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风微微撇过脸,依然不习惯将这张脸暴露于人前,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那些伤疤上,引来男人微微颤动。
“疼吗?”她情不自禁问出口。
聿风一怔,哑着嗓子答道:“不疼了。”
他说的是“不疼了”,而非“不疼”,也就是说现在不疼了,并非没有疼过,曾经一定也是痛彻心扉的吧?
或许并不是真的已经不疼了,而是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如此深刻又狰狞的伤痕,怎么可能不疼呢?
聿风微微直起上半身,往后挪了一段,靠在美人榻上,避开了她的指尖。
“别闹了。”他喃喃低语,听起来甚至像是带着一丝祈求。
他对她没有任何抵抗力,尤其是在知道了她是女子之后,更加经不起一丝一毫的试探与撩拨。
“你觉得我在闹?”指尖骤然落空,千羽眯起眼,黑眸中精光微闪,“好,那我们就来好好清算一下。”
她收回手,双臂抱胸,直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
聿风看了她一眼,又默默转开视线,她此刻正坐在他腰腹之间,双膝跪在他腰侧两边。
她似乎根本就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也没有察觉到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她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反倒一本正经开始“翻旧账”。
“耀南国初见,你为了帮我保住秘密,不惜斩杀临渊挽空楼十名高手,彼时我与你还不算很熟,我可以理解成你路见不平、乐于助人。”
她语声平静,继续道:“梚东国再见,你误以为我是为娶东楼槿娆才参加华胄盛会,跑来阻止我报名,阻碍未果又自己跑去参赛,千方百计不让我夺冠。”
“东楼槿婳苏醒之后,你认为我对她有情,同我使性子闹别扭。入学特训时,你又为了沐梨胭对我忽冷忽热。”
她话锋一转,又到:“啊,对了,还有今日,你给我摆出这副冷脸,是因为偷看到我与澜歌席间亲密吧?”
聿风双掌蓦地攥住,一张脸紧绷着,不发一语,虽然她猜的不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千羽嘲讽一笑:“我请问你,九玄第一天才,伟大的临渊阁主,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都是因为你对我有情,所以才处处拈酸吃醋,见我身边有个女人,就浑身不对劲儿?”
聿风抿着双唇不说话,耳廓却倏地红了,千羽说的也没错,在得知她是女子之前,他确实是如她所说这般,被妒火焚了心。
“你如此在意我,还说要跟我做什么师兄弟?”千羽压低身子凑近他反问,“真的要和我做兄弟?”
男人的头埋得更低,甚至绝望地闭上了双眼。www.xiumb.com
千羽见他还在死撑,突然冷笑一声,满脸邪佞:“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她突然扬声喊道:“迦兰!”
光芒闪过,一柔婉女子出现在房中,冲着千羽盈盈一拜:“见过主人。”
她抬起头看清眼前场景,立马小嘴微张,双目圆睁,惊诧中带着点兴奋娇声嚷道:“主人好兴致啊,您这是……”
“别废话。”千羽头也不回道,“送我们回东楼槿婳之梦。”
迦兰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旋身一转,立即恢复了本体。
迦叶帝兰已增至上下两层、十六朵花瓣,中心白色光球也增大不少,梦幻华美,妖艳异常。
如同当初将他们拽入梦境时那样,整个房中瞬间充满了乳白色光点。
察觉到她想做什么,聿风蓦地睁开眼,满脸惊愕:“千羽,不要闹了!”
“我说了我没有闹!”千羽盯着他的双眼恶狠狠说道,“我问了你那么多回,你都没有回答我,你不肯不敢不愿意正视自己的心意,我帮你。”
她俯低上半身,凑到他耳边,语带威胁:“你若是不来,从今往后就再也不要来见我。”
说完,她闭上眼,身躯一软,如同脱力一般跌入了男人怀中。
聿风心头剧震,下意识伸手紧紧搂住怀中人,却见她已然失了神志,坠入了迦兰之梦中。
一颗心被狠狠揪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心中对她这般作为完全无可奈何,又担心她一个人入梦会有什么危险。
重重吸了口气又缓缓叹出,他抬头看了迦兰一眼,随即也轻轻合上了双眸。
房中白光弥漫,将每个角落填满,一股异香飘散。
夜,无声清寒。
……
千羽再次睁开眼时,夜空烟火依然在绽放,院墙外喧闹声还未停歇。
视线高度生生矮了一截,千羽知道自己又变成林岁欢了。
她顾不上其他,撸起袖子,直奔眼前那棵姻缘树而去。
站在树下往上仰望,树梢间挂满了红绸与木牌,她挑了个位置就开始往上爬。
失策,早知道就本体入梦了,直接飞上去多简单。
她一边想一边奋力攀爬,幸好这林岁欢平时也不算是四体不勤的闺阁千金,手脚还挺灵敏,再加上她这个五阶强者的灵魂,爬个树而已,难不倒她!
姻缘树枝干粗壮结实,爬起来难度也不算太大,只是要爬到树冠顶部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千羽手脚并用,很快额头上就渗出了细汗,她爬了能有半刻钟了,还没见树底下出现别的身影。
“这家伙该不会真的不来吧?”她喃喃自语,爬上了最接近树冠的那层树杈。
她回忆着角度和位置,仰起头仔细找了找,口中嘟囔着:“没事扔那么高干嘛,怕我看到吗?”
那姻缘树有一小半都伸出院墙了,她记得聿风当时丢的很靠外。
千羽扶着树干站起身寻找,幸好有此等臂力和准头的人不算多,她很快找到了自己写的那条红绸,往旁边一看,正是聿风所写那条。
木牌掩藏在枝叶间,隐隐露出个“风”字。
找到了!
千羽心中一喜,伸手将挨在一起的两条红绸一把扯入了手中。
“千羽!”
而此时,树下也终于传来了苏辰允清朗温润的声音,那嗓音中满含担忧焦急,十分急迫。
千羽低头看了一眼,扬起手中两条红绸嚣张一笑:“拿到了!”
聿风紧张地上前接应:“你快下来!”
话音刚落,千羽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她脚下一滑,朝着院墙外坠落。
聿风二话没说,脚下一点,纵身一跃翻上院墙,又在墙头借力飞身向前,扑过去一把接住了坠落的少女。
直到将她稳稳抱在怀里,他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嘭”一声响,一道弧光冲上天空,炸开绚烂银花,夜空一片绚烂。
花灯下,头戴花环的男子面容俊逸,身姿挺拔,怀中少女抬起头,大眼睛黑白分明,花冠衬得她娇若桃李,明艳动人。
就在两人相触的瞬间,一根红绳凭空出现,牢牢系住两头,荡在二人双手之间。
突然出现的两人引起了路人驻足,男俊女靓的组合更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男子低头望着怀中人,双眸映着漫天火光,好似耀眼黎明,闪烁着令人心悸向往的曙光。
千羽似有所觉般举起手看了看那条红线,又看了眼手中红绸,突然伸手握住聿风的手掌,拉着他再次朝姻缘祠内奔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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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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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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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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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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