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墙下穿出来,我一言不发,垂头静静地倚着,连几时变回了女儿身都不知道。
星若也静静倚着,我虽未看他,却能感受到身侧袭来的目光,脉脉无言,专注得烫人。
这时,马蹄驶来的方向,一辆鸦青色小车辘辘停住。帷帘揭开了半寸,书页哗哗,自窗格脱手而出,与尘埃一同碾在轮下,弃之如敝履。
“走。”车里人道。
车夫甩了下鞭子,勒住缰绳高高地一喝,霎时,铃马嘶鸣,加快速度扬长而去。
书是被人撕毁以后才丢下来的,此刻,便犹如一摊软泥,悄无声息地躺在冷风里,纸片洋洋洒洒,吹乱了一地。
我俯身,随便拾起一张,上面银钩虿尾,笔法苍劲,写着两个字。
“北漠——”
星若环着手,眼风轻扫过去,在纸上停留片刻:“想什么呢?”
我将纸片攥起来,视线紧紧追向夜雾里,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轮廓:“那是兵部张大人的马车。”
星若将碎纸片与图册残本尽数收入掌中,折扇随意地一丢,腾开手,粗粗翻了两页:“我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却也能猜出个一二来,想是你爹的东西,所托非人吧?”
黑云笼月,似一方墨砚,浓稠得化不开。我侧着头,咬了咬唇瓣,死死盯向远处:“若他只是忌惮国相,不敢冒险蹚这趟浑水,为何不在一开始便拒绝?纵然因为什么缘故,而临时改变主意,也大可以言明。且不说,我爹眼光再差,都不至找上一个鼠辈。就算,他真的胆小,试问一个胆小之人,如何敢将这么重要的图册,公然毁在与秦府一墙之隔的地方?”
星若从我掌间取走纸片,扣合在残本夹页中,悠然一笑:“是啊,本可以直接拒绝,哪怕反悔也该完璧归赵才对。可为什么那辆马车里的人,却要将册子撕毁后,丢弃于此呢?老虎纵没了爪还有牙,即使秦家权柄不再,可就算吃不了人,也不至沦落到,连阿猫阿狗,都敢造次。无论这位兵部张大人是不是胆小,但凡从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哪个不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得罪你爹又没好处,他干嘛偏偏选在今日,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除非,是背后有人指使,想来也找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内里的火气像泼了油一样,直蹿上心头,烧得我胸口疼:“张大人投靠了国相,是国相让他假意答应,再撕毁图册给我爹难堪!”
迎着风,袖摆微微拂荡,几缕青丝擦过他脸颊,星若卷起残本在手心里一敲:“答对了。”
良久。
我对着天上沉沉张望:“或许我该谢谢扶青,若不是他这些年护着,被毁掉的又岂止一本图册,国相雷霆之下秦府早就保不住了。”
星若顿然片刻,掌心扣在我头上,一声叹息蔓延出来:“你知道就好。”
我暗里有个直觉,星若这几日怪得很,甚至都不像他自己了。几次想问却欲言又止,忽看见前方驶来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走下满身酒气的男子。
正是宴上缠着要与我喝酒,却几次三番被挡了下来,最终败兴而归的那位。男子想必没吃多少东西,撑在墙边狂呕一阵,吐出几口酸水,喘促不已。
车夫扔下缰绳献殷勤似的冲上去给他扫背:“爷,车上备了桶,咱们吐在这儿不好吧?”
男子像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甩了甩胳膊:“怕个屁,被主人遗弃的狗,还想像从前那样耀武扬威?哼,什么东西,不过喝杯酒而已,竟然当众让我下不来台!”
车夫既要护主,又不敢在秦府的地盘上喧哗,故只是东张西望后朝着脚下愤愤啐了一口:“他们失了势,也敢对您如此怠慢,活该女儿被赶回来做弃妇!”
男子又是惋惜又是不屑地一笑:“据闻那个秦子玥,既得沉鱼落雁之容,又饱读诗书气质不凡。早年秦家如日中天,我以为凭着与子琭相识,会比旁人更有机会求娶到她。结果,人家眼高于顶,直奔国相府柳公子去了。十里红妆,花嫁巡游,何等风光?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日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如今不值钱了。”
车夫一脸谄媚道:“反正秦子玥没人要了,爷若是喜欢便再求娶一次,他们还不得巴儿狗似的舔着您?”
