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扫视了柳梦生等人后,便将目光定在了江晓莺身上,随后慢慢移步走近,对着江晓莺躬身施礼道:“在下张月鹿见过少奶奶。”
柳梦生一听,便明白了这位原来就是那个金陵董家的朱雀七宿之一。所谓朱雀七宿,便是指二十八星宿中位于南方的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张宿、翼宿、轸宿七宿,而又在风水中分别称其为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和轸水蚓。只是这张月鹿想必也不是她的真名,不过是借星宿之名用来行走江湖罢了。只是,最让柳梦生在意的是这人称江晓莺为少奶奶。
“什么少奶奶?怎么哪里都有你们?”江晓莺既气恼又沮丧地说道。
“是少爷吩咐我等来寻少奶奶,一旦遇见便护您回府,”张月鹿依旧恭敬道。
“我哪里需要你们保护!”江晓莺不客气地回道。
“少奶奶,您还是快些随我等回府吧,”张月鹿劝道。
“别老少奶奶、少奶奶的称呼我,本姑娘还没嫁人呢,”江晓莺气道。
“您说笑了,若不是您那一日逃婚,现在早已是我们董氏的少奶奶了,我等岂敢不敬,”张月鹿道。
“你还跟我顶嘴!”江晓莺气得直握拳,但对方一直这么毕恭毕敬的,又不知道气往何处撒。
逃婚?柳梦生不禁看向江晓莺,心道这个江小鸟还挺能折腾,怪不得一直对自己来历避而不谈,原来还藏着这么一段故事呢。
“总之,不用你们跟着我,我现在安全得很,”江晓莺烦躁道。
“少奶奶,这是少主的命令,我等不敢有违,”张月鹿回道,眼角余光却在柳梦生身上打量着。柳梦生明显感觉到此人的气息指了过来,似是对自己存有敌意。
“你!”江晓莺面对这个赶也赶不走的人甚是无奈。
柳梦生见这张月鹿这般纠缠遂心生一计,小声对江晓莺道:“眼下临安形势尚不明朗,与其将人家遣走,倒不如留下来一起来帮忙吧。”
“也是啊,”江晓莺眼珠一转,回头便对张月鹿道,“眼下妖雨将至,临安城形势危急,你若是真有心保护我,就来一同讨伐这邪祟。”
“少主有命,不让少奶奶参与对抗妖雨,”张月鹿道。xǐυmь.℃òm
“要他管我!”江晓莺气得差点跳起来。听到这里,柳梦生心里便也有些不快,这董家少主如何得知临安要与妖雨一战?既然知道,为何不出手相助?
“少主说,若少奶奶不肯,即便是用绑的,也要将您带回府上,”张月鹿略带了些威胁的语气。
“你敢!”江晓莺这回是真的跳了起来。
柳梦生已然是看不下去了,刚要开口却被穆青竹抢了先。
“且慢,你们金陵董氏到底是什么意思?妖雨来袭,不来相助便罢,如今还来强行将江姑娘带走。金陵董氏作为一方宗门竟是这般作为,就不怕为人所不齿吗?”穆青竹正色道。
“金陵董氏本就不是玄门出身,没有义务讨伐邪祟,”张月鹿将身体站直道。
“那还好意思自称什么金陵董氏!”穆青竹语气里藏了丝丝怒意,更带了几分轻蔑。
柳梦生见穆青竹这番话虽然意思明确了,但总觉得骂的不过瘾,便道:“就是就是,我还惊讶世上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玄门,结果连玄门都不是,也难怪这般胆小如鼠。”
“董氏沉勇,不在于此,”张月鹿咬着后牙回道。
“那是用来临阵脱逃上?”柳梦生继续用挑衅的语气说道。
“你找死!”张月鹿怒道,右手也背向了身后,似是在摸向自己的兵刃。
“呦呦呦,明明没什么担当,这脾气倒是不小,”柳梦生表面悠然道,暗下左手已将木剑推出剑鞘。
“你是什么人?”张月鹿眯起眼睛道。
“我是什么人,我好歹也算是你们这未过门的少奶奶的救命恩人,”柳梦生道,旁边的江晓莺扶额表示头疼状。
“救命恩人?”张月鹿一脸怀疑地看着柳梦生。
“看来你们董氏连礼数都不会啊,见到自家少奶奶的救命恩人不先道谢的吗?自称董氏,还这么不懂事,”柳梦生继续道。
“你!”张月鹿瞪向柳梦生,感觉随时都会冲过来跟他较量一番。
“什么少奶奶,没告诉你,本姑娘还没嫁人呢嘛!”江晓莺白了他一眼不满地嘟哝道。
“晓莺啊,这种不敢作为,又胆小如鼠,还不懂礼数的家族,咱们不嫁也罢!”柳梦生装出一副长辈的口吻道。
“要你管!”江晓莺压低声音道。
穆青竹从刚才柳梦生说话开始就一直憋着笑,被柳梦生和江晓莺这么一闹,原先的怒气早就消去了,正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
