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巧合,别人当玩具送的,没花钱,就不算了吧。”
李乐笑嘻嘻从拎来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鞋盒,打开来之后,里面是一只书本大小,精巧的紫砂花盆。
“嗬,案头盆?”
“您瞜瞜?”
“诶,好好。”
到老爷子这个级别的杂项鉴赏大家,东西的新老好坏,基本上就是一眼的事情。
能伸手,即说明这东西有点来历和说头。
只不过,李乐把盒里的长方形小花盆拿出来放到王士乡面前的时候,一旁的李富贞倒是一愣。
抬手拉了拉李乐的衣摆,“那个不是在姑苏,西山那间盆景的小院?”
“对,就是那个,我是个不太冷的杀手。”
“那......”
“等等,先让老爷子看看。”
紫砂盆被王士乡端在手里,上下仔细瞧了好一会儿。
深色紫泥调金色桂花砂制作而成,呈长方形,盆壁略厚,盆身四面由上至下微微斜收,面与面交接处作倭角设计。作平底,于底部中心开一圆形出水孔。
这才摘下眼镜,冲李乐直笑。
“咋样?”
“成,这眼力算是入了门里了。”
“嘿,您教的好。”
老爷子指着花盆道。“大开门的东西。紫砂盆,讲究一泥二型三工四名,这个小玩意儿上倒是都占了。料是紫泥调金桂花砂,型是四面倭角大平底,工是精巧细工的文人案头盆的制法,和之后的清代工还是有些差异。”
“最给这盆提身价的,是这个陈文卿的底款。”
“明末清初时,是时大彬、徐友泉之后,与陈仲美、沈君用齐名的紫砂器大家。不过现在市面上不多见。”
“来,说说,怎么弄到手的。”
李乐瞧了眼一旁的大小姐,笑道,“这个啊,也就咱爷俩知道就行。”
“别卖关子。”
“在姑苏西山玩儿,遇到的......,我拿回家一看,本来还没觉得怎么样,想着走时找个盒子连盆带枝一起装起来,就擦了擦盆,结果才看到盆地有款。”
“再一看擦干净的盆身,这才发现是个好玩意儿。”
“你可别让李甚之先生知道,回头再要了去。”
王老爷子听完解释,“嘿,他应该不是不识货。我估摸着,他是收来时就没在意,让泥灰遮了眼。”
“不过他那人的性子,送出去的东西断不会有再要回去的说法,你收好就是。”
李乐摇摇头,“我不要,我要这干嘛?单品不成意,放我那指不定就被我爸稀里糊涂拿去当烟灰缸用了,还是给您手里,才有价值。再说这玩意儿也不贵,您老留着。”
王士乡想了想,“也成,就算是先放我这儿,以后你要的时候再取回去、”
“用不到,您就留着,要不捐出去。”
一老一少在那掰扯,李富贞只觉得好玩儿,也感叹李乐的运气倒是真好。
“咔哒”几声,忽然家门被推开,买过菜回来的袁老太太在保姆的搀扶下,出现在门口。
看到老人,大小姐赶紧起身。
“袁奶奶。”
“呀,小乐。你这可老长时间没来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李乐迎上前,扶着袁诠悠的胳膊,“这不和王爷爷说了么,从暑假开始就一直事儿多。这才空下来。”
仔细瞧瞧老太太的气色,虽然比上次来时候清减了不少,但是面色红润,声音也有了中气。
“您这身子骨可是见好了啊。”
“嗨,总不能一直病着不是?有时候,到我们这年纪,搬家就是道坎。过去了,也就好了。”
“那倒是,终归来说,有电梯,还是方便多了。”
袁诠悠点点头,看向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李富贞。
“袁奶奶,您好,我是李富贞。”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小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嗯,她正好来了燕京,就带她来认个门。”
打量几眼,袁诠悠笑着拉住李富贞的手,冲李乐眨眨眼,“挺好,三停平等,五岳端方,山根清响,耳高颌方,是个清贵的面相。”
“袁奶奶,您这还看上相了?”
王士乡一旁嘀咕道,“前几个月得了本明版《麻衣相》,倒成了心头好,闲着没事就给来人相面。”
“那您看我咋样?”
“你啊,皮音骨气,好着呢。”
几人都在笑,李富贞一时听不懂,朝李乐看了眼。
“袁奶奶说你是个富贵命。”
“谢谢奶奶。”
袁诠悠一拍脑门,“哈,到忘了,到忘了。”
话音一变,也说起了英文,“忘了你听不懂了,我这,十几年没说了,可听得明白?”
“明白。”大小姐又是一个躬身。
老太太伸手虚扶,“来家里,没那么虚礼,随心就好,随心就好。”
“小乐,这是陶大姑。”
“您好。”李乐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中年女人。
“诶,侬好,侬好。”
等保姆搀着袁诠悠进卧室换衣服,李乐冲王士乡低声道,“王爷爷,这是袁奶奶老家的?”
“嗯,松江老家的,本家侄子媳妇。”
知道李乐的意思,老爷子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知根知底儿,手脚勤快,人也老实,放心吧。”
“嗯。”
“走,瞧瞧老伴儿买了什么菜。”
。。。。。。
接触的久了,李富贞知道李乐在吃的上面是个行家。
每每一起吃饭时,总能对菜品的口味制作说上个一二,色香味意形经过他的解释,胃口都好上很多。
不过今天,见识到了小李厨子做菜的功夫。
“老爷子,袁奶奶今天买了鸡和香菇豆腐,做个砂锅素什锦,再用黄芪炖个鸡怎么样?上次给您带的黄芪还有没?”李乐拎着王士乡家那个极具特色,自己编的蓝白色菜筐出来。
“还有,还有,反正今天,交给你了,我擎等着吃。看看你手艺涨没涨。”
“放心,肯定涨了,这前几天还给学校的芮吉士先生家办了个小堂会。”
“芮吉士?耳熟。”
“可不,一个比您还老的老先生。有机会,我做场大的,请您几位老先生一起。”
“好。”老爷子扭头冲李富贞说道,“瞧见没,会做饭才是真爷们儿。来,带你看看家里收的一些小玩意儿。”
“啊?可以么?”
“这有什么,学学那小子的性子,走哪都松快,不拘着。”
“好。”
见王士乡开始乐滋滋给李富贞显摆起自己的收藏,李乐一边收拾着砂锅一边笑。
能看出来,老爷子今天挺高兴。
想起刚进门时候,在门口看到的“谢绝合影,面拒不雅”的条子,李乐又是叹口气。
自从前两年把家里珍藏的家具捐给沪海的博物馆之后,王士乡的名字就开始在圈里圈外传开来,一个个诸如收藏家、文物专家、学者、文物鉴赏家、书法家的名头开始不断地往老爷子身上堆叠。
怀着各种目的,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老爷子又是个不会拒绝人的性子,时间一长,就有些人打着老爷子的名号开始招摇撞骗。
生活不堪其扰,名声又被人利用,搞得老头不厌其烦,小病几场之后,便不再愿意多见人,也不愿出门,就在这间小屋里捯弄整理过往的笔稿,书文,心情一直不怎么美。
这人呐,有时候名声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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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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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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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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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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