男子靠在墙上瞪他一眼:“要娶你娶,我把秦子玥讨回去,不是明摆着与国相大人作对?再说,她身子被柳无殃沾过,做妻不够清白高贵做妾又不会服侍人。青楼里随便点个姑娘,都比这木头女人,有情趣多了。”
车夫笑嘻嘻候在一旁:“从前再娇贵,最后还不是个破烂货,真不知这秦府有什么可傲慢的,今时之辱来日您定要加倍给他们还回去!”
男子摸着下巴思索:“相府门房历来收银子办事,每日上赶着求见的没有千也有百,我把家底卖了都不够孝敬那些敛财奴啊。秦子琭倒是块敲门砖,若能想法子除掉他,定可讨国相青睐。”
车夫窃声私语,沿着轻飘飘的风,逐字钻进我耳朵里:“那还不简单,只要您多与秦子琭交好,天长日久下来他必然会疏于防范的……”
话音未落——
男子和车夫被掐住喉咙,一左一右摁在墙上,险些勒断了气。至于那个凶徒,说来愧得很,正是在下。
刚刚忍着主母,一是碍于秦子琭,二是星若出现得及时,因而才给了我时间冷静下来。可现在……
我才吃饱饭,手劲儿往里一缩,铆足了十成十的力气:“谁是巴儿狗?”
他们挣扎不过便想蹬腿来踢,我用法术凝出看不见的风,一圈一圈盘在膝盖上,如负千金之重。
男子喘不过来气,又掺着几分醉酒的颜色,那张脸瞧上去顿时比山楂还红:“你……好大的……胆子敢行凶……”
扶青杀人时的骇意被我学出了精髓:“谁不值钱谁又是破烂货?”
星若瞬身闪了过来:“杀人的事交给我来做就好,别为他们脏了手,不值得。”
那些肮脏话回响在耳边,盖住了星若的声音,真是让人恶心:“你打算怎么除掉秦子琭?”
指骨间,一阵咯咯声响起,这时只需稍加用力几分,就可以当场拧下他们的脑袋。
星若急吼道:“快停下!”
主母夫人,兵部张大人,还有他们两个,以及太多太多的……
太多太多的屈辱不甘和恼恨,像湍流一样汇集起来,数也数不清了。
我红着眼睛声声控诉:“为什么拿青楼女子侮辱我姐姐?为什么撕掉我爹的兵法图册?为什么张口闭口骂我娘亲?为什么一次次逼我去死?为什么在背后嘲笑我?为什么说我是玩器?你不是要穷尽一生保我千秋无恙吗,为什么只顾着紫虞的恩情,浑然不管我死活!”
星若脸色霎地一白,喉咙里压了压,声声温柔:“暮色过后便是夜,有夜的地方就有星,子暮背后永远有星若。星若不会不管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一声喝止从不远不近的方向传来:“子暮!”
是秦子琭,他正双手端住一个,挂着锁片的红木镶玉刻花匣:“你在干什么?”
星若方才教训了主母夫人,那毕竟是他的生身亲娘,大喜之日闹了一出,我有些愧疚。
是以,我掌间松了松,让男子和车夫得以喘息,前者逮住机会发疯般地向他求救:“子琭兄,你来得正好,这疯子要杀了我!”
我定了定神色,稍许平复,才道:“他侮辱子玥,还欲拿你做垫脚石,敲开国相府这扇名利大门。”
男子赤着脸不认:“子琭兄休要听她胡言!”
“胡言?”我几乎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重复给他听,“秦家是被主人遗弃的狗,昔日天之娇女如今已不值钱了,做妻不够清白高贵做妾又不会服侍人。秦子琭倒是块敲门砖,若能想法子除掉他,定可讨国相青睐。这些话你敢发誓自己没说过?”
鉴于青楼的那句,实在太过刺耳,我说不出口,便略掉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在谎言被无情拆穿时,都会用激烈的情绪武装自己,看起来仿佛义正辞严,实则写满了心虚。譬如此刻,男子一双眼睛,几乎有铜铃那么大:“子琭兄切莫被她蒙蔽了,我看此人居心叵测,一定不坏好意!”
