嘛突然跑出去了呢?”
姜望眼眉一挑,说道:“所以此刻很大概率琅嬛境内会生妖患?”
张天师沉声说道:“不是概率问题,是必然,说不定现在已有妖患生起,我想这或许便是裴皆然没留在青玄署坐镇,而亲自跑出去的原因。”
姜望笑道:“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降妖除魔我很在行。”
琅嬛境内的大妖虽然基本聚集在神都附近,又被清除,使得别地妖怪道行都偏弱,但不可能全是弱妖。
仗着凶神红螭的势,再有漠章复苏需要真性以及神魂精气等物,恰逢镇妖使骁菓军等修士三三两两组队活动,妖怪们毫无疑问会有大动作。
哪有看着满地香饽饽不眼馋的道理?
不对上凶神红螭,就琅嬛全境的妖怪,也够让姜望汲取很多养分了。
而且神都里目前确实没几个能毫无顾虑薅养分的目标。
姜望眼睛不由得开始放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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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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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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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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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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