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宋嬷嬷挑出手里全部的刺以后,岑太医还帮忙拔了一只流脓皲裂的小拇指指甲。
春喜都不忍再看着,将头撇去一旁,倒是宋嬷嬷,嘴里咬着白巾,疼的面色惨白冒汗,却只发出两声疼痛的嗡吟。
岑太医摇了摇头:“积年累月的伤势太多,大大小小遍布了手掌和胳膊,刚刚只是取出木刺,剩下的伤还要慢慢调理。”
宋嬷嬷懵懂地点点头,岑太医安排来的医女,便扶着她,颤颤巍巍地走向隔间,泡药浴。
期间,宋嬷嬷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春喜与岑太医正沟通,沈定珠要给容嬷嬷用最好的药。
春喜将一袋银子暗中递去:“我们主子器重宋嬷嬷,劳烦岑太医多多照拂。”
岑太医哪里敢收沈定珠的银子,一脸惶恐地将银袋子推了回去:“使不得,使不得,沈姨娘是贵人,为她效劳,应该的。”
春喜再三请求他收下,然而岑太医就是不肯,说什么也不接受,春喜本以为他是不打算领情,可看岑太医为宋嬷嬷用心开药,春喜心中很是诧异。
这宫中,多是一些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人,太医尤甚,但这岑太医竟然是一股清流。
宋嬷嬷泡完药浴,然后机灵的春喜已经拿来了一件干净的宫装,岑太医让医女给宋嬷嬷敷上药,春喜道:“宋嬷嬷,以后你就和沉碧、绣翠她们住在玉章宫耳房,一会奴才将你送回去,你好好休息。”
“这……”宋嬷嬷面有难色,小心翼翼地看着春喜,“主子让我协助她绣飞龙在天,什么时候去找主子呢?”
春喜笑了笑:“那不过是主子糊弄他们的托辞,不然怎么能马上将宋嬷嬷你带出来?可主子又不傻,早就想到你身体不适,让奴才之后带着嬷嬷回去休息。”
宋嬷嬷一阵无言,不安的手指紧了紧衣裳,春喜见状,只道:“嬷嬷无需顾虑,主子就是这么好,以后你就习惯了。”
与此同时,沈定珠正在绣坊司穿针引线,数十位绣娘帮她打下手从勾丝到挑花,一气呵成。
萧琅炎带着人站在门口,看见她们全神贯注,便没有踏入打扰。
陈衡思量着问:“王爷不是来为沈姨娘送披风的吗?如果不方便进入,属下可以代劳。”
萧琅炎却望着沈定珠的背影:“不用了。”
她一定不希望这个时候有人打扰。
灯火下,美人侧颜娇美,专注地垂着两扇浓密长睫,姣好的身躯,像是被光包裹起来的玉。
萧琅炎将衣服递给守门的小宫女,冷冷道:“别忘了提醒沈定珠用膳。”
随后,他才带人匆匆离去。
沈定珠有她需要完成的事情,而他也是。
次日。
沈定珠趴在桌台上,身上披着披风,她朦胧睡醒,反应过来后马上直起身。
“什么时辰了?”
外头的小宫女匆忙入内:“沈姨娘,刚刚午时过半了。”
午时过半了!
沈定珠急忙起身,去绣布旁边查看她熬了一整个夜,才绣好的飞龙图。
然而,她刚走到绣布面前,却惊愕地发现,她绣的飞龙图不见了!
“小柳,”沈定珠立刻喊来昨晚为她勾线的小宫女,“飞龙图呢?你勾完线放在哪儿了?”
小柳忙道:“刚刚宋嬷嬷来了,是姨娘您身边春喜公公陪同过来的,宋嬷嬷说飞龙图还有些细节要调整,就去后头的绣楼了。”
“因为看见姨娘睡得正香,就没有喊您……”小柳话音刚落,沈定珠就快步走向绣楼。
刚进门,就看见宋嬷嬷站在纺织机后,一点点地踩线勾勒,沈定珠绕过重重手绣花鸟屏风过去,却发现宋嬷嬷用的是左手。
而她右手放在膝上,还包着厚厚的白纱。
春喜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时不时夸赞两句:“嬷嬷好水平,这样一勾,飞龙的气势立刻有了。”
沈定珠已然走到了他们附近,只见之前她绣好的飞龙图,在宋嬷嬷的修改下,变得更加栩栩如生。
宋嬷嬷看见沈定珠,连忙起身问安,春喜迫不及待地道:“主子,嬷嬷她改了以后,太生动了!”
沈定珠纤秾的长睫微微一抬,转而看向宋嬷嬷:“嬷嬷的伤势还没养好,何必逞强来帮我呢?”
宋嬷嬷态度十分恭敬,垂着头说:“主子对老奴有救命之恩,老奴理应为您分忧,何况老奴绣了一辈子的飞龙在天,此次定能帮助主子在皇上的寿宴上大展风采。”
沈定珠瞧着那幅飞龙在天的图,青龙腾云驾雾,龙眼怒视前方,雷霆万钧。
“希望能如我所愿。”她道。
皇上说过,只要她成功将飞龙在天与烟花相互交错辉映,他就会允许母亲还京。
为了极力促成这事,沈定珠又拉着宋嬷嬷,为她修修改改。
很快,到了夜晚。
皇上的寿宴在福寿殿举办,来者皆是达官贵人、王孙贵族和他们的女眷。
众人觥筹交错,丝竹乐音不绝于耳。
沈定珠在大殿后堂做准备,等会,她需要穿过福寿殿的前路,到达对面的太液湖边,将一幅飞龙在天,敬献给皇帝。
她两袖揣着硝石,有些紧张。
虽说前世的时候,沈定珠已经为萧琅炎表演过两次,也是宋嬷嬷亲传,从未出错。
但这次不一样,关系着她母亲是否能还京的关键。wWW.ΧìǔΜЬ.CǒΜ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沈定珠掐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她离开后堂,前往太液湖边。
然而,刚绕过晦暗的宫道,幽黄的一圈光影,便将一抹高大的身影照亮。
萧琅炎带着两三个侍从,正站在宫灯的后面,冷峻的面孔半明半暗,更显得薄眸深邃。
“你都准备好了?”他主动开口问,像是专程在这里等待沈定珠一样。
沈定珠轻轻颔首:“都好了,王爷请等着瞧烟花吧。”
时间紧迫,她提裙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忽然,被萧琅炎拽住了手腕。
她不解,回眸地看去,却发现萧琅炎的面色,十分复杂莫测。
“王爷,怎么了?”沈定珠有些好笑地问。
有什么话,不能等到她回玉章宫再说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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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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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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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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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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