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缱绻的目光,眼底却是一片冰凉,就像落了许多霜,萧琅炎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她看似就在身边,却遥远得不可触摸般神秘。
“王爷,我如果说我曾做过一个梦,提前知道了这些,您一定不信吧?”
“什么样的梦。”
“噩梦。”沈定珠很快回答,她背过身去,用手理了理从肩上垂下来的黑发,“一个我正在避免的噩梦。”
“所以,您完全可以相信我,因为我只有依靠您,才能将我父母救出,才能为我的家族洗刷冤屈,这世上,最不希望王爷出事的人,只有我。”
她回眸,眼中的清洌,犹如一汪雪光。
当美人定定看着萧琅炎的时候,她分明是疏远的神情,但萧琅炎竟生出两分靠近的心思。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安排。”他沉声道。
随后,萧琅炎准备离去。
沈定珠见他要走,顺势说:“王爷,帮我将沉碧唤来,我要沐浴。”
被浇了一身药水,难闻得很。
萧琅炎应了声,走到门口,他倏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沈定珠外袍脱了一半,不由得僵住:“王爷还不走?”
“在你的噩梦里,我对你如何?”他似是忽然好奇起来,望着她的目光,充满探究和深邃。
她不回答,萧琅炎便一直立在门口,一定要等一个答案似的。
沈定珠收回目光,微微垂下白嫩的脖颈,侧着的身姿无比曼妙,她淡淡道:“梦里,我们没有交集,我嫁给了我的心上人。”
她撒了谎,说的更是她从前的幻想。
如果不是为了家人,她也真想和萧琅炎没有交集。
可她这一生,从沈家覆灭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主动踏入宁王府。
这就是她的命。
门口冷风忽然灌进来,伴随着一道帘子砸在门框上的巨响。
沈定珠诧异地抬眸看去,萧琅炎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沉碧伺候着她沐浴完,才将一身疲惫洗去。
“我累了,沉碧,你也回去休息吧。”沈定珠道。
沉碧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好,那奴婢明早来给小姐送早膳。”
沈定珠嗯了一声,等沉碧走了,她才从枕头下摸出那张帕子。
已经被药汁染得漆黄,凑近闻了闻,还带着苦味。
她找机会,要将帕子给神医江蛮子,他定能分别出来是什么药。
沈定珠要弄清楚,前世她喝的养身药方,到底是不是催命的毒药!
就在这时,沉碧去而复返,在门口呼唤:“小姐……”
沈定珠连忙将帕子塞回枕下:“你怎么回来了?”
沉碧手里握着一瓶药膏:“方才徐公公派人送来的,说是王爷的吩咐,您今日在明华殿外跪了那么久,膝盖上都是淤青。”
沉碧很高兴,刚刚伺候小姐沐浴的时候,还看见她白如豆腐般的肌肤上,青紫交加。
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绝不可能用到上好的药膏的。
沉碧还发愁怎么办,现在就有人专门送药来。
沈定珠从被褥里伸出细长白嫩的双腿,看着膝盖上的淤青。
沉碧一边上药,一边笑道:“小姐,王爷对您还挺好的!虽然嘴上总是严厉,可心里却想着您呢,不然怎么会派人送药来?”
沈定珠不说话。
沉碧自言自语半天,才意识到,自家小姐根本就不搭腔!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见沈定珠美貌惊艳的面孔上,神色淡淡,她正用粉嫩的指尖,轻轻揉搓膝盖周围的肌肤。
沉碧急忙跪在地上:“奴婢错了。”
沈定珠抬眸,终于肯朝她露出半分笑颜。
“沉碧,你这个傻丫头,不管王爷对我是好是坏,我都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说着,戳了戳沉碧的脑袋:“去休息吧,很晚啦。”
沉碧吐了吐舌:“小姐教的,奴婢记住了。”
沉碧走后,沈定珠将那方帕子收到一个盒子里。
紧接着,她清醒凛冽的水眸,望着远处屏风上,挂着的萧琅炎那件衣袍。
次日,一早就下起大雨,将蒙蒙的天色笼罩的犹如夤夜。
萧琅炎没有亲自来,而是让徐寿领着宫中一名太医来给沈定珠诊脉。
太医来的时候,沈定珠脖子和胳膊上,都有了红色的小点。
她不断抓挠,纤细的指尖一下下刮过白嫩的肌肤,留下道道殷红。
年过六十的太医吓得心惊肉跳:“抓不得,容易留疤。”
沈定珠俏脸布满焦急:“怎么能不抓,痒得很,太医你好好看看!”
她举着手臂上前,太医连连倒退,直接撞在了徐寿身上。
“刘太医,王爷请您来给沈通房看病,您怎么先跑了,这不合适吧?”徐寿皮笑肉不笑,眼神阴鸷。
并且,他还出声催促:“您赶紧去看看,到底什么病啊,将她屋子里那个丫鬟也染上了。”
刘太医脸色更加惨白,急忙道:“臣看沈通房患的恐怕是会传染的疹病,这便开药先治着,切忌抓挠,最好请王爷也别靠近!”
他说罢,仓促地出去开药方了,在屋子里一刻都呆不得。
沈定珠朝徐寿使了个眼色,徐寿拱了拱手,顿时跟了出去。
后来听沉碧说,刘太医马不停蹄地赶回宫中。
晌午过后,沈定珠正在睡午觉,外头雨声淅淅沥沥,水帘顺着屋檐落下。
她正睡得恬静,忽然被人从被子里捞起来。
来者一身的雨气,抓着她胳膊的力气之大,让被吵醒的沈定珠皱起黛眉,不悦地瞪了过去。
“你干什么!”她看见是萧琅炎,神色也没有好多少。
萧琅炎面色阴沉,抓住她的手腕,将袖子往上一推,果然看见红疹密密。
“不是装病么?你还来真的!”他斥责。
沈定珠收回手,长睫懒懒地垂下:“要骗过太医,当然得严谨点。”琇書網
“刘太医是我的人,本王早就交代过了,何须你多此一举!”
“王爷昨夜去见傅大小姐,本就带了麝香味回来,我跟您相处那么久,早就要生病了,大好机会,为什么不利用?”
萧琅炎满面怒火豁然怔住。
他黑沉的眼神一转,看见屏风上,挂着他昨夜穿回来的大氅。
想起来了,昨夜抱着她从明华殿回来的时候,就披在了她身上。
沈定珠靠着软枕,问:“你从宫里回来的吗?娴妃可发现了什么?”
萧琅炎坐在榻边,沉着黑冷的眼看她:“如你所说,她找到了一个写有太子八字的草人,埋在树下。”
“我离宫的时候,她已经找好了人,准备反将一军,让父皇知道皇后的陷害,不过,这些事就不该是你管的了。”
沈定珠把玩着一缕发梢,粉白的指尖绕来绕去。
“我也管不了,我只要王爷不出事就好了。”她说着抬眸,朝他毫无城府地笑。
然而,萧琅炎却发现她面色红彤的厉害。
他骤然伸手摸上她的额头,旋即黑眸惊冷:“又发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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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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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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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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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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