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芍漪所说,扶青压根没动筷子,满桌菜肴被红色暖光照着。茶杯下压了一页纸,字迹行云流水,娟而有力——
“吃了再睡。”
洗澡前还光秃秃的门框此刻已添了两扇新的上去,赤朱色,红木流纹。几瓣荷叶,几朵莲花,一看便是他的杰作。
扶青缘何爱莲,缘何讨厌梨花树,这两则问题我嚼着鸭子腿儿思索良久,直至满桌菜都吃光了也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实在困得不行,便想眠会儿回笼觉,拨开珠帘却见床头整齐折放着被我扯破的那件赤红袍子。他不但没穿走,还搁了一页纸在上头——
“给我缝好。”
我横趴在床中央,将他折好的袍子团入身下当软枕一样垫着,嘴里呢喃念道:“缝好……缝好……缝好……”
念着念着,我睡着了。
竹林深处,阳光透过间隙洒下斑驳绿影。溪泉旁的石头上坐着一个男人,银冠束发,赤红罗衣。他将袖口拉到胳膊肘,很笨拙地清洗着山楂和梅果,再用削成签的竹子一颗一颗串好。姑娘借着水声,踮脚上前蒙住他的眼睛:“打劫!”
男人笑了笑:“别闹。”
姑娘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男人将洗净的山楂放进提篮里,轻言细语道:“珺山只有竹,没有树。”
姑娘瞪着眼睛反驳:“别拿竹子不当树!”
男人浅唔一声:“纵然你指鹿为马的本事见长,可竹子的确是竹子,树的确是树。”
白讨个没趣,姑娘转身要走,却冷不丁地被身后一双臂膀搂入怀中。她挣扎了几下,没好气道:“你松开!”
男人近乎蛮横地吻了上去,堵住她的唇,撬开她的齿,侵袭她的心,再一点一点更深入地探索。姑娘身子一颤,脸蛋比熟透的山楂还要红。她像被火焰融化掉的雪,软乎乎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放肆汲取自己的甘甜和温度。
很快,姑娘被吻得窒息,推开他强行退了出去:“你,你无耻!”
男人意犹未尽,炙热的目光里散发着难以抵御的魅惑:“你从前跟墨纾也这般爱发脾气吗?”
姑娘嘴唇有些麻木:“好端端提墨纾做什么?”
男人刨根问底:“有没有?”
姑娘瞬即没了气焰,左右食指互戳,心虚道:“墨纾好静,且事事都依着我,有脾气也发不出来啊。”
男人逼上她跟前,话里带着些稚气和委屈:“我也事事依着你,可为什么你对我总没有耐心?是他脾气比我好,是他陪你的时间长,还是他做的点心比我做的糖葫芦好吃?”
姑娘拽了拽他衣角:“你生气了?”
男人一把搂住她,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厮磨鼻尖:“我吃醋了。”
姑娘忍不住嘴角上扬:“那你想怎样啊?”
男人在她耳垂上吮了一口,压着声,宠溺道:“清清,我们成亲吧。”
偌大的山林,竹叶纷飞,清风徐徐。
我搂着袍子蜷在被褥里,眼尾处顺着鼻梁落下一颗晶莹,慢悠悠划进了嘴角,很咸,很涩,很苦。
男人,姑娘,竹子,树……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不、胜、悲。
芍漪端着点心进来,唤了唤:“子暮,你醒了吗?”
我擦掉脸上的润泽,再揉了揉眼睛,昏昏道:“嗯……”
芍漪将点心摆上桌,一碟蜜饯金枣,一碟梅花香饼,一碟红豆糖糕:“红豆糖糕是主上派人送来的,我又多做了蜜饯金枣和梅花香饼,快尝尝看哪个合你口味儿。”
窗外,天还是黑的。
我翻了个身,依旧道:“嗯……”
芍漪给自己沏了杯茶,抿一口,道:“你可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我很努力地回忆那场梦,可脑子里的画面却依旧变得模糊,甚至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耳边只剩下姑娘气哼哼的几句——
你松开。
你无耻。
别拿竹子不当树。
芍漪拨了拨茶盖,悠哉道:“按天色,现在还是卯时。”
说罢,她停顿了片刻,放下杯子接着道:“不按天色,现在已经午时三刻了。听说凡人问斩都在这个时辰,大吉大利。”
午、午时三刻?!
我猛地噌坐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咚咚跑进了院子里。月很淡,星光点点。可这夜色苍茫的,哪里像午时了?
远处,老古板卷着一本书吹胡子瞪眼:“好啊,你可算醒了!”“一寸光阴一寸金,你平白浪费我两个时辰了知道吗!”“要不看你是个姑娘,我早就冲进去掀被子了!”“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连鞋子都不穿,你成何体统啊!”
“…………”
我现在信了。
的确是午时三刻。
可为什么午时三刻天上还有星星啊!
