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生花沉锈骨。
此目曾空。
壮志才情可与同?
新书陈迹难堪顾。
孝悌金兰终两误。
此去何方?
别处山高水犹长。
——词牌《偷声木兰花》
柳梦生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身后背着一副棺状物,一张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严肃,眼里寒光烁烁正盯着自己,周围的路人早就闪到远处看热闹了。
柳梦生自问这辈子还没怕过谁,反正就算怕过谁他也不记得,但是从眼前这人身上柳梦生感到不小的压迫感。余光看见师姐压低了帷帽躲在自己身后,柳梦生便强压下退意,却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这位兄台,找在下何事呀?”柳梦生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明知故问,”那人冷声道,扬了扬头示意后方的告示牌。
回头又看了看那张通缉令,柳梦生这才反应过来,就说为什么会觉得眼熟,这一张通缉和另一张悬赏上画的人竟然是自己!
柳梦生心里五味陈杂,怎么自己刚出梅林就被悬赏通缉了?不对,很有可能是自己失忆之前就被悬赏了。这下尴尬了,在这人眼里自己恐怕已是狂妄匪徒之流了,还是胆大包天的那一类,不然谁没事会大摇大摆地来看自己的悬赏?再转过来时,见那人将目光投到了师姐身上,眼睛眯了起来。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柳梦生见状上前一步完全挡住师姐,索性铁下心来继续装糊涂。
那人眼神一冷,也不再多言语,伸手就欲擒他。柳梦生立刻抬手打开那人的手,目光突然看向那人身后,轻轻一笑。那人果然中计,以为身后有暗算,迅速回头戒备。柳梦生见计谋得逞,立马拉起师姐就跑,城门方向已然被一群官兵模样的人堵死了,只好往城里去了。
“休走!”背棺男子发现中计怒吼道,只见他身后闪出一道人影,飞身跳到柳梦生前方,拦住姐弟二人去路,回身一掌攻来。
无奈右手拉着师姐,只好以左手化掌接下这招,事出仓促,柳梦生并未来得及运用气力,单单只凭借力量相抗。两掌相对,柳梦生顿觉左掌被对方拍得生疼,但奇怪的是对方似乎也未动用气力,这一掌下去,柳梦生感觉自己像是拍在了铁板上,不过也算是用蛮力强行击退了对方。
而被甩在身后的那背棺男子,虽然也追了上来,却似乎并不想近身,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观察着,像是在戒备柳梦生出招一般。少时,刚刚被击退的人影,以一个人体根本不可能办到的动作再次袭来,柳梦生虽然有些惊异,但这一次已是准备充足,遂催动体内气息,运足气力一掌再出,显然对方也有准备,又一次两掌相碰,双方均未退一步。
此时,柳梦生才得以看清对方面容,谁知这一看差点把他吓到,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架面容精致的人偶!
柳梦生惊讶地顿了片刻,就在此时,那人偶与他对掌的手臂关节处突然活动,缠着柳梦生的左臂直逼脖颈处而来,似乎是想就这样将他锁住。柳梦生自然不会让它轻易得手,左臂松劲的刹那,抬脚发力将那人偶踹出甚远。
回头见到追上来的背棺男子似是有点心疼地望着人偶,却又不再上前一步,柳梦生转念一想,莫非此人是这人偶的操纵者,从方才人偶出现的位置,再看他身后背着大木棺,柳梦生便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术操纵这人偶的,但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能直取操纵者,那么也就不必顾虑怎么对付这人偶了。
如此,柳梦生心生一计,松开抓着师姐的右手,假意追击那倒地的人偶。那背棺男子一惊,手里慌忙作结印状,柳梦生听到自己身后一弦琴音响起,师姐不知何时将琴抽出,正奇怪师姐为何此时要弹琴之时,再看背棺男子手中结印已成定式,但却不见那人偶再有任何反应。
柳梦生趁此抽出腰间木剑,心想那人偶应该受创不浅,即便操纵者并未中计赶来,也能借此破坏这棘手的人偶。背棺男子见人偶没有反应不由一愣,但随即看到柳梦生像是决心破坏人偶一般,心里一急,便也抽出长剑疾步冲了过来。
柳梦生一直在注意男子的举动,自然是知道他的动向,心里一笑,继续装作誓取人偶的样子。眼看柳梦生将至人偶处,那男子果然慌张了,脚下步伐加速,却也失了稳健。
柳梦生察觉距离已经近到合适的范围,便突然回身攻向背棺男子,对方虽然有一定防备,但也未能及时反应过来,匆匆用长剑架在身前。柳梦生挥剑上挑,将他的长剑拨开,运足气力左手化掌,一击正中男子胸口。柳梦生猜测这男子身后背着大木棺应该是盛放那人偶用的,既然这兵器已出,那木棺也应该没有多大分量,但以防万一柳梦生又在掌下多加了些气力。
本来料定这一招能够击退此人,以便借此抽身遁走,谁料这一掌下去,那人却仅仅退了一步半。凭借击中时的手感,柳梦生清楚这人并没有做好准备就接下了这一掌,既然并无防备却只击退了这么短的距离,莫非眼前这人是个隐藏的胖子?