说着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姑娘夜不着家,大晚上和一个男人待着,可见绝非正经门户里出来的女子。我与子琭兄相识多年,以为三言两语几句,他就会信你不成?”
这一句直接触到了秦子琭的逆鳞,他就端着木匣站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挑:“敢问,贵姓秦吗,若不姓秦的话……”
余音未落,他的晏晏笑貌,在一瞬间尽数敛去:“我是你哪门子的兄?”
男子还在狡辩:“秦子琭,枉我们相识多年,难道你就这样信了她不成!”
秦子琭又重新续上笑容,随着嘴角一收一扬,气场不减反增:“秦家的确不算什么正经门户,子玥和子暮若有冒犯,我这个做兄长的,替她们赔罪了。”
男子下意识张口回驳却又觉得不对,等他堪堪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都合不上了:“她是……她是你那个……和别人私奔的庶妹?!”
去你大爷的私奔!
秦子琭懒再与他多话,目光平移了过来,落在我身上:“放这两个人走吧。”
我站着没动。
秦子琭淡淡耐下性子解释:“他们今日是来道贺的,如果不能平安回去,秦府没办法交代。”
有道理。
两个人连滚带爬上了车,朦胧夜雾下的马蹄声,搅起一阵尘埃滚滚。
早知这是个人渣,就不该去暖什么场,可惜了扶青那张脸啊。
我由衷庆幸:“反正他不知道。”
星若静立一旁,拂手扬了扬尘埃,懵然的眼神投过来:“什么?”
我用长辈看晚辈时,满脸故作一副老成神秘,你不懂你还小的眼神瞥向他:“别问了,不必在意,跟你没关系。”
“…………”
人渣跑了,秦子琭正色地走来,脸色并没比方才好到哪儿去:“子暮,兄长有话问问你,要如实回答不许撒谎一个字。”
呃,他说兄长,好严肃的称呼啊。
我偷觑着秦子琭的神色:“对不起,今日本该高兴的,好像闹得府里又不安宁了。”
秦子琭沉了沉:“不怪你,有些事情,母亲的确做错了。”
旋即又正色起来:“谁一次次逼你去死,谁在背后嘲笑你,谁说你是玩器?又是谁,只顾着恩情,浑然不管你死活?”
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秦子琭恨恨捏紧了手中的木匣:“是不是外面的人欺负你?”
我吸吸鼻子:“没……”
他深深屏一口气:“那就是有了。”
大抵因为主母夫人的缘故,秦子琭没办法对星若保持好气色,索性从一开始便规避眼神只当没这个人。目下才终于颌首一笑,淡漠而不失礼仪,脱口两个字:“对吗?”
星若骄矜地还他这一笑,我束手束脚夹在中间,隐约闻见了火药味:“一朵花,唯有吃苦磨砺,才能在山峰上活下去,她和贵府的大小姐可不一样。”
秦子琭俨如画皮难画骨的绘像,微勾着嘴角面似一团和气,细看却没嵌进神韵里:“吃苦自是应当,却不能因为她孤身在外,便叫一些人觉得可随意拿捏欺辱。”琇書蛧
说完换上疼爱的眼神,将那木匣子递上来,语气柔软了许多:“这是父亲一早给你备下的。”
我接过匣子掂了掂:“什么东西?”
镀着金铂的锁片倒挂在铜扣上,被月色托出一抹华溢流光,我捏住一角正要翻开,秦子琭冷不丁道:“父亲给你置了一座两进两出的宅子,丫鬟仆妇管事五个护院五个,例银按月由府中供给。这里面是房契地契,门院的备用钥匙,和三千两银票。”
我指尖上动作一僵。
正错愕时,秦子琭胳膊一抬,带起金丝滚边的袖袍,在我头顶轻轻拍了两下:“为安全着想,护院必须得知根知底,因而都是父亲从家里选过去的。至于丫鬟仆妇管事等,与府中人素无往来,不会有嫡庶之见。他们尽守好宅子,连同护院在内,只奉你为主。”
我嗓音颤抖,这小小一方木匣,重到快要托不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秦子琭低低道:“或许,外面的委屈,我和父亲无能为力。但若是子暮不想继续待在那里了,至少还能有一个地方容身,不会叫你无所归依。”
耳边的风呼呼掠过,吹进一颗沙子,好难受啊:“他不是不要我吗?”