我急忙掉头逃回去,关上门插上闩,拿篦子梳头的同时还不忘翻箱倒柜找衣裳。老古板在院子里骂骂咧咧,芍漪却淡定得出奇:“你冷静点儿……”
我单拎着裤腿上蹿下跳,篦子挂在头上,襟带拧成乱糟糟的结:“你先让他冷静,连续两天睡过头,我会被吊起来毒打的!”
芍漪大约见惯了这种阵仗,抚了抚额,道:“主上令天色停在卯时,还命送糕点的人留下话来,说等你醒了再读书。所以,老先生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一下定住了:“真的?”
窗外满天星斗,芍漪伸手指向最大的一颗:“你以为,谁最有资格动用时令术法改变昼夜?”
我衣发散乱地躺回被窝里,翻了个身,慵懒道:“那我再睡会儿。”
芍漪一愣,连忙过来拽被子:“主上可还说了,若你得寸进尺不肯起床就让老先生用船桨那么粗的戒条打你一百个手板心!”
“…………”
两个时辰后,日高三丈,风清云朗。
老古板扛着戒条晃来晃去,并时不时敲我的头,文绉绉附上一句:“尔懂否?”
梦里的男人应该是个色狼,他亲了那个姑娘。我捧着书,眼神中透出一丝丝鄙夷和一丝丝意味深长:“尔懂,尔懂。”
老古板脚步一顿,嗓门拔高几分:“尔懂否?”
可为什么姑娘不扇他呢,难道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春梦?我点了点头,表情逐渐变态:“尔懂,尔懂。”
老古板一戒条敲桌子上:“我在问你懂不懂!”
我一个抖擞,顺着桌子腿儿栽了下去:“尔懂!不对,我懂!”
老古板揪着耳朵把我从地上提起来,胡子吹得一翘一翘的:“是吗?我倒要听听,你都懂了什么?”
我脚尖踮地,咿呀道:“学习需秉承钻研之心,寻根究底,不耻下问。所以我懂了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不懂什么。若事事都懂,又如何凸显老师的智慧呢?”Χiυmъ.cοΜ
老古板花了半天时间思考这番话:“你到底懂还是不懂?”
我摸着耳朵嚷了几声疼,慢吞吞道:“书上该懂的都懂了,可书外还有不懂的,不知能不能向老师请教?”
老古含笑放开我的耳朵,不胜欣慰:“难为你如此虚心,想问什么就大大方方问出来,若不能抛开顾忌畅所欲言,又怎么能学得进东西呢?”
我道:“我做了个春梦。”
老古板:“?”
我撅高嘴巴,又道:“梦里有色狼在亲一个姑娘。”
老古板:“??”
我细琢磨半晌,寻根究底,不耻下问:“所以,竹子究竟是不是树啊?”
老古板汗毛倒竖血气上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戒条敲得啪啪响:“无耻!下流!朽木不可雕也!”
我瘪嘴嘁了一声:“姑娘先让色狼松开,然后才骂色狼无耻,却并没说‘下流’二字。您这般公然吼出来,多辱斯文啊。再说,梦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怎么就成我无耻下流了呢?”
又是几声响,老古板手里的戒条都快敲断了:“手来!”
我两手并拢掌心朝上,做捧物的姿态颤巍巍伸了过去。老古板高高扬起戒条,铆足了劲儿往下甩。我见他如此迅猛,便侧身那么一躲……
他扑地上了。
芍漪闻声赶来,一埋头看到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古板,一仰头看到了高举双手往外挪的本在下。
傻眼道:“怎么回事?!”
我挪:“是他说的,抛开顾忌畅所欲言……”我再挪:“我便问了个竹子究竟是不是树的问题……”我挪到门口,小心翼翼迈出去一只脚:“他生气要打我,劲儿使大了没站稳……”
老古板攀着凳子要起来,一边爬一边道:“孽徒桀骜!孽徒桀骜!”
芍漪迎上去一把搀住,给他顺了顺胸膛,劝慰道:“先生消消气,子暮昨夜没休息好,脑袋不清醒才问出这……这……”劝着劝着,她迷茫了:“这问题,有问题吗?”
我另一只脚迈出去:“竹子刚直不阿,乃岁寒三友,花中四君子。老师是读书人,文人墨客不都讲究那高风亮节的气度吗?”
老古板欲冲出来,咔嚓一声,腰扭了:“你,你说我没气度?”
我猴子似的,往后蹦开老远,不愧为柏无暇拳打脚踢教出来的好徒弟:“我只是提醒老师,连竹子都有君子之称,您聪明睿智难道还不如个植物?”
老古板扶着腰,边嚎边道:“你既晓得花中四君子,那还问我是不是树!”
我一本正经道:“所以,竹子是花?”