柳梦生一招未能如愿,但这一掌力度不小,男子虽然未被击飞,但也吃痛不已,当即单膝跪地以手中长剑勉强支撑自己,疲于应付这一掌的痛感。一同追来的官兵也都被这一下惊到了,一时不知是先拿下姐弟二人,还是先查看自己长官的情况。
柳梦生见状立刻回身跑到柳含烟身边,拉起师姐就跑,心道这当官的好是难缠,不过幸好能够脱身了。
不过还未等柳梦生高兴太久,只听见身后的那个背棺男子怒吼道:“拦住他们!”
话音刚落,柳梦生就见前方又突然闪出一人,顿时心叫不好,这还有伏兵?却见来者口中默念何词,将手中一纸黄符烧尽,遂双手拍向地面。
柳含烟立刻急道:“不好,梦生快停下!”
奈何为时已晚,柳梦生忽觉脚下一软,低头只见地面虽看似无异,却如入泥沼一般,而自己的双脚竟然陷入其中正在慢慢下沉。
柳梦生急忙松开了师姐,而柳含烟则借他的肩膀轻轻一踏,飞身而起,凌空横琴,翻手拨弦,霎时七弦骤鸣,分金断玉。www.xiumb.com
那拦路者顿时犹如醉酒一般,摇身而起,却没走两步便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柳梦生当即便感法术已断,赶紧动手把自己从地里拔出来,但还未等他将一只脚完全抽出,便听到身后一声怒吼。
回头一看,不料那人偶已然先至,凌空一招力劈而下。柳梦生大惊,急忙横剑一挡,虽然那化地为沼的法术已是被师姐破除了,但柳梦生依然觉得自己被这一招打的又陷下去几分。
未等他再有动作,那人偶便又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再次攻来,柳梦生心里叫苦,这不是欺负人嘛,本来这人偶的关节活动就比常人灵活,再加上自己陷在地里,怎么可能脱身?
就在他疲于应付这人偶的时候,那背棺男子趁机出剑攻来,柳梦生心里把他祖上照顾了一遍,这家伙不是不善近身的吗?怎么这时候就敢来趁人之危了?
