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千万落雷之中,柳梦生呆滞地看着打向自己的骤雷疾电一一消散,每有一道雷电在即将击中自己的那一刻瞬间消逝,耳畔都会传来清脆动听的声音,似环佩相击,似瑶泉叮咚,尽管声音轻细,却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清晰可辨。
呆立良久,柳梦生才辩出这轻细的响动来自腰间佩戴的银铃,可他也不敢将其解下来确认,生怕轻举妄动会失去铃铛的庇护。
不过,柳梦生还是惊异于琴秋师姐赠予他的银铃竟然有如此能为,先前还以为这铃铛只是用来识别阵法存在与否,不想如今却被银铃所救。
少时,雷电渐歇,当最后一道炽白霹雳稍纵即逝,原本高草丛生的野外只剩下一片焦土,空气中满是草木烧焦后的味道,其间还夹杂着一种特殊的清冽气味。虽是好奇银铃方才为何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但柳梦生此时更为警惕陆叔伯的动向。
纵目望去,除了从地面升腾而起的缕缕黑烟,四下并无他物。
“不会是让他逃了吧?”柳梦生连忙散出气息,焦急地搜寻陆叔伯方才出现的地方。就在此时,忽然一声凄厉的哀嚎在耳边响起,一个阴魂从灰烬中呼啸而来。
警惕的柳梦生迅速闪躲,那阴魂略过柳梦生身侧之后便消隐于夜色中,想是在攻来之前便早已是强弩之末了,如此一来,这个阴魂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柳梦生立刻向着阴魂袭来的方向看去,穷极目力,终于在一抹微白隐遁于幽暗的林中之前捕捉到了他的踪影。
“休走!”柳梦生当即施展出缩地之法,提剑追去。
在树林中穿行,柳梦生尽全力将气息散至最远,总算是在双眼无法时刻捕捉到那道幽白之前探查到了他的气息。虽然十分微弱,但柳梦生还是辨别出了,那就是陆叔伯的气息。
竟然连天雷都不能彻底击败他,柳梦生在追击的时候,心中也十分忐忑,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如何继续同陆叔伯对抗,只是心里深知若是就这样让陆叔伯逃离,不但无法终结眉山之围,待到对方卷土重来之日,便是众人无力回天之时。
柳梦生警惕地追踪着陆叔伯的气息,在枝叶繁茂的密林中穿行良久后,忽然眼前视野开阔。柳梦生丝毫未有犹豫,迅速望向陆叔伯气息传来的方向。
这一眼让柳梦生有些意外,虽然早已察知陆叔伯气息微弱,可柳梦生没想到对方如今只剩下一缕幽白尚存,莫若说是幻化出身形来了,看这样子陆叔伯已是处于濒临消散的边缘了。至此,柳梦生心中多了几分信心,然而正欲追去时,却忽然察觉天上传来一股凌厉的气息,直指自己。柳梦生一惊当即向后跳开,随即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手持一柄长剑拦在了他的面前。
救兵?柳梦生心中一骇,这是未曾设想过的局面,陆叔伯的威胁还未解除,眉山之围的疑点还没有解开,如今却又出现了助陆叔伯逃离的人。
一名身姿挺拔的人背对着柳梦生缓缓降下,一身洁净的灰色道袍优雅地飘动着,手中长剑轻垂,不疾不徐双脚点地。
虽然对方是背对自己,但柳梦生明显感受到他的气息已经指了过来。
不能贸然行事,柳梦生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还不知来者意图,况且对方手中长剑已经出鞘。
来者不善啊,柳梦生心中暗道,不由又握紧了剑柄。
正当柳梦生思考要如何行动之际,却听那人先行开口淡淡地说道:“道友留步。”
“这位仙友有何贵干?”柳梦生尽量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无端杀伐,易乱道心,”那人淡淡地说道,语气依旧平静。
“什么?”柳梦生听了这不知所谓的话,不由一怔。柳梦生可没想到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会有人跑来跟自己论道。
“不涉因果,不堕轮回,”那人并未理会柳梦生的疑惑,继续淡淡地说道。
“这位仙友,在下无心论道,”柳梦生见来者大有滔滔不绝之势,便出言打断,毕竟此时自己可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口舌了。
“唉,又是这般,”那人听罢微微叹气道,“你我曾有同门之缘。”
“曾有?”柳梦生身子一震,曾有同门之缘,那意思就是认识失忆之前的自己,柳梦生没想到了解身世的机会就这样突兀地出现。但根据既往的经验,柳梦生清楚这不一定是件好事,眼下还不知对方底细,不能排除这人会不会像冷美人那般追杀自己。
“敢问仙友是何许人也?”思量一番之后,柳梦生终是决定先问一问对方的来历。
那人听罢陷入了沉默,然而柳梦生察觉他的气息却并未有丝毫波动,似是料到会有此问。
正当柳梦生打算再次询问时,只听他平淡地说道:“俗世之名,李相儒。”
“你说我们曾是同门,确有其事?”柳梦生继续问道。
“正是,”李相儒淡淡地回道。
“敢问李兄,师出何门?”柳梦生再问。
“王屋山,”李相儒一字一顿道。
王屋山,柳梦生猛然忆起,这是玄门世家中唯一没有派弟子前往须弥学府的一门,也是唯一不是以氏族立宗的门派。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王屋山的弟子,柳梦生感到十分意外,而且听对方的意思,自己也曾是王屋山的一员,似乎还与他相识。
“那……”柳梦生本欲开口询问自己的身世,但转念一想如今此人忽然出现,阻止自己追击陆叔伯,这般举动着实可疑,遂转换话锋,“既是玄门同道,为何在此阻拦?”
李相儒没有回答,而是转头侧目看了柳梦生一眼,目光平淡,面容凝滞,俨然一副超脱世外、看淡一切的姿态。
“李兄难不成是要助那邪祟?”柳梦生见状,便质问道。
“唉,为何执迷不悟?”李相儒轻轻叹气道,只是眉目间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连这一声轻叹都显得十分空幻。
“此话何意?”柳梦生暗暗将气息贯注在剑身之上,难道这人真的想要帮助邪祟肆虐?还是说眉山之围本就是王屋山的手笔?
“求仙者当以无为,超脱尘世,不涉因果,方可成仙,”李相儒却是又将头转了回去,继续淡淡地说道,“何况那人命数不会因你而终。”
“那李兄今日若是助那邪祟逃脱,又可知不是涉了因果?”柳梦生反问。
“如此机锋又有何益?”李相儒又是一声毫无情绪的轻叹,“唉,终是道不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要露出真面目了吗?柳梦生心中暗道,遂握紧剑柄,准备一战。
“由你去吧,”谁知李相儒却将长剑收起,侧身让开了路。
这是什么意思?柳梦生不敢放松警惕,但见李相儒双目紧闭负手而立,就连气息也收敛了回去,似是真的不想再理会自己。
既然如此,柳梦生心中一横,施展出缩地之法,迅速略过李相儒身边。身影交错间,柳梦生侧目,但见对方纹丝未动,没有任何反应。
王屋山吗?柳梦生心中暗暗记下,看来若想了解自己的身世,是要上一趟王屋山了。
足尖点地,柳梦生定了定心神,遂向陆叔伯逃离的方向急速奔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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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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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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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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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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