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几个半大孩子,同样的眼神。
大成子手一挥,“烟、钱都成,你们给了,额才给你们吃。一块五毛不嫌少,三根五根不嫌多。”
几个孩子你瞅我,我瞅你。一个有着瘌痢头,穿着肥大不合身,满是破洞圆领衫的孩子乞求道,“成子哥,额就算了吧,昨天才把卖废铁的七块钱给了你。”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你个球皮还能把昨天的屎当今天滴拉了?”
“那裤子行不行?”瘌痢头想了想。
“啥样滴?我看看。”
“哎。”
瘌痢头转身,来到墙角,翻出一个编织袋,在里面翻了翻,捡出一件绿色的军裤。www.xiumb.com
成子接过来,抖落开,屁股上面有几道黑色机油印,裤腿上都是泥点。
站起来在身上比划几下,直接脱掉已经裂到露出大腿的牛仔裤,穿了上去,又找了塑料绳,当成裤腰带扎上。
“行,就这个了,碗拿来。”
“嘿,给,成子哥,多给点肉啊。”瘌痢头摆着讨好的笑,捧起一个已经斑驳变形的搪瓷碗。
“放心,你成哥我做事,讲究。”
成子拿起一双方便筷,在铝锅里夹了几筷子,放到搪瓷碗里,晃了几下。
“小癞痢,看,够意思吧。”
“嘿嘿,成哥没的说。”
瘌痢头一把抓过碗,蹲到墙根,又从编织袋里找出两块已经硬邦邦的锅盔。
在地上扫了几眼,抓起脚边的一根树枝,掰断,当成筷子。
成子指了指面前的几个娃,“看见没,有穿的,抽的,钱,换肉。”
“成哥,酒要不要?”一个顶着鸡窝头,满脸煤灰的孩子问道。
“啥酒?啤的白的?”
“白的,早上去煤车那捡煤核,有个老要饭的,在那喝酒,我趁他不注意给拿来的。”
“嗯。”
鸡窝头跑出房子,没一会儿,拎着一个瓶子进来。
“成哥,你看,这是啥酒,上面的字看不懂。”
成子把酒瓶抓到手里,拧开盖,闻了闻,又看了眼商标,“汤沟大曲”。
“碗来~~~~~~”
“唉,给。”
看着一起的几个娃要么给烟,要么给钱,碗里都有了肉,小川北有些着急,站起来,蹲下,又站起来。
成子看到了,勾勾手指头,“小川北,你特娘的沟眼眼疼?”
“没呢,没呢。”
“想吃?”
成子一伸手,把人拉到面前,“没钱,没烟?”
小川北咬着嘴唇。
“想吃也成。”成子搓了搓脖子,手指间多了几缕黑色的泥灰,看了眼,弹掉。
“货场往东,路口有个卖报纸的,知道不?”
“知道。”
“回头,你去那边,看到绳子上挂着的书本本,有画着那个没穿兜兜女子的,你给额拿过来。”
小川北一听,赶紧摇头,“成子哥,可不行,那老板凶着捏,前次走他门口捡水瓶子,这儿还被踹了脚,肿了好几天。”
说完,撩起衣服,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上面依稀还能看到一片青紫。
“坎头子,你娃就不会悄悄滴?他台子高,一弯腰,就看不见咧。”
见小川北犹豫,成子把铝锅端起来,在小川北鼻子前晃了几下,“闻闻,香不香?”
“香。”
“想吃就照额说滴办。”
“可我怕挨揍。”
“你就不能......”
话音未落,小川北突然伸手在铝锅里抓起一把,塞到嘴里。
成子愣了一下,随即一推,把小川北推了个四面朝天,上去作势要踢,小川北一骨碌爬起来,就超屋外跑。
“贼你妈,抢饭吃,额今天揍不死你。”
成子扔下铝锅,一低头,追了上去。
屋子里其他娃,看到打架,都站起来跟着叫,“打,打,锤死他!”
瘌痢头眼角却瞥到成子扔在地上的铝锅,里面还有不少肉,也顾不得起身,手里捏着搪瓷碗,跪着爬过去,抓起铝锅就朝碗里扒拉。
其他几个看到,也不叫了,一窝蜂的扑上去,随即,屋里也扭打成一片,破锅烂碗叮当乱响。
别看小川北个子小,但是手脚却灵活,穿着人字拖的成子,围着屋子追了几圈都没追上。
又追了几步,小川北一个趔趄,被杂草里的木棍绊倒,成子在后面看了,两个大步过来,抬脚就踢,“额让你伸手,伸手,踢死你个碎批。”
小川北眼看躲不掉,只好双手抱头,把身子勾起来,留着后背去迎成子落下来的脚头。
成子还想再踢,突然脖子被一双大手掐住。
“哪个瓜皮......”
刚骂了一句,脸上就挨了两巴掌,屁股一疼,被踹倒在地。
手一摸,抓起一块转头,刚要起身,又被一只大脚踩住手。抬起头,一个穿着警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咋?还想动手?”
。。。。。。
破屋子里,李晋乔坐在几块叠起的转头上,面前按着高矮个,双手抱头,蹲着一溜,门口站着安家杰。
“说说,刚才咋回事?大的小的,里面外面,都特么打,想打就去街面上,去道北,看你们能打几个,能不能闯出名号来!”
“等额们再张大点,就敢。”成子在最边上,嘟囔一句。
李晋乔听到,坐着抬起一脚,又把成子踹出半米远。
“就特么你能!过来!”
成子翻起身,来到李晋乔跟前,慢慢蹲下。
“那个所里的菜,你偷的?”
“李队,我就走那哈,看到大师傅把菜放窗台,以为是剩菜,就装了点。”
“还行,敢认。”
“额做滴,为啥不敢认。”
“啪”,又是一巴掌,扇到了成子的脑门上。
“剩菜?你看过哪家剩菜长那样?”
“真行,都特娘的偷到派出所去了。”
“安所,就这个,李家成,年龄够了,回头带走吧,先关两个月。不是想吃么,号饭更好吃,还不花钱。”
安家杰沉着声,“两个月少了。够十六,算盗窃公私财物,货场这些天可丢了不少东西,算算也得小一万了,这得三年起步。”
“你再往前查查,看能不能凑个十年整数,对了,还有殴打他人,这个娃回头带他去验伤,够级了,还能再加个两年。”李晋乔指了指小川北。
“不是,李队,我就拿了.....”成子刚想开口,又是一巴掌。
“拿?”
“偷,偷!”成子捂着脑门,大声喊道。
“安所,口供到了啊。”
“明白,下面交给我。”
安家杰走进来,扯着成子的领口,提溜起来,就要往外走。
这一动,原本蹲成一溜的几个葫芦娃,都慌了神,有堵门的,还有跑过来抱李晋乔和安家杰大腿的。
“别带他走,别带他走。”
小破屋里,喊声一片。
“起开,要不然连你们一起带回去,交给救助站。”
几个娃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没动。
“哟,怎么,这瓜批这么对你们,还护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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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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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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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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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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