就在背棺男子即将得手之际,柳梦生面前突然横了一柄雪亮的长剑,拦下了这招。那背棺男子一惊,迅速退开,人偶也因此减了攻势退到一旁。
柳梦生当时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眼前矗立着一位女子,青衫远黛,白袍如雪,容貌清秀,本是位惊世的美人,但周身却散发出冷若冰霜的气息,眉目间更是添了些拒人千里的寒意。原来是个冷美人,柳梦生心中暗想。
背棺男子向后退了十来步,错愕地看向面前的女子。
柳梦生见这冷美人似乎是来帮自己的,顿时松了一口气,可谁知就在此时,一阵寒意席卷全身。柳梦生心觉不妙,抬眼便见那女子神色一凛,右手反转,一剑向自己劈来。
柳梦生大惊,横剑招架,两剑相交,柳梦生顿感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惊魂未定之际,却见冷美人虽然杀意迸发,但似有些犹疑。不容柳梦生多想,冷美人左手又出一剑。
双剑!柳梦生心中大骇,急忙挑开冷美人右手的那一剑,强运气力,一剑震开了她。
但冷美人似乎没有退意,攻势接连而至,柳梦生此时一只脚都还没从地里拔出来,躲闪空间更是有限,面对冷美人的大部分攻招只能格挡,也不能还击,招架起来不免觉得有些吃力。幸得对方是单手挥剑,又是位女子,力道不大,但是自己周身始终被包裹在一阵寒意中,令柳梦生不由得十分警惕。
柳梦生几天来本就没得好好休息,现在双脚又陷入地中处于劣势,渐觉难敌,正苦于思索破局之法,却突然察觉身后传来一股杀意。便是那背棺男子趁他疲于应对冷美人的攻势之际,绕到背后,见时机成熟,便催动人偶一同攻来,招式凌厉,看架势好像是不想留他活口了。
眼看杀招将至,柳梦生心里暗叫吾命休矣,忽然两袭白衣映入眼帘,分别拦下了这一人一偶。定睛看去,便是那冷美人止住背棺男子,而柳含烟拦下了那人偶。
柳梦生刚还奇怪师姐为何还不出手相救,原来是先将方才的琴收了起来,才抽出长剑前来相助,看来是见自己有难,师姐也是要认真起来了。这样想来,柳梦生心里一股暖意流淌,只是他不知道为何师姐手中之剑不是离钗,而是先前和自己比试的木剑。
“你什么意思?”背棺男子盯着拦路之人,眼神中的怒意汹涌,柳梦生甚至感觉到其间有丝丝杀意。
“这个人我来杀,”冷美人果真以一种严寒彻骨的语气回道,说完又看向拦下人偶的柳含烟,看得出来比起那背棺男子,这位冷美人更加留意柳含烟。
柳梦生见师姐依然是背对着她并未回应,但周身却散发出你休想的气息,心里顿觉安全了不少。趁着师姐与二人相互牵制之际,柳梦生赶紧从地里把自己刨了出来,坐在地上又看了看目标相同却又相互对峙的背棺男子和冷美人,心想自己之前究竟是干了什么坏事?落得现在不仅被官府通缉,更是惹得这个姑娘恨不得逆着官府也要手刃了自己。
柳梦生自然不敢松懈,将双脚拔出来之后便迅速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周围已是被与背棺男子一同而来的官兵围住,但却没人敢再近前一步。背棺男子依旧面带怒意,一手持剑一手结印,另一旁的人偶也微微活动着关节伺机而动。冷美人夹在柳梦生跟背棺男子中间,一手一剑分别指向二人,只是眼神却一直落在柳含烟身上。
柳梦生仔细打量着她,总觉得哪里有些非比寻常,待到看清冷美人手中的双剑时,柳梦生一惊,方才交手时候那一阵挥之不去的寒意并不是错觉,这冷美人果然有能够运用寒气的能力,而且目前为止显然隐藏了实力,证据便是她手中的剑刃上竟然真的结了一层冰霜。相比之下,柳含烟倒是显得云淡风轻,在这般紧张的局势下还能这般从容,柳梦生打心里佩服起自家师姐来了。
就在几人相持不下之际,忽然只见背棺男子微微一笑,随即从围观的人群中闪出一个娇小的姑娘,手中燃着一纸黄符冲向最近的柳梦生。柳梦生大惊,全数注意力被这小姑娘吸引过去,急忙转身警惕。柳含烟最先做出反应,撇下人偶不管,向柳梦生飞身而来。
然而毕竟距离差距太大,如此一来必然会被那小姑娘赶先,柳梦生自然是不可能束手就擒,暗转三分气力于脚下,等那小姑娘跑到了合适的距离,便迅速发力再次用出先前从师姐故友那里仿来的身法,迅速掠过小姑娘,途中一剑精准地挑飞了那小姑娘手中还未燃尽的黄符。
小姑娘显然被这一招吓到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双眼快速颤动着,泪水决堤一般流下,就差放声哭出来了。柳梦生见她这般,心里一颤,也不忍再出手,右手扬着木剑,一时间停了动作。
背棺男子本来与那小姑娘同时动作,意图直取柳梦生,但无奈被冷美人拦下,现在见那小姑娘情况危急,急火攻心,一边催动人偶攻去,一边疯狂地挥剑砍向冷美人,欲图将其逼退。
柳含烟察觉自家师弟已是化解了来者的攻势,便松了口气,谁知原本被自己撇在身后人偶乘机冲了过来。柳含烟心中一急,还未来得及把握气力,错手一剑直接将那人偶挑飞。可谁知这被挑飞的人偶,却是向着那瘫坐在地上的小姑娘砸去了。
背棺男子见状如同疯了一般,一声怒喝不顾冷美人的还击,直接冲了过来。冷美人见他这般,便也不强行阻拦,剑下松劲,闪身一旁。
柳梦生本来扬着木剑,正不知道如何对待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虽然挺想上去安慰她的,但毕竟目前是敌对身份,可是要是继续出手,那跟欺负小女孩有什么区别?
