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宁趴在地上,她耳边嗡嗡作响,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怎么会摔倒在地上了,只记得刚刚她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婆婆,差点被烧断的一截木梁砸中,她飞扑过去推开了他们。
然后……
她记得脚踝突然一阵剧痛,她就倒了下来,现在踉跄着爬起来,却觉得左脚的脚踝剧痛无比。
一定是刚刚被掉下来的木梁砸着了!
周围的火势似乎愈演愈烈,姜颂宁强撑意志,扶着旁边的桌子踉跄站起来,拖着左脚行走。
“沈大人……沈游!”她没有放弃,还在呼喊沈游的名字,到处寻找他的身影。
黑烟越发浓烈,像是要淹没所有人的生路,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顺着鼻咽钻入姜颂宁的五脏六腑。
她弯着腰,剧烈咳嗽。
忽然!耳鸣的声音,被一声巨大的响动给冲破,一缕光非常突兀地照射了进来,乍破层层火雾烟尘。
一阵带着火星子的飞尘扑起,姜颂宁抬手掩着眼睛,抬起头去看。
原来是一群官兵拿千斤木撞开了茶楼的墙,剩下被困的百姓们得以得救,纷纷逃了出去。
姜颂宁踉跄几步,重新摔在地上,正当她要撑着身子站起来的时候,一只冷白的大掌,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愣了愣,下一秒,已经被对方拽了起来,打横抱在了怀中。
“沈……沈游……”姜颂宁觉得眼前都是虚影,她视线模糊不清,努力地去辨认对方的样貌。
可抱着她的人,逆着光,看不清他的样貌,却看得见他束发的青玉冠,还有他肩颈上锦绣罗衣的绣纹。
是沈游……
他什么也没说,抱着姜颂宁就往外走。
姜颂宁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胳膊搭着他的肩膀,她前所未有的觉得安心。
只觉得他好像带着她,从一片迷雾中,走到了光明里。
外面嘈杂的声音,伴随着泼水灭火的动静不断传来,姜颂宁喘息着,有气无力说:“你没事就好,就好……”
她说完,歪头昏了过去。
沈游面色复杂地将她放去了自己的马车上。
他看着姜颂宁脸上的黑灰,她出门时所穿的精致昂贵的衣袍,也早就被大火烧出了好几个洞。
她运气好,摔倒在地上才扑灭了身上的火,否则,就要危及生命了。
一张原本雪白的面孔,这会儿蹭着黑灰,狼狈不已。
焦急的唐姑娘,看见沈游把姜颂宁救了出来,她连忙跑过来:“沈大人!她,她没事吧?这个四公主,真是个傻瓜,她明明都有机会跑了,却让我先走,还返回火场去找你。”
唐姑娘是大家闺秀,哪里遇到过这么惊险的情况,差点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烧死了。
这会,她抹着眼泪,忽然想起来,看向沈游:“沈大人你没事吧?”
沈游毫发无损,身上连一点烧过的火烬都没有。
好一会,沈游的目光,才从姜颂宁身上收回来:“我没事,你今日也受惊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唐姑娘愣着点了点头,沈游安排了三名护卫,送她回家。
而他则将姜颂宁送回了她居住的小院,安排了郎中为她诊治。
郎中说:“这位小姐左脚脚踝骨折,方才老夫已经帮忙固定好了,从今天开始要好生服药,避免剧烈行走。”
沈游点头:“她没有性命之忧吧?”
郎中抚着胡须:“没有,只是火雾伤了眼睛,醒来以后,恐怕会有短暂的失明,但不严重,配合服药,不出两日就能好转。”
闻言,沈游的心情,跟脸色一样沉重。
郎中开了药以后,他交给院子里伺候的婢女,让她们熬药,伺候着姜颂宁喝下去。
也没忘记嘱咐她们,打热水来为她沐浴。
紧接着,他靴子一迈,大步朝门外走去。
随从紧跟在他身后:“大人,您是要去审那几个抓住的纵火犯吗?”
“不,我要进宫面圣。”他天青色的大氅袍角,划过门槛上的积雪,带起一道弧度冰冷的匆忙。
……
宁静的乾元殿里,助眠补气的香烟渺渺,从鎏金紫炉中缓缓溢出,渲染了一室的安稳。
层层垂帘落下来,将殿内遮的半明半暗,绞丝富丽的床帐后,一位黑发雪肤的美人,睡的正是香甜。
萧琅炎靠在床榻边看战况密报,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沈定珠的睡颜,时而帮她拽一拽被子,时而又把她压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轻轻拿开。
她这两天没有睡好,大概是双胎艰难,又已经三个多月了,孕中的反应开始剧烈,夜里时常莫名其妙地醒来,半点声音都不能有,否则便会立刻醒来。
为此,萧琅炎都已经让人将窗牖上包上了棉布,只为了能彻底隔绝音色,连风声鸟鸣都透不进来。琇書蛧
这不,中午的时候他从御书房回来,专程哄着她午休一会,有他在,沈定珠睡的很快,也更安稳。
此刻,她面容红润,哪怕外面天色变幻,也根本扰不了她的清梦。
萧琅炎将她护在身后,天底下的风风雨雨,还有那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都绕着她走。
就在这时,门口的位置传来叩门三声。
萧琅炎顿时抬起目光,剑眉冷蹙。
这是他跟徐寿的吩咐,如果有急事找他,就轻轻叩门。
萧琅炎动作轻缓的从床榻上起来,沈定珠微微翻了个身,他便立刻僵住不动,见她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才披上外袍,脚步无声地出去。
打开门以后,徐寿弓着腰立在门口:“皇上,沈大人有要事求见。”
萧琅炎知道,沈游约莫是得手了,抓住了那批北梁派来的密探,但是他曾叮嘱沈游,在事情没有处理干净前,无需向他汇报。
怎么这会沈游就急着来了?
萧琅炎回头看了一眼殿内,隔着屏风,床帐后,沈定珠的身影依旧在熟睡。
“传他去偏殿等朕。”
“是。”徐寿告退。
片刻后,穿着宽松衣袍的萧琅炎,在偏殿接见了沈游。
他冷眸一扫,见沈游神情凝重,便问:“怎么,她被烧死了?”
“没有……”沈游低了低头,“臣将四公主救出来了。”
萧琅炎面色看不出喜怒,坐去了御桌后,凛冽的气势尽显,短暂的安静以后,萧琅炎才点头。
“你做的对,不能让她死在晋国。”
说完,他看着沈游:“你找朕,是有别的话要说吧?”
沈游抿紧薄唇,微垂的目光里,满是复杂。
“皇上,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长胜王在北梁掀起叛乱,逼着北梁帝对外求援,目的是为了让北梁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选择对他退让,所以,这一批一直跟在四公主身边的密探,既然是长胜王的人,应该也是准备在这儿将她灭口的。”
萧琅炎挑眉,不置可否。
这些他早就知道。
沈游继续说:“如果她一旦死在这,北梁帝会以为是皇上不满四公主的出现,毕竟天下人皆知,皇上对皇后爱的深沉,绝不允许别的女子出现扰乱,四公主她……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来时,带着必死的决心。”
萧琅炎神色有些意外,抱臂笑了一下:“你还为她说上话了,怎么,你想替她求情?”
“臣,”沈游稍顿,“臣想娶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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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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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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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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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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