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捡起那血肉模糊的首级用木盘子盛着端进去,向支雄复命:“将军,宋宝已被处斩,请验明首级!”
支雄扫了一眼那首级,正对上宋宝那双即便到死依旧瞪得大大的眼睛,这货死不瞑目呢。支雄说:“拿去喂狗!”
亲兵应喏,将首级拿了出去丢到军营外,相信用不了多久野狗就会扑过来将它啃个一干二净的。
土土哈骇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石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问支雄:“叔父,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支雄陷入了沉思。
土土哈鼓足勇气叫:“将军,末将……末将愿意领兵前去夺回舞阳!不夺回舞阳,末将提头来见!”
支雄看了他一眼,说:“确实应该夺回舞阳……我们的军粮全都在舞阳,而这一带被晋军坚壁清野,别说粮食,连枯草都给烧清光了,不夺回舞阳,我军很快便会断粮,到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石虎问:“那叔父打算怎么做?是全军尽出前去争夺舞阳,还是派一支精锐前去?”
支雄不答反问:“贤侄认为怎样做更妥当?”
石虎说:“晋军防线坚固,晋人凶悍顽强,从阳翟到襄城、昆阳,我军都难以撼动他们的营垒,好不容易在舞阳打开缺口,突破至此,实属不易,若全军尽出前去争夺舞阳,就必须放弃眼前这大好局势,实在太可惜了!”
支雄若有所思:“贤侄的意思是,派一支精锐前去争夺舞阳,主力大军继续攻城?”
石虎抱拳说:“叔父若信得过侄儿,就让侄儿领兵前去争夺舞阳,叔父只管继续攻打堵阳!南阳境内如今已经无兵可用了,不然也不会在堵阳这么重要的地方也只放不到一千人……叔父攻得急了,晋人定会恐惧,只怕不等侄儿拿下舞阳,舞阳的晋军就自己逃了或者降了!”
支雄说:“贤侄之计甚妙,只是奇袭舞阳的晋军不到一日便拿下舞阳,可见战力强悍,贤侄麾下仅六千轻骑,兵力是不是太少了点?”
石虎说:“兵贵精不贵多,对付区区几千晋军,六千轻骑足矣!再说,大将军也在往舞阳这边增派兵力,攻打舞阳的兵力不会少的!”
听他这么一说,支雄彻底放下心来,说:“那贤侄明天早上就出发,尽快夺回舞阳!”
石虎说:“侄儿今夜就出发,打晋人一个措手不及……并不是只有他们才会搞偷袭的。”
支雄挺欣赏这家伙身上那股狠劲的,大笑着说:“如此,我便预祝贤侄旗开得胜!”睨了土土哈一眼:“带上你的人马,宋宝的人马也归你指挥,充当大军的先锋,配合小将军夺回舞阳!此战若能建功,我便饶你不死;若不能建功,我便将你五马分尸,扔到荒野喂狗!”
土土哈咚咚咚猛磕响头:“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拿定主意后,石虎立即下令他那六千骑兵赶紧吃饭、喂马,准备停当后便以土土哈那几百人为先锋,踏着夜色朝舞阳扑去。他麾下那拨人对此都颇有怨言,要知道他们昨天傍晚刚从舞阳赶到这里,现在又要从这里赶回舞阳,这种频繁的来回调动实在是令人疲惫、厌烦。不过他们可不敢有异议,石虎那犊子凶残暴虐,容不得别人质疑自己作出的任何决定,敢在背地里议论他?想好自己准备埋哪里了没有!
支雄则连夜向堵阳发动进攻。在他的指挥下,羯胡军队万箭齐发,带着火摺子的利箭划过夜空,密似飞蝗的落向城墙,一些守城器具被点燃,燃起雄雄大火。在箭雨的掩护下,羯胡大军举着盾牌抬着梯子冲向堵阳城墙,势如潮水。城墙上的晋军用床弩和投石机、投石机回敬他们,床弩装上寒鸦箭照着羯胡士兵人员最密集的区域猛射,一次发箭数十支,力道远比单兵弓弩要强劲得多,没射中算你走运,一旦射中,那就是洞甲穿胸的下场!投石机则居高临下投掷着羊角石,这种羊角石每个重一到两斤,还特意敲出锋利的棱角,使用的时候放进投石机的网兜里,大型投石机一次可装填上百块,中小型投石机一次性可以装填数十块,二十几架投石机猛烈开火,羯胡军队头顶羊角石冰雹般落下,连盾牌都给砸得稀碎!