正在纠结的时候,忽见天上飞来一物向她砸了过来,柳梦生一惊,也未看清来物,只觉得若是真的砸中,那小姑娘必定承受不了。来不及多想,柳梦生强运气力,脚下发劲,又是一招缩地之法,凌空而去,在飞来之物落地之前,半途将那小姑娘抱起一同躲了过去。
只是柳梦生这一次行事仓促,也为了能够将小姑娘救起,结果自己离地面太近,根本没有起身的机会。柳梦生自知已然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干脆一咬牙,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自己以后背着地。不过这一次发劲过猛,柳梦生落地后带着那小姑娘一同滑行了很远,直到撞上了广场的一口水井的井栏才停了下来。
柳梦生被这一下撞得眼前一黑,差点没吐出血来,缓了好一段时间才勉强将意识维持住。一边咳嗽一边察看自己怀里的小姑娘的情况,只见她双手颤颤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将脸埋在柳梦生怀里。
柳梦生强忍住咳嗽,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道:“小丫头,咳咳,你没事吧,小丫头?”
小姑娘慢慢抬起脑袋,小脸红彤彤的,眼角还挂着泪花,抿着小嘴点了点头。
柳梦生见她好像没受什么伤,一下子松懈了下去,一松劲就躺在了地上。
柳梦生这一躺,可把那小姑娘吓到了,连忙一边摇晃着他,一边带着哭腔问着:“大哥哥,你怎么了?你可别死呀,大哥哥。”
柳梦生本就后背吃痛,被这么一摇,顿觉浑身快散架了,又不舍不得凶她,遂开口道:“咳咳…现在还活着,咳咳…小丫头…咳…你要是再摇几下,大哥哥就真归西了。”
那小姑娘一听,连忙停下了动作,柳梦生刚合眼想躺下,只觉得自己的左手被轻柔地拿起,睁眼看见师姐正在为自己把脉。柳梦生只觉师姐的气息缓缓流入体内,顺着经络遍布全身。
柳梦生见了就自然地让师姐的气息在自己体内流淌,不加干预,只消片刻,便感觉自己的伤情竟然在迅速恢复,刚刚为了救那小姑娘,匆忙间失了分寸,本来这伤势不躺上一两天是好不了的,结果现在柳梦生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居然感觉有把握能起身了。
柳梦生又动了动身子,向师姐示意自己有起身的意思。柳含烟浅浅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似是想让他再躺一会儿。柳梦生自然是乖乖听师姐的话,继续安静地躺着,不过这么一直躺着也很无聊,况且方才还与那背棺男子和冷美人缠斗,不能放松警惕,柳梦生便暗自留意周围的情况。
小姑娘自然已经从他身上爬下去了,背棺男子一边抱着人偶一边关切地询问她的状况,而冷美人依旧霜雪眉间地在不远处观望。
柳梦生觉得好是奇怪,前一刻还大打出手的众人,现在全都偃旗息鼓了,还是说见柳梦生方才舍身救下那小姑娘,便不好意思继续相逼,又或是见柳含烟师姐似是双目失明,而柳梦生尚且有伤在身,也料定姐弟二人也无法逃出生天了,所以才暂且停下了攻势。不过,任谁也看得出,现在三方之间紧张的气氛未有一丝缓解。
背棺男子似是感觉到柳梦生在观察他,一时间神情复杂,犹豫了一番便上前对姐弟二人说道:“这位小兄弟伤势如何?若是能走动了,还是要劳烦两位随本官走一趟。”
柳梦生心里暗骂,我都救了你小妹一命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还未等柳梦生跟师姐作出回应,冷美人却是先行拒绝了:“这两位,我不让。”
背棺男子回身神情冷峻地看着她,不过要是谁比谁更冷,那他可是真真的得认输了,冷美人现在宛如一座冰山一般,不对,她现在分明就是一座冰山,先前还都是推测,现在那冷美人不仅双剑之上清霜艳艳,就连附近的地面之上也结出了一层薄冰。