“若真是如此,我们少主自会重谢,”张月鹿强压下怒气咬着后牙道。
此时柳梦生忽觉周遭气息忽变,表面上依旧散漫的样子,心里却迅速警惕起来。柳含烟和穆青竹也应是感到气氛异样,同时扣住了腰间的佩剑。
“张月鹿,为何如此拖沓?”一个沉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小巷里飘来。
柳梦生一眼望去,见从那小巷里慢慢走出六个人来,心里便知来者是谁了。
那六人在张月鹿身后站定,一同施礼,其中一位老者道:“在下鬼金羊,见过少奶奶。”而后面那几人估计就是井木犴、柳土獐、星日马、翼火蛇和轸水蚓了。
柳梦生定睛看去,见这几位年龄身高不一,岁数最大的要数那鬼金羊,俨然一副白发老者模样,而这最小估计就是那翼火蛇了,不过虽然他只是七八岁孩子的身高,眼中却露出让人很不舒服的光芒。
这几人也都戴着面具,只是各有不同,比如鬼金羊的面具只将自己的左脸遮去,样貌是一只笑容诡异的山羊;而翼火蛇的面具则是一条赤蛇盘踞,遮去额面与右半边脸,赤蛇示威似的张开嘴露出毒牙,蛇口中露出了那孩子的左眼;星日马则是干脆用马脸面具将自己的面容完全遮住,再加上他那高大健硕的身材,感觉就像是牛头马面里的马面一样,若他说自己来自阴曹地府,柳梦生都不觉得奇怪。
除了鬼金羊和张月鹿,其余几人好似故意一般均站在阴影处,纵然有人的面具未将面容完全遮住,却也看不真切。
“鬼金羊前辈,”张月鹿向着戴山羊面具的老者恭敬道,刚要继续说下去,那鬼金羊就抬手制止了她。
鬼金羊瞄了一眼柳梦生等人,随后对江晓莺施礼道:“少奶奶,我等也是逢少爷之命,望您不要为难我们。”
“不为难你们,就是在为难本姑娘了,”江晓莺扬起头几近怒喝道,“我已经答应临安穆氏一同对抗妖雨,如今你们却要将我强行带走,岂不是让本姑娘言而无信?”
“何止是为难晓莺一人,明日与妖雨一战,你们少奶奶在其间要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你们现在若真带她走了,不仅是在难为我们,更是在难为这临安城中的百姓。于情于理,都是你们的不是,还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地讲话,”柳梦生见江晓莺自看见鬼金羊之后火气就顶了上来,便上前一步挡在江晓莺前面,趁那鬼金羊开口前抢先说道,“更何况,既然是你家少爷的命令,又是来接你们董家未过门的少奶奶,为何不见他亲自来?”
鬼金羊的脸色立刻黯淡下去,张月鹿等人的脸色自然也是不好看。
“少爷还有要事,不能抽身,”鬼金羊顿了顿沉声道。
“要事在身?我看是害怕遇到那妖雨,不敢来吧。看来我们晓莺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柳梦生将手搭在江晓莺肩上,几近将她揽在怀里。柳梦生是想着借此动作告诉江晓莺,就算是跟这什么朱雀七宿打一架,他也是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而江晓莺被这么一搭先是一愣,然后看了过来。柳梦生见江晓莺眼中满是惊讶,便冲她露出了一个坚定的笑容,随即感到江晓莺浑身颤了颤,便心想这江小鸟还挺激动,自己不过是拔刀相助而已,不用谢的。
江晓莺瞪了柳梦生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对鬼金羊他们厉声道:“你们回去告诉他,别装模作样的。若真是担心我,让他亲自来请本姑娘回去!”
“这……”鬼金羊和其他朱雀七宿面面相觑。
“这什么这?还不快赶紧让开!要是误了大事,怕你们担当不起!”柳梦生喝道,然后就这样搂着江晓莺径直穿过鬼金羊等人,张月鹿和星日马见状要拦却被鬼金羊抬手制止了。
柳含烟和穆青竹也顺势跟了上来,留下站在原地的朱雀七宿。柳梦生感到江晓莺一直在微微颤抖着,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在强忍着什么念头。
柳梦生见状故意快速转向一处小巷,躲开朱雀七宿的视线。此时穆青竹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笑的肚子直痛还不住地捶墙,柳含烟也是抬手遮住笑颜。江晓莺一下子就涨红了脸,一脚踹开柳梦生道:“你个呆瓜!怎么闹的跟抢亲似的!”