他正色:“父亲没有不要你。”
我埋头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住木匣,一字一句执拗地脱口:“他有!”
秦子琭垂着眼无声叹息:“所以我才说,原以为你长大了五岁,有些事情多少总该想明白一些。”
他微微抬头:“在当今陛下还未登基之前,国相便已跟随圣驾在侧,像猎狗一样冲锋陷阵。后来,猎狗有了野心,渐渐连主人都不能控制。”
到这,他停下,失口一笑:“说来,当年秦家依附国相,又何尝不是为他冲锋陷阵的狗呢?只是秦家还不够强大,没有能力却想反抗主子,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父亲老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
我胸口莫名堵了一下。
秦子琭接着方才道:“柳无殃尊贵,难道别人生来就命贱吗,我们家的女儿凭什么给他儿子陪葬?唯有离开秦府才是万全之策,否则父亲连我都护不住,如何能护得住你啊?”
风太冷,衣裳没穿够,吹得我踉跄一下:“别再说了。”
他最后一沉:“若国相寻不到你,届时必将拿秦府上下所有人开刀,父亲是赌上了我和母亲还有子玥的性命在保护你。”
赌上妻子,及一双儿女,还有自己的命……
保护我一个?
‘你知道柳无殃是什么身份吗?千金贵体,相府独子!庶出的命换嫡出的命,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从现在开始,秦家没你这个女儿,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换秦家安宁,你也配?来人,把她扔出建州城,这辈子不许踏入秦家半步!’
我翻开木匣,等看清里面的东西,赫然间呆呆坠下一颗眼泪,沿着细长簪身徐徐滑落在契纸上。
珍珠捻了细丝堆作层层花瓣,正当中的那颗玛瑙石,红得淋漓尽致。
这是我的及笄礼物……
本以为,这些足够震惊了,岂料秦子琭喃喃又道一句:“若非五年前,那个白衣公子登门,秦府眼下怕已经不在了吧。”
我怔在当场:“哪个白衣公子?”
秦子琭投来惑然的目光:“据说,那年国相发难时,有个白衣公子执扇登门造访,并称自己是拦轿劫亲和推倒柳无殃之人。他走后,国相果然罢手,再没公开为难过秦府。可惜我在房里休养无缘见上一面,后来当日府中的一干知情者,全都被父亲打发了出去,此事便再无人提及,怎么你不知道?”
公子……
五年前……
白衣执扇……
‘君上穿白衣,看着好怪啊。’
‘哪里怪?’
‘君上出去一上午,有什么事吗?’
‘有桩麻烦事,替人解决去了。’
‘这人不能为君上尽忠,反而麻烦君上替自己解决麻烦,君上可得挑个不麻烦的时候好好说说他,省得以后再给君上添麻烦。’
‘说不得,说了她会委屈,会觉得全世界都在欺负她。前几日孤打了她,现在还怄气呢,实在头疼。’
嗒一声,我扣上木匣,艰难扯了扯嘴角:“哦,突然想起来,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
秦子琭抿着嘴角温文一笑:“替我和父亲谢谢他。”
我像个失魂的木头,点了四五次头,愣愣说道:“好,好,好。”
秦子琭为我整了整衣裳殷殷叮嘱:“那,哥哥回去了,你在外要好生照顾自己。”
我咬了咬嘴唇,鼻子酸酸的,仍是点头:“好,好,好。”
…………
…………
…………
灯笼下的背影徐徐拉长。
他走了。
我有些无力:“星若。”
“嗯?”
“星若。”
“在。”
“星若。”
翻弄图册的手停滞了半晌:“想哭就哭出来。”
远处,秦子琭背影模糊,拐过门前一座石狮子消失了:“小时候,他不喜欢我哭,我就尽量不对着他哭。后来,我一点一点长大,逐渐丢掉了当初的谨小慎微,遇事不决总还是会常常在他面前掉眼泪。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想来暗自心下里,是厌烦的吧?”
我搂紧怀间的木匣子:“他不喜欢矫情。”
沉默许久后,星若黯然,问了句:“你会喜欢别人亮武器吗?”
末了——
“不是谁的眼泪都可以成为武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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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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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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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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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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