柳梦生躺在地上,感到阵阵寒意从自己背部传来,十分难耐,但见这两位现在剑拔弩张的态势,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默默地忍受着。
但是这寒意可非比寻常,柳梦生躺在地上感觉比躺在冰上还难受,寒意透过衣裳直袭腠理,大有侵入体内之势,寒气略过方才撞伤的地方更是刺痒难耐,多躺一刻也是百般煎熬。柳梦生心里甚至默默期盼着冷美人和那背棺男子之间的冲突赶快爆发,自己也好坐起来缓缓。
“两位且慢!”忽然附近有人喝道,随即从人群中飞来一人影,背棺男子和冷美人迅速退开,手中兵刃纷纷出鞘,那人影落地将背棺男子和冷美人与姐弟二人分隔开来。
柳梦生定睛一看,原来是楚雁南赶回来了,心中一喜便赶紧从地上坐了起来道:“楚兄来得好,不然兄弟我可是要被这两个凶神冤枉了,千古奇冤,冤得不行。”
背棺男子跟冷美人不约而同地冲他瞪了过来,柳梦生见状捂住自己的嘴,示意不会再多话了,然后捂着胸口装作伤势发作又躺下了。柳含烟在一旁轻轻地笑着继续为他把脉,而那个小姑娘似是有些担心柳梦生的情况,但又不敢接近,就跑到不远处观察他。
楚雁南冲柳梦生点了点头,回身向背棺男子和冷美人分别行了一礼道:“我身后这位柳兄弟虽然与榜上之人十分相似,但楚某曾与他同行一程,这位柳兄弟不仅对世事知之甚少,也绝非恶徒之流,想必其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雁南兄,此话当真?”背棺男子略显吃惊,冷美人也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柳梦生不免看了看楚雁南,心想,原来你们认识啊,这个楚雁南真不地道,知道有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人,其实也没准就是失忆前的自己正在被通缉,也不提点一下他,想到这里心里有点不悦。
柳含烟似是知道柳梦生在想什么,对他轻轻点了点头,柳梦生见状立刻跳起来道:“对啊,我这刚和家姐出趟远门就被你们喊打喊杀的,简直莫名其妙!”
其他人看到刚才还因伤势躺下的柳梦生,现在又跳了起来,一边心里嘀咕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事,一边又因为似是误会姐弟二人而有所愧疚,一个个都表情怪异地看着柳梦生,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梦生见几人的表情着实好笑,忍住笑意故作严肃道:“还有书上说,江湖规矩不都是动手前先自报家门的嘛。你们怎么上来就动手啊?你们家长辈都是怎么教育你们的?”
“哪本书上写的江湖规矩?”背棺男子一听柳梦生这都扯出长辈训诫之辞,心里有些不快,但碍于楚雁南出面作保,自己理亏又不敢太强硬。
“那不重要,总之,你们要杀要剐之前,至少叫我知道你们是谁啊?不然我这死的不明不白的,你们就不怕我化作厉鬼晚上找你们?”柳梦生避开话锋,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江湖规矩,虽然在桃花坞看的闲书里是这么写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世道好像并不像书里写的那样。
“你敢来,就收了你,”冷美人冷冰冰地回道,语气里依然带有一丝杀意。
柳梦生看了看冷美人,感觉浑身一哆嗦,心想也是,在玄门面前威胁要变厉鬼找上门来,那简直就是羊入虎口,不对,是自寻死路:“总之,你们误会了也误会了,打架也打了,这还不自报一下家门,是不是有点太失礼数了?”
