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娴询问细节,方致远便将方才之事大致叙述了一遍,“我在那儿吃馄饨,快吃完的时候,旁边来了一位姑娘,还有一男的也跟了过来,就是那高公子。
高公子殷勤的端茶递水,还出言调戏,甚至去拉她的手。那姑娘似乎很反感,警告他放尊重些。摊主问她吃什么,她说了句没胃口,起身要走,又被高公子拦住了去路,他拽着姑娘的胳膊,不许人走,我看不过眼,便上前说了几句,那高公子恼羞成怒,直接掂起碗,将汤水往我身上泼!
我气不过,这才与他动起手。接下来的事你们也看到了,我本以为自己是仗义相助,哪料那位姑娘居然不帮我作证,反倒帮那个登徒子,我行侠仗义,反倒成了多管闲事,当真是晦气!”
方才瑾娴仔细观察过,“我看那位姑娘打量高公子的眼神满是厌憎,估摸着她也很讨厌高公子,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方致远已经被气糊涂了,他才懒得考虑这些,“她有难言之隐?我就活该被冤枉吗?”
弟弟火大得很,瑾娴可不敢惹他,顺着他的话音道:“我当然晓得你是一番好意,也心疼你的遭遇,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反正往后我是不会再帮陌生人了,省得又给自己惹麻烦!”怒气冲冲的方致远正在诉苦,忽闻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公子留步!”
致远停步回首,只见一女子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瞧着似是有些眼熟,他仔细一回想,这才想起,她好似是方才那位姑娘身边的丫鬟。
小丫鬟拿出一瓶药递给他,“这是治烫伤的药膏,还请公子收下。”
瑾娴抬眼望去,果见那位于姑娘正立在不远处,估摸着她心中有愧,不好意思过来,才让丫鬟过来给致远送药膏的吧?
方致远正在气头上,对于姑娘意见很大,认为她是个是非不分之人,也就不愿接受她的馈赠,
“一点儿小伤死不了,不用你们惺惺作态!”
丫鬟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可这烫伤不能大意,稍有不慎便会留疤。”
方致远不以为意,“留疤正好,可以让我长记性,别再帮那些不识好歹之人!”
章彦成心道:致远这小子气性还挺大,恼起来什么都不顾。不过于姑娘方才的举动确实伤人心,致远记仇也正常。
丫鬟再三劝说,致远始终不肯收药膏,转头就走。
瑾娴也明白弟弟的委屈,也就没去劝他收下。
雪桃目睹这一幕,只觉好复杂,她的小脑瓜实在无法理解大人的想法。
方致远瞄见这小姑娘,得知她是桃溪村的人,便与她说了几句话,瑾娴看他的手很红,便没留他,让他先回家去,处理手上的伤。
致远走后,瑾娴带着雪桃又逛了会子,而后去客栈吃饭,众人玩到将近亥时才动身回府。
回程的路上,雪桃困得不得了,歪在瑾娴怀里,没多会子就睡着了。
瑾娴不禁在琢磨今晚之事,“那位姑娘明明讨厌高公子,为何她不肯帮致远作证呢?她究竟在顾忌什么?”
章彦成的指节闲敲着膝盖,眸光一片澄明,“你可知那位姑娘是什么人?”琇書網
瑾娴微摇首,“不认得,只听他们唤她于姑娘。”
章彦成倒是认得此女,“她是于连海的女儿,于家二姑娘失踪,三姑娘被许给我六弟,四姑娘尚未婚配,她便是四姑娘。”
这就更奇怪了,“于家可是太后的娘家,在都城也是大户人家,她怎会惧怕高家人?”
那还不是因为风水轮流转,“从前她的确不需要顾忌高家,自从去年大皇子和于连海牵扯到贪墨一案之后,于连海被父皇革去宰相一职,加之后来太子被废,于家的势力便逐渐被削弱。
最近于连海的侄子出了事,于连海身为亲人,不便出面,太后不得干政,是以这事儿只能求助于高家,因为高临山的兄长是刑部的人。
我猜于姑娘也知道于家有求于高家,方才高临山悄悄跟她说了几句话,大约就是在拿她堂兄的事威胁她。”
听到此处,瑾娴终于理解了于姑娘的矛盾行为,“你的意思是,于姑娘是顾忌自家堂兄的安危,所以才违心的撒了谎,导致致远理亏?”
章彦成沉吟道:“这只是我的猜测,真实情况如何,尚不确定。”
应该八九不离十吧!“我猜于姑娘应该不是有心的,否则她也不会给致远送药了。”
“一片好心却被人反咬一口,致远不生气才怪。”
这本就是个误会,瑾娴认为有必要讲清楚,“你若再见到致远,可得劝劝他,别让他误会于姑娘,毕竟她也是被人要挟的。”
章彦成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莫忘了,她是于家人,于家支持的是大皇子,与我不是一路人,致远是否误会,于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些都不重要。”
关于朝局,瑾娴没有章彦成看得通透,她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什么执念,“你看着办吧!这事儿我不掺和。”
到得荣王府,瑾娴准备抱雪桃下车时,雪桃惊醒了,迷糊的她揉了揉睡眼,牵着方姐姐的手一起下了马车。
这一夜,她做了个香甜的好梦。
次日一早,丫鬟为雪桃梳妆打扮,给她换上新衣,梳了双环髻,戴上新买的首饰,腰间系上香囊和玉佩。
照镜子时,雪桃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用朝食之际,雪桃兀自念叨着,“若是宋大哥在就好了。”
瑾娴奇道:“为何这么说?你想念宋大哥了?”
雪桃杵着小下巴嘀咕道:“宋大哥会作画,我想让他把我最漂亮的样子画下来。”
原是为这个啊!“你想画像?我也会啊!虽然我的画技不如宋大哥那么好,但简单的人像我还是会的,你若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画。”
雪桃的眼中瞬时流露出崇敬的光芒,“原来姐姐也会作画,好厉害呀!姐姐若肯为我作画,那可是我的荣幸,我又怎会嫌弃呢?”
算起来,瑾娴已有许久未曾动过画笔,今日雪桃说起,她忽然来了兴致,待用罢朝食之后,瑾娴便让人准备颜料。
今儿个天朗云淡,众人来到院中,雪桃乖乖配合,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瑾娴一边仔细观察着,一边下笔。
一刻钟后,瑾娴的线稿已然画好,正在着色,雪桃端正坐着,一动也不敢动,瑾娴笑提醒道:“无妨,你可以活动,我正在着色,不影响。”
雪桃很好奇,想看看那副画,但又想着忍一忍,等到方姐姐画好再去看,更为惊喜。
章彦成回府时,瞧见这一幕,好奇走了过去,只见瑾娴正在为雪桃作画。
雪桃强忍着好奇没近前,“王爷,姐姐是不是把我画得很好看呐!”
章彦成点了点头,“确实很漂亮,看来你姐姐还是更偏爱于你,只肯为你画像,却不为我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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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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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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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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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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