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眼,萧琅炎觉得他好像忽然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了。
住在这里,是他愿意视为珍贵的地方,向她展开,她怎么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沈定珠终究柔柔道:“妾是怕……王爷大权不稳,皇上来日若是生气,恼怒您将皇宫当成自己的家,什么人都往宫里带,只怕说不清了。”
萧琅炎闻言,他那双浓烈的冷眉稍稍扬起,片刻后,他才说了一句:“父皇好不起来了。”
她恍然朝萧琅炎看去,只见他神色淡然,却藏着说一不二的肃杀。
来日他成为帝王以后,愈发杀伐果断,而如今,已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日后的影子。
沈定珠顿时明白过来。
不是皇帝好不起来,而是萧琅炎不会再让他好起来。
他就像一只恶狼,在匍匐伪装之后,咬住了肉,便再也不会松开,直至对方死去。
沈定珠到底没有再拒绝,莞尔一笑,眼里晃荡着碎影。
“多谢王爷,那妾到时就随您一起入宫,陪着您。”
其实,沈定珠知道,萧琅炎要带着她,也并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而是有她在,一些事会变得容易。
沈定珠本以为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原来就是在玉衡殿坐到快三更天。
想必萧琅炎心中是很舒服快意的,他不相信别人,无人诉说,便将她强行拽来。
萧琅炎偶尔说起小时候受欺负的事,竟能带着淡淡的笑,好像被罚跪、被羞辱的人不是他。
离开玉衡殿的时候,他拉着沈定珠,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隐匿在雪夜里的高楼。
淡然的冷夜,将那楼宇的斗拱飞檐,勾勒出黑色的影。
然而,楼宇四周,却挂着微弱的明灯,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道指路明星。
“陪本王最多的,除了九连环,就是那座摘星楼。”
沈定珠顺着萧琅炎指着的方向看去,寒风吹过她鬓边的黑发。
她想了想,笑着说:“小时候妾也上去过两次,是父亲带着入宫的,有一次在上面贪玩,父亲以为妾丢在了宫里,着急地寻找。”
“父亲想了个办法,后来,他们发现妾的时候,妾正在摘星楼上睡大觉呢。”
萧琅炎神情一顿,扭头看着她,目光幽深:“那时你几岁?”
沈定珠回忆了片刻:“记不太清了,约莫,七八岁罢。”
萧琅炎情绪似有些不对,眼中聚起黑夜一样的墨,沉沉的发凉。
沈定珠已然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美眸更加空濛,沾染着泪花。
“王爷,咱们不回去吗?”她娇软的声音带着困倦。
萧琅炎回过神,惜字如金般:“回。”
之后,就揽着她的腰,离开了玉衡殿。
顺着寂静的宫道向前走,沈定珠愈发困得不行,身子半挂在萧琅炎身上,借着他的力道,偷懒一样地迈步子。
到了内宫外,马车早已候在那里,沈定珠不问,现在也知道为什么萧琅炎能在下钥的时间自由出入了。
恐怕今天晚上宴请臣子,便是皇帝拖着病体,告诉大家,他已将大权半放给了萧琅炎。Χiυmъ.cοΜ
沈定珠跟着登上马车,经过一处月亮门的时候,却见有个纤弱的身影,披着黑色的大氅,将脑袋也罩住。
那人低着头,由两个嬷嬷护送着从内门出来,上了小轿子。
马车飞快地经过她,沈定珠只瞧见精巧的下颌一角,也没看清楚那人的样貌。
她忍不住问:“方才那处月亮门后,是什么地方?”
萧琅炎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朝外看了一眼:“东宫。”
也就是太子住的地方?
沈定珠眸光潋滟,扭头看着萧琅炎道:“王爷,您要不要找机会提醒傅大小姐,妾刚刚好像看见一个女人,从东宫里出来了。”
她认得傅云秋的身形,方才那人必然不是傅云秋。
沈定珠本着好意,提醒萧琅炎,以免傅云秋出了事,他又放不下,要为她筹谋安排。
没想到,萧琅炎深邃的眸底竟掀起几分薄怒来。
他俊冷的面孔似笑非笑:“你为她操心干什么,对她好,你心里不委屈么?”
沈定珠不解他突然的情绪从何而来,她只舔了舔红唇,面色莹白无辜地道:“王爷中意的人,妾为她考虑,有何不对?”
她自认为已经足够放低姿态了,没想到,萧琅炎听了这话,更为生气。
“你不用管她死活,无论怎样,本王都会管你。”他语气有些森冷严厉。
说罢,他冷冷抱臂:“太子的事你也少操心,有空,不如多想想,你留在本王身边,要做好什么事。”
这话说得莫名,沈定珠半睁着眼眸,她困极了,还是问:“妾,平时做得不好吗?”
她原本是想抱怨两句的,毕竟,为了讨好萧琅炎,她那事……都为他做了。
伺候人,不就是这点事?他还想怎么样呢?
萧琅炎看着前方,深吸的气息像是压抑着体内的躁火。
“本王以为,你多少会在乎点。”毕竟,他们已经有些亲密了。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沈定珠久久没有回应。
萧琅炎扭头看去,俏丽的美人已经靠着另外一边车壁睡着了,她实在是太困了。
萧琅炎面色紧绷铁青,修长的手掌伸过去,想将她捏醒。
但想了想,他终究没有动手。
次日,沈定珠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了。
桂妈妈正在外头熬药,听见内间的动静,便进来擦着手笑说:“姨娘醒了,药马上熬好了。”
沈定珠揉了揉眉心,完全没睡饱的样子,都怪萧琅炎,昨晚拉着她在外面待到三更天。
经了风,这会儿头比昨天还沉重得慌。
就在这时,沉碧从外脚步匆匆地回来,一看她有事要禀奏,桂妈妈识相地退下。
“小姐,苏表小姐又来了,奴婢刚刚从外面回来,她非闹着要见您。”
沈定珠闭了闭眼:“你告诉她我病得厉害,起不来,见不了。”
沉碧却压低声音道:“奴婢就是这么说的,可是,表小姐她说,人命关天,如果您不想让老爷在漠北死于非命,就一定要见她一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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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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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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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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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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