“柳兄,你真的是太绝了,自己的未婚妻不仅逃婚了还被别人拐走了,这下董家的少爷还不得气疯了,”穆青竹一边笑一边说道。
柳梦生没想到江晓莺会是这种反应,结果被这一脚踹得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喂!江小鸟,我好歹也是想了办法帮你脱身了,你不谢谢我,怎么还打我?”柳梦生翻过身来坐在地上委屈地说道,心想合着这江小鸟刚才是在忍着想揍自己的冲动啊。
“你!你个呆瓜!”江晓莺气得也是说不上话来了,直接冲过去又是一阵暴打,直到柳梦生求饶了才罢手。
“好了,梦生,晓莺,别闹了,咱们还有要事要办,”柳含烟见两人打闹够了便轻声提醒道。
“对啊,再晚的话,有的店可能就关门了,”穆青竹此时也是笑够了。
“对对对,正事要紧,”江晓莺仿佛才想起来似的,戳了戳躺在地上的柳梦生道,“喂!呆瓜,快起来干活啦!”
“没天理啦,”柳梦生喊着,结果又挨了江晓莺一脚。
“早知道就不拦着那些个朱雀了,反正都是一窝鸟,”见自己再躺着只会换来更多的拳脚,柳梦生只得揉着浑身的酸痛感,被迫起身。
“你说什么呢!”江晓莺一眼瞪了过来,柳梦生连忙捂住嘴,示意自己不再多话了。
随后四人穿梭于临安城里的街道间,搜罗着制作烟火的材料。一路上很是顺利,那朱雀七宿也没再来纠缠。江晓莺提出的素材,穆青竹都能准确地找出相应的店铺,而且所有店铺的店家一看到穆青竹便知是画梅山庄的急需,连穆容雪给的那令牌都不用出示,各个店家就都纷纷积极配合,还有的店家猜到这些用品是要用来对付妖雨的,不仅钱款可以暂且不收,还都主动提出把材料送到画梅山庄,可是给柳梦生等人省去了很大的劳动量。末了,还有些工坊的工匠自告奋勇地前去画梅山庄集合,任听调遣,一同协助制作。
其间,柳梦生注意到师姐也常常趁江晓莺挑选时上前询问街旁的店家,想是在打探故友的事情。回想起来,本来为了低调行事柳梦生才和师姐一起改换身份的,谁曾想自己的画像居然上了通缉榜,偏偏自己还盯着那悬赏看了半天。这下好了,别说避人耳目了,不名扬天下不就错了。想到自己可能会为师姐寻人带来麻烦,柳梦生不由有些担心,不过他还来不及仔细思索,就又被江晓莺叫去干活儿了。
接连辗转了几家店铺,终于是将江晓莺所需的材料都找到了。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群,柳梦生又看了看门柱上程大人奋笔疾书的告示,心中有点不解。按说程大人已经将妖雨来袭的消息告知城中百姓了,不见有人着急逃难就算了,结果这临安城里的百姓连半分担忧之色都没有,为何大家依旧如此悠然?
于是趁着江晓莺和穆青竹正忙着挑选硝石之际,柳梦生指着门柱上贴出来的告示问那店家:“老板,问你个事情,程大人这都已经告诉大家妖雨来袭的事情了,怎么不见有人逃难去?”
那店家听到这一问,直接笑道:“有穆家的姑娘跟程大人在呢,还用担心什么?兴许那妖雨都没那个胆量来临安城呢。”
结果还未等柳梦生再问些什么,就被江晓莺发现了。
“喂!你这呆瓜又在那里偷懒,还不快过来帮忙!”江晓莺冲他嚷了一句。
“好好!”柳梦生无奈地应道。
“对了,小兄弟,这些护符给你,”店家说着递过来一些小锦囊。
“这是?”柳梦生不解地看向店家,听他的意思里面似是装着某种护符。
“这是碧霞元君庙里请来的护符,保平安的,要是妖雨真来了,你们一定用的上,”店家笑着说道。
“这个…恐怕不合适吧…”柳梦生当然不想收了。
“这护符要是给穆家的人,他们肯定不会收的。小兄弟就拿上吧,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看你们每次都拼命地治退妖魔,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店家道。
“哪里的话,您这店里的硝石这回可是要派上大用场了,”柳梦生看了看在帮着拿东西的穆青竹,心道给玄门弟子送护符,要是能收那才怪呢。
“真的吗?”店家有点不相信。
“不敢妄言,”柳梦生道。
“你这呆瓜!还磨蹭什么呢?快过来!”那边江晓莺又催促道。
采购回府后,江晓莺马上画了一张图纸,又将图纸上的各处细节教予工匠,最后还演示制作了两只烟花,待到几位工匠手法纯熟后才放心。其间柳梦生和柳含烟也在一旁协助,穆青竹更是叫来了自家的外门弟子一同帮忙,几位工匠手艺都是极好的,临安穆氏的弟子也是个个心灵手巧的,因此制作烟花的工期被大大缩短了,仅一个时辰不到就完成了百只烟花。本来江晓莺是想一鼓作气赶快做完的,结果却被工匠们要求回去休息。理由很简单,明夜江晓莺、柳梦生和柳含烟,以及穆氏的弟子们都要与妖雨一战,需要保存体力。
众人领了工匠们的好意,离开了山庄临时搭起的工棚。此时还未至夜半,柳梦生舒了舒筋骨,望向夜空。正是皎月当空,月色清朗,微风习习,虽时有流云遮月,却更添几分静谧之感。城中灯火繁华,还有许多营业的店家,还有饮酒作乐的人,好一番宁静祥和之景,实在想象不出这座城明夜会遭妖雨袭击。
虽是夜深柳梦生却未有困意,众人显然也也是如此,终于有个穆氏的外门弟子忍不住说道:“青竹哥,今日夜色清朗,咱们要是现在就睡觉,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番良辰美景?”