羯胡军队扔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推进至壕沟前。晋军用强劲的弓弩照着他们攒射,利箭穿飞间,不断有人中箭,惨叫着倒下。不等这些倒霉蛋断气,后面的人便将他们的身体丢进壕沟中,然后往里面投土袋,顶着晋军的箭雨填平战壕,推进至城墙下。
一架架长梯架了起来,成串的羯胡士兵沿着长梯往上冲。一些膂力出众的羯胡士兵站在城墙下,朝上面的晋军投掷标枪,不断有晋军被击中,惨叫倒地。这样的情景让守军不由得生出惧意,原本绵密的火力网开始混乱。
在城墙上指挥的伏天生马上便察觉到了士兵们心中的恐惧,他二话不说,抄起一支斧枪冲向一处缺口,连劈带刺,转眼间便有数名羯胡士兵被他给打了下去。他放声怒吼:“你们在害怕,是吗?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害怕未免太早了!想想你们的妻儿,想想你们年迈的爹娘,一旦堵阳失守,他们要么沦为胡人腹中食,要么继续逃亡,和无数人一样悲惨地死在荒野之中,变成秃鹫啄野狗啃的美餐!这些事情你们在关中,在洛阳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难道现在还想再经历一次!?”
想到逃亡路上看到的惨状,晋军将士心中的那点惧意顿时被更深的恐惧给淹没了。跟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小家被胡人打得粉碎,好不容易才过上几个月安稳生活的亲人要么被屠戮要么继续逃亡,然后像野狗一样死在路边相比,战死反而是最不值得害怕的。不就是一条命吗?你们想要就来拿,不过得拿几条命来换!
在伏天生的怒吼中,晋军发出嘶哑的、微微颤抖的嘶吼,红着眼睛举起手中的武器狠命朝出现在城垛口的羯胡士兵劈刺过去,很多羯胡士兵刚冒出个头就被长矛捅中面部,惨叫着栽了下去。
一些善于攀爬的羯胡士兵咬着弯刀,双手抠着城墙的缝隙蹭蹭的往上爬,身手还蛮灵活的。只是,这都是太监逛窖子————没鸟用,伏天生在他们猛攻龙王寨的那几天做了很周全的准备,其中一项准备工作就是往城墙处泼水。泼上去的水在严寒之下很快就凝成了冰,整道城墙如同冰墙一样,滑不溜手的,根本就爬不上去。这些羯胡士兵划拉了半天也没能爬上去几个,反倒是被城墙上砸下来的羊角石干翻了不少。
一队羯胡士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一辆冲车推到北门,使出吃奶的劲向北门猛撞。包着铁皮的木槌重重的撞在城门上,城门上那层薄冰大片大片的脱落,整道门乃至整道城墙都在震动。守军用火箭朝着冲车猛射,然而冲车被包裹在厚厚的木板上,根本就射不穿。十余名投枪手朝冲车奋力投掷捆扎着浇了麻油点燃的松枝的标枪,标枪倒是成功钉在了冲车身上,但冲车在推过来之前淋了一次水,这点火根本就烧不动。
一名凉州军出身的军官恨得牙痒痒的,恨恨地说:“他娘的,要是有一罐猛火油,铁定能将他们烧成炭,哪里还有他们嚣张的余地!”
话音未落,便看见伏天生指挥数名军士每人抱来一大捆东西,还是用被子包着的,瞅准冲车后点着,然后往下扔。明明就是一张麻布做的被子,按理说燃烧速度不会太快的,然而被点燃后它们却瞬间变成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燃烧得那叫一个猛烈,还夹带着刺鼻的浓烟。这几捆玩意儿丢下去,冲车顿时便被火海包围,躲在冲车内的羯胡士兵要么成了火人,要么被浓烟熏得剧烈咳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跌跌撞撞的逃出来往后跑,马上被晋军的利箭标枪干掉。xǐυmь.℃òm
看着冲车被焚毁,伏天生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感谢李睿。这一招是李睿教的,李睿在出发前便预感堵阳很可能会遭到羯胡大军猛烈的进攻,于是教了伏天生一些摧毁敌方攻城器械的法子,比如说用被子包裹大量干燥的松枝或者秸秆,并且在上面洒上大量黑火药,点着后往下扔,只要是木头做的,就没有这种火焰烧不掉的。他还给伏天生留了一点黑火药,伏天生照着他教的法子弄了二十来个备着,看到冲车猛撞城门便拿了出来,别说,还真的很管用!
一下子就将那辆碍眼的冲车给烧成了灰!
支雄眼看着团团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将他好不容易运到这里来的冲车焚毁,不禁恼怒万分,破口大骂:“可恶的晋人,打仗不怎么样,玩旁门左道倒是挺厉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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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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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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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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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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