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文看着六神无主的赵载年:“少卿大人,这是在问你的意见。”
赵载年点点头,依旧固执地说:“我要见他一面,总要从他嘴里听听是怎么一回事。”
宋彦文嗯了一声,他没有过多的劝说赵载年。
他知道自己这老朋友的性格,再者说,这是赵家的家事。
不多时,刚才在官府见过的那人带着赵念良回来了。
赵载年一路跟在后面,只等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和赵念良聊一聊。
宋彦文陪着他,默不作声地等了许久,赵载年才得以进去和赵念良对话。
他站在门外,看着赵念顺拐地走了进去。
赵载年走进大理寺昏暗的房间里面,隔着一片铁栅栏和自己的儿子面面相觑。
赵念良目光躲闪着,不敢和自家阿爷对上视线。
赵载年看着他这衣服心中有鬼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心凉了半截。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这样畏畏缩缩的多半是心里面有鬼。
可赵载年还是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赵念良低着头,不敢看赵载年的眼睛:“我没说错。”
“你说什么了?”赵载年的嘴唇微微颤抖。
赵念良梗着脖子:“赤眉军起义,本来就是当地官吏苛责,而使得百姓不得已而为之,百姓起义,自然与豪绅不和,所以才落得惨败,儿子没有说错!”
赵载年听着他说话,眼睛慢慢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念良:“你再说一遍?”
赵念良沉默了。
赵载年不甘心,两只手紧紧地攥着铁栅栏:“那‘不遵命者,人不尊之’当真是你说的?”
问这句话的时候,赵载年的手脚冰凉舌头打结,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念良。
这次的赵念良反倒是大大方方的迎上了赵载年的视线:“对,是儿子说的,阿爷觉得儿子说的不对吗?”
赵载年没有回答他,只是松开了攥着铁栅栏的手,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而他脸上,刚才质问赵念良时候的难以置信,已经全部变成了审视。
“赵念良,我作为大理寺评事,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说过这样的话?”
这一次,赵载年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急切,反倒是格外的冰冷。
偏偏赵念良也是耿直的性子,眼眶通红地看着赵载年:“学生赵念良,的确在先生与同窗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赵载年没有说话,但不断起伏的胸膛足以看出他心绪不定。
他微微摇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再也没有刚才见到赵念良时候的热切与希冀。
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已经是触犯了律法皇权,再加上那么多人的举证,又是在太学这样的学府里面。
按照昭国律法,是以斩刑。
赵载年没有说话,转身往屋外走。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铁栅栏里面的赵念良。
赵念良看着赵载年走出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是看着阿爷眼睛里面复杂的情绪,赵念良只觉得这初夏时节,好像有点冷。
见赵载年走出房间,宋彦文立刻迎了上去。
“他怎么说?”宋彦文问他。
可是赵载年脸色冷硬,就像是没有看见宋彦文一样,紧紧地抿着嘴唇,往大理寺少卿的房间走去。
宋彦文见赵载年不理会自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不会想把自己儿子判了吧?”
赵载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往前走。
宋彦文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是赵载年始终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闷着头往前面走。
直到他进了大理寺少卿的办公书房,都没有和宋彦文说一句话。
宋观南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今天的赵载年不太对劲。
房间里面的大理寺少卿,一抬头,就看见赵载年走了进来。
只见赵载年脸色冷硬得像是湖底的石头。
他放下自己手里的毛笔,捏了捏鼻梁:“说说你怎么看?”
赵载年抱拳,声音有些发闷:“太学学子赵念良,在太学口出狂言,对圣人有大不敬之罪,又因所言涉及圣人皇权,影响颇大,检举之人众多,故……处以斩刑。”
大理寺少卿原本还在低着头整理自己的文书,听见赵载年的话,猛地抬头看向了他。
“你……当真?”
大理寺少卿皱着眉头问他。
赵载年躬身,让大理寺少卿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表情:“按大昭律法当如此,非臣一人妄断。”
大理寺少卿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皱着眉头对他说:“赵卿,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据我所知,你只有这一个儿子。”
这就是大理寺少卿在提点赵载年,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并不是非要杀了赵念良不可。
赵载年抿嘴,坚定地摇摇头:“谢大人关心,只是律法不可违背,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到底是不是事实,都是对圣人不敬,有违律法。”
他神情鉴定,可是声音却在发抖。
大理寺少卿眯起眼睛看着他。
赵载年就这样抱礼而站,低眉顺眼地等候着他的发落。
大理寺少卿站起身来,在桌案的后面来回踱步:“你啊,你啊……”
少卿念叨了半天,最后依旧是说不出来劝阻的话。
他一向知道赵载年是恪守律法的好官,平日里处理案子也是刚正不阿。
就连右相的嫡子,他都一样地处置。
但,虎毒尚且不食止!
赵载年却能够把自己违背律法的儿子亲手送上死路!
大理寺少卿坐下来,定定地看着赵载年:“赵卿,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这样定罪?”
空气之中安静了下来,赵载年看着大理寺少卿,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开后门。
可他是官,是大理寺的官,是执行律法的官,是守护天下公平正义的官。
即使燕王再多不对,可他现在是圣人!
既然有着圣人的身份,那么赵念良说的话,就是罪。xiumb.com
赵载年微微一笑,声音虽轻却格外有力:“臣确定。”
大理寺少卿一愣,接连说了好几句话。
最后,他对着赵载年挥了挥手:“这件案子,我知道了,你……可以备后事了。”
赵载年行了一个大礼:“在下告退。”
等走出少卿房门的时候,赵载年看到了外面大好的天光,只觉得格外目眩。
一边的宋彦文赶忙扶住了要晕倒的他:“怎么了?”
赵载年迷迷蒙蒙中挥了挥手:“回家……回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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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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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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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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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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