穆青竹看向他,扬了扬眉说道:“我说萧楚老弟呀,今夜月色清辉是不错,但光是美景良辰,咱们一众同门又如何取乐?总不能只干瞪着这月亮看吧。”
“嘻嘻,还有荔枝酒,”萧楚挠挠头道。
“好啊,你小子还敢藏酒,要是被二师姐抓到,定饶不了你,”穆青竹勒住萧楚的脖子,一脸正经地说道。
“不,不是我藏的,是雨初师妹酿的,”萧楚慌忙招供道。
“喂!不是说好的,不说出去的嘛!”一旁的穆氏仙子见自己被供了出去,立马噘嘴以示不满。而她身边的另一位姑娘见到正和自己聊天的同门忽然发声抗议,便默默地低头躲到雨初身后。
“好呀,你们几个还瞒着我什么了?还不快从实招来,”穆青竹继续勒着萧楚,对其他的弟子道。
“没有了,师兄,没有了,”在前面的几位弟子齐摇手道。
“那就好,”穆青竹一下子笑了出来,随即放开了萧楚,又随手在他头上胡乱地呼噜了一把,“行啊,你们几个,明明知道山庄里禁酒,还敢偷偷地酿荔枝酒,不愧是我跟松哥带出来的后辈。”
几位弟子见状便都松了口气,笑嘻嘻地把萧楚拽了过去,然而站在后面的一名弟子却悠悠说道:“分明是你一人教坏的,别拉松哥下水。”
“凌酌桂你小子又当面顶撞师兄,是不是皮又痒痒了?”穆青竹半带威胁地说道。
“客人还在这里呢,再说你哪里有个当师兄的样子?”凌酌桂满脸嫌弃地看着自家师兄道。
“既然已经没有当师兄的样子了,也不妨再收拾你这小子一顿,”说完穆青竹便扑上去了。
一旁刚被拉回去的萧楚马上就跟自己师妹道歉去了:“雨初师妹,不好意思,我本来没想把你私自酿酒的事情说出去的。”
“哼,不理你了,”显然对方在生着气,把头转到一边,表示不想理会萧楚。
“别呀,师妹,我错了,我错了,我也不想这样的呀,”萧楚有点慌张,连忙转过去继续道歉。
“那你怎么一点犹豫都没有?一下子就招了!”雨初自然是不会认可萧楚的说辞。
柳梦生饶有兴趣地望向这一对师兄妹,那个叫雨初的师妹看起来应该是众弟子中年龄最小的,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无论萧楚如何向她解释,甚至都快允诺赴汤蹈火了,雨初都是一副不肯接受他道歉的架势。
忽然,柳梦生的视野里晃过点点微光,在幽暗夜色中仿若星光一般明丽,凝眸看去,望向自己的人正是雨初身边那位姑娘。恰逢薄云初开,月光倾下挥洒到她的身上,伊人半躲在同门身后,仿佛是远离烟火的小仙子在好奇地偷窥尘世一般。
可能是回望的目光太过热切,小仙子终是察觉到柳梦生在看着自己,雪白的脸上霎时泛起了红晕,立刻闪躲到了雨初身后。柳梦生见她躲了回去,心中竟觉得有些空落。
“我不管!”雨初的声音扬起,看来依旧是不肯给萧楚好脸色。
另一边,穆青竹已然是修理完凌酌桂了,便对柳梦生等人道:“柳兄弟、两位姑娘,今日难得我这小师妹酿上几坛荔枝酒,趁今晚夜色尚好,不妨共饮一杯,可否?”
柳梦生心里正在琢磨,别看穆容雪那个冷美人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可这临安穆氏的弟子一个个倒是都挺活泼的,估计平时都是这么打打闹闹的。突然被穆青竹这么一问,柳梦生也没了主意,转头看向师姐,柳含烟似是知道柳梦生的想法,轻轻点了点头。
见师姐同意了,柳梦生才回道:“既然青竹兄好意相邀,我们自然愿意。”
“好呀好呀,不过你就不怕被你家二小姐抓到,连你一起罚吗?”江晓莺也是一脸喜悦。
“这个你就放心吧,诺大的山庄,这大晚上的,哪里就那么容易被撞见?”穆青竹不以为然道,“我说酌桂老弟,咱们去哪里小酌呀?”
