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之接旨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蒙殿下器重!”
昔日,长公主曾言,先生大才,当复相一展乾坤。
他不忍她羽翼未丰就与母族对抗,提出替她镇守白帝城,防雍州不逞之徒作乱。辗转接近一年,叛乱已定,破败的白帝城也成了无坚不摧极为富庶的白帝州。
她兑现了昔日诺言。
“师父,你要走了。”
荒竺练兵归来,俊美的脸上,都是汗。
“不急,为师得把白帝州的州务交接给新任刺史,这里有很多长公主的产业,账务繁多;水利工程才修了一半,许多事需要安排好。至少得三日后。”
“新刺史是谁啊?”
荒竺用肥皂洗了个脸,香喷喷。
萧望之凝望着他,神色有些忧愁,这小子,练兵打仗还行,但让他管辖一州政务,真的没问题么?
荒竺跟师父大眼瞪小眼。
他忽然悟了。
“我?”
“嗯。”
“您没开玩笑吧,我不成的。”
“不成也得成。这里是长公主的封地,你若安抚不好此地百姓、倒行逆施,休怪为师不客气!”
“真羡慕师父,能入云都辅佐殿下,常伴左右。还能和瑾瑜妹妹团聚。”
“云都虽好,但不适合你。荒竺,你好好待在白帝州,为殿下镇守大本营。这里,是她的根基。”
“是!”
“至于你上次去云都,被人设毒计陷害,为师会替你报仇的。”
荒竺想起误入贵妃寝宫的事儿,心有余悸,一股寒意自脊髓窜了上来:“那师父你一定要格外小心,宫里的人太坏了。”
*。*。*
崔士宁自从被罢相,工作量大幅度缩减,应酬饭局他也一概不去了,日子悠闲了许多。
一有空,他就跑去铺子里探望女儿。
“怎么又来了?”
崔江江刚从制曲房里出来,手里抱着一坛子辣椒豆瓣酱。
“江江也嫌弃爹?”
崔士宁有点儿委屈,配上那张很显年轻的娃娃脸,和女儿站在一起,倒像是兄妹。
“父亲说什么浑话。”
崔江江打开封坛的木塞,用青瓷勺子,舀出一碟辣豆瓣,“您可是崔家家主,富可敌国,又是朝中三品大员,摄政王的姐夫。对了,您最最厉害的,是一手粮食酿绝活儿!”
崔士宁忧郁的脸上,重新绽开愉快的笑容,脸颊边上浮现一对小酒窝。
是的。
崔家家主是个女儿奴。
见到女儿就特别开心,他跟晏岚青梅竹马,表兄妹两小无猜经常在栀子花树下玩耍。而女儿的容貌,和少女时候的妻子,几乎一模一样。
“爹尝尝这辣豆瓣,火锅楼那种辣子做的,长公主给我的秘方配料哦。”崔江江递上一双筷子。
桌上,还有一盘土豆饼,一盘红薯糯米饼。
崔士宁正好也饿了,拿起一块土豆饼,沾了辣豆瓣咬了一口:“嗯!好吃!江江制酱手艺越发精进了,辣口真够劲儿!”
他就着辣豆瓣,一脸吃了三块饼。
崔江江高兴极了:“加了长公主给的辣椒粉,真是绝品!比甜麦酱卖得还要好,一坛子五十两,好多人都排队抢着买!”
崔士宁看着女儿的笑容,彻底释然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贬官了又如何?
长公主如此看重江江,给了辣椒,教了秘制酱方。这是给了崔家一大笔财富啊!是那种可以长长久久赚钱的生财之道!
“爹爹我啊,可能真的不适合那个位子,整日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的,总怕出个差错。结果还真出差错了。”
“不怪你。”
“来云都之后,连陪伴你们娘三儿的时间都变少了。现在想想,以前在幽州的日子,多么惬意。”
“爹,咱们带一些粮食酿,去送给长公主。”崔江江一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昨儿遇到了昭意,他拿了一套很奇怪的瓷器管子、杯子,说是长公主殿下订做的冷凝什么装置的,用来提纯酒精。女儿问昭意表弟,什么是酒精,昭意说可能是从酒水里提取出来的。”
崔士宁认真听着。
崔江江继续道:“咱们家有云煌最大的酿酒产业,如果长公主殿下需要酒水,咱们可以把最好的送过去啊。能帮上一点是一点。”
崔士宁立刻道:“这好办,酒庄里有很多粮食酿,挑两百坛子上乘的。”
父女俩出发了。
一个时辰后,长公主府。
慕听雪正带着两个萌宝,在菜园子里,给大白菜浇水、施肥。
“娘亲,大白菜长高了些,能吃了么?”
“哥哥,这么小的植株,吃了多可惜。再过一个月,会长成很大的包心,那才好吃呢。”
“泽宝说得对。”
“娘亲,等萧大人来云都,瑾瑜是不是就不住咱家了啊。”泽宝抬起头,有些担心地瞅着慕听雪,“她是不是要跟自己爷爷住一起?”
慕听雪笑着捏了捏萌宝的脸,道:“瑾瑜应该会住到萧府。”
泽宝不高兴的扁扁嘴,哼唧唧的。
慕听雪宽慰孩子道:“但瑾瑜依然是你们的伴读,你们可以一起读书、玩耍,她想什么时候来咱家住,就什么时候来。”
泽宝唇角重新翘了起来。
崔江江父女,经过通报后,入公主府拜望。于中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崔士宁羡慕道:“你弟弟如果小几岁,也能给他们俩做伴读。总角之情,青梅竹马之谊,多好。”
崔江江挑眉:“你们可以给我生个妹妹,还不晚。”
崔士宁灌了一口冷风,一阵剧烈的咳嗽:“胡……胡言!”
“是不晚。”
慕听雪也来凑趣儿,“昨儿昭意过来,说芸姐诊出喜脉,他要当哥哥了。等芸姐家的孩子出生,泽宝、涯宝可以带着一起玩儿。孩子多了热闹。”
晏家的女人都挺幸福的。
晏芸嫁给秦川侯,一夫一妻。芸姐看似荒唐,潇湘水云阁榜一大姐,但实际上都是口嗨,与二姐夫伉俪情深。
崔家这样的顶级大世家,子嗣极为繁茂,崔士宁四十岁了,一个小妾都没纳,也没有外室。
“秦府有喜,改日定登门恭贺。我和岚儿都不小了,膝下一儿一女足矣。”
崔士宁有些不好意思,他命人把粮食酿送进来。
慕听雪欣然受了:“正好可以用来蒸馏提取高纯度酒。”
她把昭意昨日送来的那一套瓷制的冷凝管、烧杯,组装了起来。
崔士宁在一旁看得惊叹不已:“这些奇形怪状的瓷器,拼在一起,真的能蒸酒?”
慕听雪从空间里,取出一瓶21世纪的白酒:“尝尝?”
摆上两只玉杯。
用开酒器,打开酒瓶盖子,清香扑鼻而又不特别浓烈的白酒,倾倒出来。
崔江江的眼睛直了,惊道:“这酒怎如此清洌?一丁点杂质都没有!”
云煌的酿酒工艺落后,酿造出来的低浓度酒水,难免会有粮食、酒曲残渣。
就算是比较昂贵的酒,颜色也不可避免地浑浊。
“浊为劣,浊酒一杯家万里,一壶浊酒喜相逢;清为尊,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崔士宁激动坏了,他就是幽州酒肆最好的酿酒师,也从未见过如此品相的绝品清酒,“敢问长公主殿下,如此浓香的清酒,是如何酿造出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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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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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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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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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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