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起给颜氏和卫修安设的佛堂,就在与江家一墙之隔的一间小屋子里。

  两家相隔得并不远,再加上卫起知道,江玉娘经常坐在凉亭里喂鱼,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在凉亭里喂鱼,那就隔三差五地哭一顿呗。

  总能让隔壁的江玉娘听见的。

  他刚才哭得太狠了,叫的也太狠了,也不知道隔壁的江玉娘听到没有,从早上到现在,他都哭了好几场了。

  若是没听到,他继续哭几场就是了,倒不是什么难事。

  最难最难的,则是,她听到了,却无动于衷,或者,她什么都做不了,听到也只能当做没听到。

  那怎么办呢!

  卫起不哭了,静下心来,思索着接下来的路子。

  若是她听到了,却不来,那他家要换过一个策略了。

  卫起想的入迷,好半会才听到家中大门被敲响的声音。

  卫起条件反射地就站了起来,整个人往后头退了几步。

  他都被赌坊的那些人给搞怕了,行成了条件反射了。

  不过好在,外头传来一位姑娘家的说话声,听不清楚说什么,不过听声音,很清楚,就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

  卫起心思一动,脸上大喜,就往门口快步跑去,脚步轻盈,速度飞快,脸上还挂着笑。

  就在手都放在了门栓上的时候,卫起顿住了。

  他死了娘和弟弟啊,本来就该是悲痛欲绝、伤心难过的,怎么可以跑这么快了,他明明应该是连说话都没力气了的。

  卫起悄悄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门口,春喜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里头没动静,她倒是常舒了一口气:“小姐,里头没人呢,我们走吧。回去吧!”

  江玉娘却不肯走,“我们来之前,还听到了他的哭声,他这么难过,怎么可能会出去,肯定是太过悲伤难过,没听到敲门的声音罢了,你别偷懒,再去敲,用点力,实在不行,就喊!”

  春喜一听,脑瓜子都嗡嗡嗡地:“小姐,这周围都是人,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又该要乱嚼舌根了。”

  本来小姐就被这群人乱编排过。

  小姐是江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如珠如宝的疼着,脾气丑一点,怪一点,性子骄纵一点,要无可厚非啊!

  姑娘家的眼界高一些,看不起这条街上那些游手好闲,没啥本事的男人,也是人之常情,可这群人,非以为自己儿子是人中龙凤,见自己小姐看不上她们的儿子,一个个就过来编排自己小姐。

  别提多讨厌了。

  江玉娘全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怕他们干什么,本小姐要做什么事情,还要经过他们同意不成!去敲!”

  春喜见小姐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也不好再拒绝,上前继续敲门。

  卫起已经重新走了回去。

  此刻的他,步履蹒跚,眼睛通红,神情憔悴,声音沙哑。

  “谁啊?”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外头的人知道。

  春喜听到了,激动不已:“小姐,卫公子说话了。”

  江玉娘激动地手就放在了自己的头发上,“春喜,我的头发,衣裳,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春喜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几眼:“没事,小姐,好得很呢!”

  江玉娘这才放下心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焦急又欣喜地等待着卫起的到来。

  春喜又敲了敲门,“卫公子!”

  卫起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终于到了大门处,他一副心神具碎的模样,手颤颤巍巍地将门栓拉开。

  大门,缓缓地打开,一张风流俊秀的脸,就这么印在了江玉娘的眼睛里。

  入木三分、挥之不去。

  卫起抬头,一双眼睛红肿不堪,显然是刚才痛哭过,他满脸的狐疑,看了眼江雪娘,就移开了目光,“姑娘是……”

  江玉娘拉了拉春喜的胳膊。

  春喜心领神会,立马介绍:“公子,我家小姐是隔壁江家的,她听到公子在哭,哭声悲愤,心中狐疑,遂过来瞧瞧公子。”

  卫起看向江玉娘,眼神柔弱含情,然后拱手,给江雪娘行了个大礼:“卫起多谢江小姐心!”

  江玉娘可以开口了,“卫公子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为难之事了,我虽然是一届弱女子,可还是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卫起摇头苦笑:“家中母亲和弟弟悲惨离世,我却无能为力,不过是在哭他们的不幸和我的软弱罢了!”

  江玉娘宽慰他:“卫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看到卫公子自责愧疚,他们肯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

  卫起摇头苦笑,抬起头后,眼神里是空洞的,无光的:“是啊,江小姐说得对!”

  江玉娘一时无言,只能将一个食篮给了卫起:“卫公子,我知道现在说什么宽慰的话,对你来说都是无力的。这是一些吃食,卫公子虽然伤心能过,可自己的身体还是要注意的,可千万别损着了自己的身体啊!”

  她并没有进卫家,在门口将东西给了卫起,就走了。

  卫起拎着食篮,目送江玉娘离开。

  春喜先下了台阶,先江玉娘几步,江雪娘落后了,卫起在后头跟了两步,两个人距离更近了。

  江玉娘就听到,卫起在自言自语:“我时日无多,又一心求死,实在是不配得到江小姐的关爱!”

  这段话,很轻,轻到的只有江玉娘一个人听到。

  又或者,是卫起在自说自话,根本就没想让其他人听到。

  江玉,娘回头看了卫起一眼,就见他憔悴的脸上带着笑容,无神的眼睛,在看到她之后,有了片刻的温柔。

  江玉娘听清楚了卫起的话。

  不过,看卫起的样子,他应该以为自己没听到。wWW.ΧìǔΜЬ.CǒΜ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怎么可能会跟别人说自己要去死呢!

  江玉娘心脏噗通噗通跳个厉害,回头又看了卫起一眼,只看到他的背影。

  单薄、落寞、瘦削、孤苦伶仃。

  卫起将门缓缓关上,透过门缝,他看到了江玉娘落在自己身上时的担忧和害怕。

  回到江家的江玉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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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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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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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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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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