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南垂眸看着地面上的碎石,一粒一粒地散落在草边,像是陪衬一样。
鼠爷趴在井沿上,却并没有出来的意思:“不然呢?龙虎军包围,金吾卫抄家,先帝登基之后的那次平反大案不就是这样的阵仗吗?”
宋观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尖轻轻地踢散了围在草边上的碎石。
“然后呢?世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清楚,得到消息就来告诉你了,具体的也不清楚。”
鼠爷耸了耸肩膀,无奈地看着宋观南。
宋观南轻轻点了点头,视线却依旧落在地上那株草上。
她用脚把周边的碎石清理干净,随后弯下腰,轻轻松松地拿起了这一株小草。
“鼠爷看,这草,飘飘摇摇的。”
鼠爷并没有听明白宋观南的意思。
就在鼠爷想要问宋观南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宋观南手里面还捏着那草,抬起头看向门的方向。
鼠爷早就已经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消失在了旱井的井口。
宋观南也不急,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面的那一株小草。
小草颤颤巍巍地在她的手里,仅仅是这一刻的时间就有些发蔫。
宋观南也不急,她知道自己这门,关上和打开,其实对于一些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
过了一会,门外的嘈杂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宋观南清清楚楚听见了马车车轱辘压在地上的声音停了下来。
她大概已经猜到来找自己的人是谁了。
可她依旧坐在长椅上一动未动,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小草。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而东宫别苑的大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
小宦官的声音尖细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皇上驾到——”
宋观南猛地把草攥在自己手里面,单膝跪地行礼。
季骁明走进门,正好看到了宋观南,他扯了扯嘴角,缓缓地走到了宋观南的面前:“帝师不必远迎,快快请起。”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可是季骁明始终站在宋观南的面前。
宋观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接站起身来,抬眼看向季骁明:“陛下来我这做什么?”
季骁明垂眸看着宋观南,轻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件事情要和帝师商议。”
宋观南心下一咯噔,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
看着宋观南瞪大的眸子,季骁明更加满意了:“世家谋反,株连九族斩立决,朕想要问问帝师,可还满意?”
虽然是在问她是否满意,可是宋观南分明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威胁的意味。
宋观南微微一笑,藏在衣袖里面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头:“什么满意不满意的,这是陛下的决定,臣只能歌功颂德。”
季骁明看着宋观南脸上的笑容,竟然在里面察觉出来了几分本不该出现在宋观南身上的……谄媚?
他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刚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宋观南抬眼看向他:“陛下英明神武,不过是几个世家,哪里有人能够对您不敬?”
说话间,宋观南指向了一边的摇椅:“陛下请坐。”
季骁明被宋观南这样热情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怔了一下之后才走到了那摇椅上坐了下来。
宋观南看向了一边的小宦官:“厨房里有茶,麻烦为陛下斟一杯。”
此时此刻的宋观南,丝毫不像是季骁明印象当中的那样。
季骁明眯起眼睛盯着宋观南。
他记得,宋观南向来是一个有风骨的人。
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她那样,带着棺材跪在正殿门前,口口声声诉说着屈辱。
可现在的宋观南,和当时判若两人。
不,或许不用说当时,而是和自己登基之前的完全不同。
季骁明的眼神变了变,看向宋观南的时候竟然带上了些许的不悦。
宋观南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季骁明眼睛里面的情绪,可是宋观南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这样毕恭毕敬,他反而不开心了起来。
她扯了扯嘴角。
季骁明却是注意到了宋观南手里面的那一株草,皱了皱眉头:“帝师手里面怎么还拿着草?除杂草的事情让下人来就是了,帝师何必亲力亲为?”
宋观南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面变得蔫吧的草,笑了一下:“陛下有所不知,臣刚刚看这草被石头压着,就想着把石头清了,把这草扶一扶。”wWW.ΧìǔΜЬ.CǒΜ
“扶一扶?”
季骁明盯着宋观南手里面已经离开地面许久的草,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宋观南轻笑一声:“是啊,只不过就在臣把石头都清除之后,想要扶这株草的时候,手刚刚捏住,它就直接离开土里了。”
说着,宋观南晃了晃自己手里面这株草:“陛下看啊,这草活不久了。”
季骁明听着宋观南的话,刚要说宋观南什么,却忽然间意识到宋观南的话里有话。
他眸色一凛:“帝师大可以有话直说。”
宋观南扫了一眼季骁明,又是一个舒展的笑容:“陛下这是再说哪里话?臣哪里有什么要说的呢?还是臣说什么能够让陛下收回成命?”
说到最后,宋观南自嘲似得轻笑了一声,错开了季骁明看向自己的视线。
季骁明就这样盯着宋观南,似乎想要看穿她心中所想似得。
可此时此刻的宋观南,乖顺的不像话。
偏偏他听明白了宋观南刚才话。
不就是再说世家是那压着草稳固的石头,而昭国就像是这草一样吗?
他可不相信昭国离开这些世家就活不下去了,只是宋观南的态度实在是让他有些不爽。
季骁明阴沉着脸盯着宋观南:“既然如此,那帝师认为如何让这株草活着?”
宋观南的嘴角依旧挂着轻笑:“活着?自然能够活着,只是看陛下愿不愿意,仅此而已。”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季骁明嗤笑一声:“说得倒是轻松,帝师是在想什么?想让朕放权吗?”
听见他说“放权”这两个字,宋观南倒是觉得有些诧异:“为什么陛下觉得臣一定要谋权呢?”
偏偏宋观南微微扬起眉梢的样子在季骁明看来像极了挑衅。
季骁明上下打量了一遍宋观南,语气里隐隐约约带着不屑:“不要觉得你那拙劣的激将法能够让朕按照你的想法走,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宋观南只觉得莫名其妙,可还不得不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陛下这是再说哪里话,我宋观南只是帝师,帝师而已,在朝堂里面只有品级和身份,没有任何的实权。”
这是她帝师这个身份的局限性。
“实权?右卫率这个官职也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对于你来说,这有什么关系吗?”
季骁明眼神冰冷的落在宋观南的身上。
“的确没什么关系。”
宋观南莞尔一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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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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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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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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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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