许是我过分认真的态度刺激到他,一瞬间腰不疼了脚不崴了,拾起戒条横冲过来:“不学无术的东西,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啊!!!”我卷起一路烟尘,扭头窜出了碧滢小筑。
老古板拿着戒条穷追不舍,平日里看上去累累弱弱的,此刻发起火来连芍漪都追不上。跑着跑着,我在拐角处撞到一个人。
呃,桃花眸子,眼角下一颗熟悉的泪痣。
我对此人没甚好脸色,原想从旁绕过去,被他伸手一拦,轻轻道:“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碧滢小筑读书吗?”
我爆了句粗话:“滚,好狗不挡道!”
霍相君手僵在半空,指尖微蜷,道:“我怕你又闯祸……”
我矮他半截身子,说话都得仰着头,生生折了五成的气势。为显得有魄力些,便踮高脚,环胸道:“我闯祸自有扶青哥哥兜着,关你屁事?”
霍相君略微有些蹙眉:“你平日也都这般粗言粗语吗?”
我像滚着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的火,一腔热浪直冲天灵盖:“我没娘教,粗言粗语怎么了?”
霍相君喉间一滞:“暮暮……”
我咬紧后槽牙,指甲掐进肉里印出深深的痕迹:“只有扶青哥哥能喊我暮暮,请相君公子放尊重些,唤我秦子暮。”
霍相君欲言又止了半晌:“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来气我……”
哟?醋了?
我左右来回踱了几步,哼哧一声,道:“扶青哥哥除了脾气不好哪哪儿都好,天下间恐怕没有女子不心动的,我犯得着气你吗?”
当然犯得着,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然而……
我以为霍相君碍于世俗眼光不能对扶青有所回应,此刻应该嫉妒得发狂才是。可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展颜一笑,仿佛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是以,我迷茫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被他看穿了我在故意挑衅?
谎言被人戳穿是件丢丑的事,我气得满脸通红,登时给了他一拳。然霍相君没什么反应,我却险些把自个儿手指头给撅了。顿时吃痛地甩了甩手腕,狠狠瞪他一眼,道:“笑什么笑,不许笑!”
霍相君闻言,虽克制了表情,眉宇间却仍有几分难以掩盖的笑意。
我感觉自尊心受到了践踏,不禁咬紧后槽牙,手指捏得嘎登响:“让开!”
霍相君俨然一座挡路的大山,我往旁一步他往旁一步,我往旁两步他亦往旁两步。直至老古板一脸凶相地赶来,扬了扬戒条,大步向前道:“秦子暮,我看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我猛一哆嗦,没等反应便被霍相君拽到身后,继而传来他恭敬中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先生这是怎么了?”
老古板向他拱手行了个揖礼:“相君公子。”说罢剜我一记白眼,续道:“此女过分顽劣,竟在课上胡言乱语,再不打便要上房揭瓦了!”
霍相君客气道:“不知她都胡言乱语了什么?”
老古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猛跺了跺脚,愤道:“童言无忌,说出来损她颜面,我这张老脸也羞于启齿啊。”
霍相君淡淡地哦了一声:“按人界年龄算,暮暮已然可以嫁人了。按魔界年龄算,说童言无忌亦不为过。先生通透,既明白这层道理便无需与她再计较了吧?”
老古板想再摆摆架子,却经不住霍相君俯身一道揖礼:“请先生宽恕。”
文人就是文人,心里只有尊卑礼教,到底不如柏无暇硬气。眼见霍相君如此,老古板立刻扔掉戒条回他一记更隆重的礼:“公子哪里话,想来她已知错,我自然犯不上跟一个丫头计……”
较。
我从霍相君背后钻出来,一把揪住他胡子:“扶青哥哥昨天在萦梦之境替我求情,师父愣没答应。怎么今日相君公子随口两句话,您就妥协了呢?文人墨客的傲骨啊,高风亮节的气度啊,您还不如一根竹子啊!”最后,我从那撮胡须里生拔下一根:“老师,我对您太失望了。”
没错,我故意的。
我,秦子暮,宁可被吊起来毒打也绝不承霍相君的情!
老古板捏紧拳头,一脸怒不可遏地看着我,眼睛里恨不能迸出刀子来:“生则谨养,死则敬祭,此尊师之道也!我不求谨养敬祭,只求你在课业上多费些心力。可你不但不受教还愈发跋扈了,这如何使得!”
我蹿开老远,心虚地抱住一棵树斜探出脑袋:“老师对不起,若定要霍相君求情才能消气的话,您还是打死我吧!”
老古板使了个瞬身术,嗖一声过来揪住我耳朵可劲儿往上提:“走,见主上去,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能管住你!”
我吃痛一声,几乎被老古板拽着走:“哎哟喂,您轻着些。”
揪哪儿不好非要揪耳朵,揪耳朵哪儿不好非要揪被扶青叼出血珠子的地方。我发自内心求他轻着些,疼啊。
霍相君:“先生……”
我眼皮一拉,冲霍相君吐舌头做鬼脸:“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也不会揪老师的胡子,少假惺惺装好人了,略!”
他闻声,驻足一顿,悄无声息地止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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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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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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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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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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