“柳兄弟初出家门,有很多世情并不清楚,两位不妨先介绍一下自己,也好化解误会,”楚征帮着说道。
“雁南兄说的是,本就我等理亏,”背棺男子表情依旧十分怪异,施了一礼道,“在下四方御使,泰山夏氏,夏揖山。”
见夏揖山介绍完,柳梦生就转向冷美人,心里有点期待这座冰山会如何介绍自己。
冷美人见柳梦生笑嘻嘻地看向自己,便迅速将目光偏至他处,声音清冷道:“临安,穆容雪。”
柳梦生听罢心想果然还是这么寒意透骨,便继续道:“我说你们也真是的,即使是长相相似,你们见过有逃犯来看自己的悬赏通缉的吗?”
此句一出,楚雁南、夏揖山和穆容雪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又都眼神复杂地看向柳梦生,楚征和夏揖山更是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在说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哦,不对,像是那人能干出来的事。
柳梦生见状心里默念这个悬赏上的人肯定不是自己,绝对不是,他柳梦生就算是失忆之前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来看自己的悬赏。
纵使心里极力地劝说自己,柳梦生还是不免感到有点头疼,但又不想错过这个了解自己失忆前的身世的机会,遂扶额继续道:“既然现在误会解开了,那这位夏兄台和慕容姑娘,能不能告诉在下这榜上之人究竟干了什么事,这么招人恨?”
谁知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柳梦生顿时感到空气里一股凝重的气氛扩散开来。柳梦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看向楚征。楚雁南轻叹了口气,眼神转向冷美人,柳梦生遂也一同看去。
柳梦生终于在这个冷美人脸上看出了些表情,那是眉目间难掩的怒意,先前这冷美人也就带了丝丝杀意,现在倒好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杀气了,柳梦生顿时感到一股寒意席卷全身,心里万马奔腾,难道我又说错话啦?
就在柳梦生不知所措之际,忽觉后脑挨了一拳生疼,便蹲下捂住脑袋,抬眼看到偷袭他的人就是江晓莺,便有点恼火道:“江小鸟,你干嘛打我?”
“你这呆瓜!人家是姓穆,名作容雪,不是姓慕容!”江晓莺双手叉腰道。
柳梦生一怔,心想不带这么坑我的,为什么偏偏是这位冷美人起了一个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名字?
“你当真不认识我?”穆容雪压下怒气和杀意冷冷地问道。
虽然冷美人的语气一直是冷冰冰的听不出来情绪,柳梦生却有一种这位冷美人的杀意更明显了的错觉,连忙解释道:“在下与家姐常年深居山林,这便是第一次出远门,哪里有机会认识穆姑娘?”
穆容雪神情严肃,满是怀疑地盯了柳梦生一会儿,见他不像是在说谎,遂眼神一暗转向一旁不再回应,只是冷艳的面容上流露出希望泯灭后的失望,目光流转蕴含了丝丝哀伤。虽然不知道冷美人跟榜上之人有何种恩怨,但见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了,柳梦生才松了一口气。
“梦生,还未向各位介绍自己呢,”柳含烟在身侧轻声说道。
听到师姐提醒,柳梦生这才想起来,随即向众人施了一礼道:“失礼了,在下柳梦生,这位便是家姐柳含烟,楚兄大家可能都认识,这个活蹦乱跳的姑娘也是与我们同行的江晓莺。这一次初出山林,很多事情还不了解,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夏揖山回了一礼,而江晓莺则是一脚跺在了柳梦生脚上,疼得柳梦生直咬牙。
“什么叫活蹦乱跳的?”江晓莺气道。
穆容雪则似根本没有在意这里发生的事一般凝望着远方,楚征见众人化干戈为玉帛之后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有竹竿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靠近,来者拖着长腔缓缓道:“这妖雨马上就要下到城中了,看诸位这般精神,不知可有意收了这邪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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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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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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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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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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