“竹哥,不如就去祈梅苑吧,二师姐平时都不去我们那里,而且离客人的住处也比较近,”凌酌桂道。
“还是你主意多,”穆青竹转头对萧楚他们道,“萧老弟,还不快把荔枝酒取来。”
“荔枝酒就在祈梅苑,竹哥和各位客人一同前来便是,”凌酌桂道。
穆青竹听罢对柳梦生等人施了一礼道:“还请诸位移步祈梅苑。”
“假正经,”凌酌桂在他身后撇嘴道,当然又被穆青竹修理了一番,之后还被勒令在前面同穆青竹一起领路。
少顷,一众人来到祈梅苑,这处院落与柳梦生在山庄里见过的别院都不同,给人一种秀丽的感觉不说,单就是规模就大了不少。祈梅苑坐北朝南,主楼位于北面,东西又各有一栋小楼,前庭由青石铺成,院落正中设有一石桌,周围有几个石椅,石桌近旁栽有一株红梅,也许是在山中的缘故,这一树红梅虽有败势但还未落尽。柳梦生放眼望去,见那主楼后面似乎还有个小院。
大家纷纷入院,柳梦生身后的萧楚还在努力哄安雨初:“雨初师妹别生气啦,我就说青竹哥不会责罚咱们的。”
“我不管,谁让你把我供出去了,”安雨初似乎还没有原谅他。
“好啦好啦,雨初,你就别再责怪萧楚师兄啦,”雨初一旁的小仙子柔声劝道,“今天难得有客人来,也好久没有喝到雨初妹妹的荔枝酒了,还不趁机会好好热闹热闹。”
安雨初看向她笑了一下,悄悄吐了吐舌头,又转头对萧楚严厉地说道:“看在雪怜姐姐的面子上,就先放过你。”
萧楚如获大赦一般:“谢谢雨初师妹原谅,谢谢雪怜师妹。”
“唉,咱们画梅山庄的师兄怎么都是这个样子?”凌酌桂在前面摇摇头叹气道。
“你也现在也是师兄了,”穆青竹弹了一下凌酌桂脑门道,“而且以你小子的资质,不出多日,就会被收入内门,也许比萧老弟还快一步呢。到时候你可就是他的师兄了,可要好好提点提点这些后辈呀。”
“唉,那还真是前途堪忧啊,”凌酌桂捂着脑门叹气道,结果又被穆青竹连弹了几下脑门。
一众人来到石桌前,穆青松将柳梦生和柳含烟连同江晓莺安排在风景最好的位置落座,江晓莺抢着夹在柳梦生和柳含烟中间把两人隔开,然后一脸得胜的表情看着柳梦生。
柳梦生自然是懒得搭理她,见师姐也没有什么异议,便也由着江晓莺。凌酌桂带着所有外门弟子去取荔枝酒和酒具了,留下穆青竹一人陪着三人。
“这小子,总算是懂点事了,”穆青竹挨着柳梦生坐下,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如是说,眼里却满是赞赏与欣慰之色,感觉就像是位老父亲看着自己孩子长大了一般。
“初见慕容……穆姑娘那般冷冰冰的样子,我还以为贵府的弟子都会被教得木木呆呆的,没想到却也能这般活泼打闹,”柳梦生随口说道。
“哈哈,别看二师姐一直冷冷的样子,其实人很温柔的,”穆青竹不假思索地回道,然后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看样子应该是回忆起来了什么不好的经历,随后缓缓地补充道,“虽然教导后辈的时候,嗯……还是很严厉的。”
江晓莺听了不禁笑了出来,戏谑道:“看起来某些人平时没少接受教导呀。”
“还好,还好,”穆青竹一脸苦笑道。
柳梦生突然留意到师姐一直对着那株红梅,虽然蒙着眼睛,但神情却给人一种正在观赏梅花的感觉。
少时,安雨初等人也端着荔枝酒和酒具回来了,走在队尾的凌酌桂右手还拎着一名看起来甚无精神的弟子。
“师兄师兄,我们把荔枝酒拿来啦,”安雨初端着小酒盘,跑来跟穆青竹汇报,萧楚在她身后一脸傻笑地点着头。
穆青竹看着萧楚摇摇头,又转回来对柳梦生三人道:“来来来,我们的雨初师妹平日里就鬼头鬼脑的,这酿出来荔枝酒也是一绝,三位快来尝尝。”
“师兄,你这是在夸我对吧?”安雨初嘿嘿一笑道,“肯定是在夸我,谢谢师兄!”
“是啊是啊,雨初师妹酿的荔枝酒可好喝了,”萧楚依旧一脸傻笑地附和着,柳梦生一直好奇,这个萧楚从刚一见面就一直保持着这一副傻笑样,一直这么笑他的脸不会觉得累吗?
一旁的江晓莺凑了过来对柳梦生小声说道:“以前觉得世上没有比你还呆的了,现在看来,也许你还有救。”
“听说烤小鸟还挺下酒的呢,”柳梦生回敬道。江晓莺白了他一眼,噘着嘴侧到柳含烟身边去了。
其他的弟子也都走到近前,凌酌桂把手里的那位扔到凳子上,戳了戳他:“快醒醒,快醒醒!”
那位弟子看起来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个子小小的,挨了几下依旧睡眼稀松地不想起来。凌酌桂见状叹了口气,蹲下来对他似是在向别人喊话一样地说道:“开宴会啦,快把好吃的都端过来。”
“好吃的在哪儿?”那位趴在地上的弟子立刻精神抖擞地坐了起来,惹得众人一阵笑。
“凌老弟呀,咱们今日设酒席款待客人,你把这个小家伙拎过来干什么?他岁数这么小,又喝不了酒,”穆青竹悠悠道。
“师兄经常出门征讨妖物,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我们聚聚,也不能就把这小家伙一个人放在屋里呀,”凌酌桂道,“何况明天就要迎战妖雨,万一……”
“萧老弟,你看咱们酌桂也长大了,知道关心后辈了,”穆青竹立刻转头扬声对萧楚说道,萧楚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咳,总之,难得大家一起聚聚,就算喝不了酒,这小家伙也能吃些点心,而且雨初师妹的荔枝酒又不似寻常酒那么浓烈,他喝几口应该也没什么事,”凌酌桂会意地一笑。
“就是就是,不能喝酒,还不能吃点心啦,”那位弟子从萧楚手中的盘子上拿了块果脯塞到嘴里道,“而且什么小家伙,我有名字的。”
“那就别光顾着吃了,这还有客人在呢,还不快好好介绍自己,免得传到师姐那里,责备我没好好教导你,”穆青竹无奈地说道。
“在山庄内聚众饮酒,这事你敢跟师姐汇报?”凌酌桂悠悠说着,本来似是还要往下说些什么,结果穆青竹把他还想要说的话一眼瞪了回去。
“唔唔,好的,”那名弟子听了一下子转过头来,才发现柳梦生三人坐在石桌前,于是赶紧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又理了理头发跟衣服,向三人施礼道,“在下临安穆氏外门弟子叶衣荷,欢迎哥哥姐姐们来画梅山庄做客。”
“来,这个送给你,”江晓莺见他讨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只木雕小鸟。柳梦生瞄了一眼,虽然那木雕不大,做工却很精细,不仅羽末毫端刻画得很逼真,就连眉目也十分传神,甚至还能看出些许神态来。
“谢谢姐姐,”叶衣荷不胜欢喜地接了过去,仔细赏玩起来。
“你们几个也别站着了,快来坐,”穆青竹向众弟子唤道。
凌酌桂坐到穆青竹近旁,又把叶衣荷像个小物件似的放到两人中间,叶衣荷依旧在仔细观察江晓莺给的木雕并不在意。
安雨初看了看落座的几人,一下子就目光定在柳含烟身上,瞬间眸中星光一现,然后拉着那个叫雪怜的小仙子跑了过去,看来是想挨着柳含烟坐下。但方才还很活泼的安雨初跑到近前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便小心翼翼地弯下腰,眨着眼睛看向柳含烟。
柳含烟自然是知道安雨初的意思,向她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安雨初见柳含烟应允了,眼底的光芒更加明丽了,赶紧拉着雪怜一起坐下。一同就坐的还有一位从未有言语的姑娘,萧楚自然是想挨着安雨初坐的,但是奈何对方已然是被柳含烟吸引了过去,于是就一脸失落地坐到凌酌桂身边。
穆青竹跟凌酌桂见状同时叹了口气,然后又同时看向对方,相视苦笑又都摇了摇头。
“想必各位已经知道,这三位既是咱们画梅山庄的客人,更是明日要与我等一同抗击邪祟的义士。虽然现在并非正式席宴,但各位也莫要失了礼数,”穆青竹见大家都已就坐,起身正色道,“那么接下来,各位先跟客人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又不是什么正经场合,还挺有模有样的,”凌酌桂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又被穆青竹一眼瞪了回去。
“那么就从凌老弟开始吧,”穆青竹对着凌酌桂带了些许威胁的神色道。
凌酌桂打了个冷颤,然后舒缓了一下,起身施礼道:“在下临安穆氏外门弟子,凌霄,字酌桂。”
“我刚才已经介绍过自己啦,”叶衣荷见凌酌桂转向自己这边,便抢先道。
“好好好,知道啦,”凌酌桂坐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叶衣荷反抗了一下,但最终以失败告终。随后见没人继续,凌酌桂就戳了戳一旁看着安雨初傻笑的萧楚,“萧楚,萧楚,该你了。”
萧楚被这么一戳才回过神来,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尴尬地笑着施礼道:“在下萧楚,字云河。”
江晓莺眯起眼坏笑地给柳梦生使了使眼色,柳梦生白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结果视线撞到了坐在自己对面那位叫雪怜的姑娘。
这一眼两人目光相交,却又同时一怔,那一瞬间感觉就好像是故友相逢,却又还未相识。柳梦生回神后略感尴尬地冲那姑娘笑了笑,对方则是害羞地低下了头。
此时坐在一旁的姑娘十分从容地起身施礼道:“小女子席文清,见过三位。”
柳梦生寻声打量了一下席文清,这才想起来先前在临梅殿为大家看茶的便是这位姑娘,正出神之际,却又被那雪怜姑娘抬眼看见。柳梦生傻傻一笑,赶紧把目光移向一边,却又发现江晓莺正满脸鄙视地看着他,只能耸耸肩装作一副无辜样。
“临安,殷雪怜,”雪怜起身声音怯怯道。
“嗯?”柳梦生还没从刚刚尴尬的气氛中缓过来,这寥寥几字的介绍声音又是极轻的,以至于柳梦生听得有点恍惚。
“殷雪怜师妹一向怕生,柳兄不要见怪,”穆青竹以为柳梦生是没有听清楚,便在一旁小声解释道。柳梦生赶紧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殷雪怜脸上微微泛红,低着头坐回到了石椅上,目光闪烁不敢与柳梦生对望。柳梦生暗暗舒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又瞥见江晓莺斜着眼睛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估摸着这江小鸟心里没琢磨好事,不免心中添了几分郁闷。
“我叫……”安雨初虽然很活泼地站了起来,但话还未完全出口,就又看了看身边的柳含烟,似乎是有些在意,脸上也有些泛红,把声音放小了很多继续道,“嗯……小女子…临安穆氏弟子…安雨初。”
穆青竹和凌酌桂还有萧楚一时间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不免让柳梦生注意到了,心道想必是这三位也是第一次见安雨初这么介绍自己,看这小姑娘之前一直活蹦乱跳的,还以为会有一段比较活泼的发言,结果不想安雨初居然会有害羞的时候。
凌酌桂和穆青松又相互对视了一番,两人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萧楚倒是很快又恢复一脸傻笑的状态了,不过惊讶的也不只是穆青松他们,所有的穆氏弟子都有些讶异安雨初的反应,可能就连安雨初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柳梦生甚至感到周围气氛有些异样,柳含烟轻声道:“此身名作柳含烟,这位是江晓莺姑娘,还有家弟柳梦生。”
穆青竹起身举杯道:“今日能与三位相识便是缘分,来,咱们先共饮一杯。”
凌酌桂在此间已是将柳梦生、萧楚等人的酒杯酌满,柳含烟和江晓莺一侧则是由安雨初和殷雪怜照顾的,柳梦生瞥见安雨初特意挑出一只成色最为淡雅的酒杯递给了柳含烟。
杯中酒满,众人起身举盏,遂一同饮下。柳梦生将酒杯移至嘴边,荔枝的香气清浅入鼻,甚是愉悦,入口酒体清淡,入喉温润。
好酒!柳梦生心里默默赞许道,遂又对自己这种反应有些好奇,按说这是自己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饮酒,但感觉自己对此却十分熟悉,而且似乎还很独到,莫非自己失忆前是个品酒高手?
一杯饮尽,就在大家纷纷落座之时,只听祈梅苑的院门吱呀一声被谁人推开了,穆青竹一眼望去,瞬间笑容凝滞,脸色都青了。
柳梦生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只见穆容雪和穆青松推门而入,所有穆氏的弟子齐刷刷地跳了起来,纷纷施礼,整得柳梦生和江晓莺一时间也不知是该站该坐。但看柳含烟依然平静地坐着,两人相视一笑,便也安心地坐着了。
穆容雪缓缓来到近前,目光掠过,神色又冷了几分。柳梦生坐在一旁都能感受到穆青竹他们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然而穆容雪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缓缓擦过一众人来到红梅树下。
穆青松一同走来,扫了扫石桌上的杯盘,又看了看穆青松和众弟子,强压下笑意转而对江晓莺道:“江姑娘,工匠们禀报说烟花俱已制作完毕了,还望江姑娘验视一番,以保无误。”
“松哥…青松兄放心,我自会验视,”江晓莺起身爽快地回道,然后又一脸坏笑地凑到穆青竹身边悠悠地小声道,“诺大的山庄,这大晚上的,哪里就那么容易被撞见?”
穆青竹一脸苦笑地看了看江晓莺,见穆容雪没有训话,便保持着施礼的动作悄悄向穆青松凑了过去,小声问道:“松哥,你怎么知道江姑娘在这里?”
“叫师兄,”穆青松一脸叫你淘气又被抓了吧的表情看着穆青竹,“方才去看烟火的进度,得知你们已经回去了,目前整个山庄里,就这里最热闹,所以就来喽。你小子这下闯祸被逮到了吧,看你今天怎么过这关?”
穆青竹听罢,腹中苦水翻涌,快步至穆容雪身前,再施一礼,准备听由发落。
穆容雪正抬手轻拂一枝红梅,侧脸看了一眼面前的穆青竹,眼神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见众弟子皆是低头认罚状,便又转去继续凝视那株红梅,良久才冷声道:“今夜,画梅山庄不禁酒。”
“青竹领罚……”穆青竹听到自家师姐终于发话了,便急忙回道,但话还未说完,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啊,师姐,这是?”
穆容雪却未再做回应,依旧看着梅花不语。穆青松上前对穆青竹道:“怎么?饶了你们几个还不愿意了?还不赶快谢谢师姐。”
穆青竹听了大喜,赶紧笑着施礼道:“谢谢师姐!”
其他弟子也是瞬间松了口气,穆容雪缓缓回过头来,嘴角很难察觉地微微扬了一下。柳梦生不经意间看到了这一幕,心道这冷美人刚才莫不是笑了?但距离较远,柳梦生也不能确定,只能当自己眼花了。
穆容雪又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最近处的殷雪怜,道:“雪怜,去把沁梅园中的藏酒也取来吧。”
殷雪怜有些不敢相信地将双手伸了出去,被穆容雪轻轻握住将那物放入手中,殷雪怜直接呆呆地双手停在半空,似是还没有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其他弟子也是反应不过来了,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青竹,好好待客人,”穆容雪对穆青竹简单交代了一句,就看向了柳梦生三人。柳梦生与她目光相交,点了点头以示谢意。穆容雪嘴角又一次不易察觉地轻扬了一下,也轻轻点了点头回应,便拂袖离去。
这一次柳梦生看的真切,心道这冷美人的笑容果真与众不同,可能是物以稀为贵吧,平时里一直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穆容雪这浅浅笑容更令人印象深刻。而柳梦生见到了这笑容却在心中生出一股熟悉感,甚至还夹带了几分亲切感,照此前情形来看,自己失忆之前真的有可能招惹冒犯了她,以至于再见面时两人势如水火。那为何自己心里却对穆容雪的笑容有些向往?柳梦生暗暗轻叹,此次随师姐的寻友之行,怕是要再经历几次这种境遇,想来自己失去了桃花坞之前的记忆还真是十分不便呢,至此柳梦生也对自己的身世好奇了几分。
穆容雪缓缓走到祈梅苑的门前,拉开院门却停下了脚步,缓缓说道:“青松,麻烦你也取一坛送到雪梅轩来。”
“是,”穆青松应下。
见穆容雪走出院子之后,凌酌桂缓缓感慨道:“雨初师妹这酒真是妙啊,我们不会都喝醉了在做梦吧。”
穆青竹更是掐了身旁的萧楚一把。
“啊,师兄你干什嘛?”萧楚不备惨叫道。
“是真的,是真的,”穆青竹连连说道,“原来这是真的啊!”
柳梦生和江晓莺本来还想打趣一番,但在一旁看着众人如此夸张的反应,也不知道该不该笑。穆青松则是站在一旁为这帮师弟师妹的丢人举动感到阵阵头痛。
此时,殷雪怜已从震惊中平复,张开手却见穆师姐交给自己的那一物原来是把钥匙,便转身对一旁还在感慨的凌酌桂道:“凌师兄,这是?”
凌酌桂见了也是不解。穆青竹才终于想了起来,道:“这想必就是那沁梅园小屋的钥匙。”
“沁梅园?”众弟子方才回神过来,却又陷入了疑惑,看样子临安穆氏的弟子大多不知道这个沁梅园的存在。
“多说无益,凌老弟还是跟我一起去去便知,”穆青竹道。
“我也一起吧,还能多拿一些,”柳梦生自然是不想错过再去这神秘的沁梅园一探究竟的机会。
“那便有劳了,”穆青松施礼道。
柳梦生心道既然画梅山庄中禁酒,为何还会有藏酒?我倒是好奇这禁酒的画梅山庄能藏什么好酒。
安雨初一听有藏酒,当时就兴奋地跳了起来想要一同跟去,于是穆青竹命席文清和叶衣荷留下陪着柳含烟和江晓莺,随后就带着大家一起往沁梅园去了。
------题外话------
最近有点小忙,10月15日晚上更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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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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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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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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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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