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欢唇角微翘,二人又肩并肩上了马车,回了府中。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她前几日身子便没有完全的恢复爽利,再加之近日种种事情接二连三。
是以今晚上便觉得分外困倦。
回到寝居后随便洗洗便上榻休息了。
但顾长策却睡不着觉。
在沈醉欢陷入沉眠后,他又悄无声息的下榻,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衫,去了书房之中。
偌大的书房里掌了两盏宫灯。
夜色浓稠,宫灯摇曳。
顾长策手中还紧紧攥着今晚“骗来”的那枚银玉扣。
他站在红木雕花窗边,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对着那银玉扣上的手刻经文看了又看。
良久。
他又沉默着信步走至书桌后,从书桌后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
木盒被打开。
只见其中赫然放着的是一封和离书。
和离书上的字迹是端正秀雅的簪花小楷,正是沈醉欢的手笔。
顾长策唇角微抿。
其实,今天晚上他在珍宝阁对沈醉欢说的那句话并非完全是信口胡说的。
三月前,他曾奉命前往代郡平复边境之乱。
沈醉欢在他离开的那天清晨,确实是对他说了那句话。
她那日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裙,小脸上神色疏淡,整个人就像是从冰雪中走出来的美人。
她说:“顾长策,待你这次归来后,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那时,距离顾棠出生已经四年了。
待顾棠出生之后,她几乎没有同他说过话,也不愿见他。
那是四年来沈醉欢第一次主动找他,同他说话。
......还说,她要送他东西。
听到这话的那一刻,顾长策几乎是心脏骤停。
如若不是当时万千将士还在身后,而他身上又披着冰冷坚硬的铁甲,他几乎想将沈醉欢紧紧的圈入怀中。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极力克制的应了声“好。”
只不过,后来在边城代郡安营扎寨后,顾长策身旁几乎所有的副将都知道他有一个感情极好的夫人。
临出征前日日盼着他平安归来。
只可惜,他那次碰上的敌人是匈奴残暴嗜杀,多智近妖的左贤王休屠。
中间有一次中了他的计谋。
被他迎面一刀划在了脸上,眉骨处的疤痕也因此而来。
后背也中了一箭。
当天夜里伤口感染,发了高烧。
倒亏了一直记着沈醉欢的那句话,嘴里被柳鹤与灌了两碗汤药。
又活了下来。
代郡一战,险胜休屠。
他伤还没好全,就拒绝了代郡郡丞让他留下来养伤的建议。
迫不及待,快马加鞭的回到长安城中复命。
然而到了将军府后,却未见到沈醉欢的人。
他在她房中等她,不小心打翻了那方黑漆描金妆奁盒,而眼前这封和离书也从中飘落下来。
这和离书才是沈醉欢真正要给他的东西。
他甚至来不及伤心,便又收到了手下传来的沈欢欢见到卫衔玉后投水的消息。
那一刻,顾长策如坠冰窟。
此时月落中天。
月亮旁边萦绕着的深蓝色的暗云缓缓散开。
冷月的光辉撒了下来。
当时顾长策留下了这封和离信,本想着待她身体完全恢复后,便还她心心念念的自由。
可沈醉欢现今这样对他....
他眸光暗沉,其中欲色翻涌。
润泽的唇角几乎被抿成了一条直线。
俊朗的面容一半暴露在冷月的光辉下,一半隐没黑暗中。
良久,他突然轻笑了声。
慢条斯理将手中的和离书撕成两半,随手扔进了旁边的香炉里。
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在香炉之中爆开。
他转过身,珍之重之的将那枚银玉扣当做佩环挂在了腰间。
披上外衫,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
——
第二日清晨。
勤政殿。
早朝结束后,皇帝齐晟轩留了几个军政大臣商议扫清匈奴,收复西域的事宜。
今年入春以来,匈奴在边境处蠢蠢欲动,四处惹事。
以至于雁门,云中,代郡几处城池要地哀声灾道,民不聊生。
如此下去,恐生事端。
以往太皇太后尚在位时,崇尚以和为贵,每逢此情况,便想着用和亲来息事宁人。
可齐晟轩却觉得如此忍让下去,只会让蛮族得寸进尺。
可匈奴现今真正掌权带军的左单于休屠也不是个好惹的。
他年纪轻轻,今年不过而立之年,但似乎对中原文化了解颇多。
边城武将对上他之时,几乎没有能打胜仗的。
齐晟轩为此寝食难安。
今晨来勤政殿的武将,主要有老将军李启言和赵舒平。xiumb.com
稍微年轻一点的有顾长策和桑南怀。
李启言和赵舒平对战方式较为保守,齐晟轩私心里不想用他们。
上次顾长策在代郡对战休屠王时打了胜仗,他便想这次仍旧请他出征。
只不过顾老将军顾兴言现今还在守雁门。
顾长宁在他后宫之中,他若再将人家家里唯一一个小辈派去与匈奴主力军对战未免显得过于不近人情了些。
于是迟迟没有提出口。
车骑将军桑南怀也是近两年崭露头角的小将之一。
他家满门文臣,偏生的出了他一个喜欢舞刀弄枪的。
齐晟轩一提出收复西域的事儿,他便首当其冲的开始出主意。
虽说私下里关系不好,但大梁和匈奴明面上的和平毕竟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之久。
他们贸然派兵,恐师出无名。
于是桑南怀便出主意说,等再过几个月,到了冬季,便正值匈奴粮钱紧缺的时节,到时候边关必然生事端。
大梁的军队就可以借口匈奴兵将在边城打死了人,借机把事情闹大,然后理所应当的出兵。
闻言,齐晟轩唇角微勾,这话正是说在了他的意思上。
可旁边来的几个文臣,其中以丞相张璟初反应最大。
他当即便跪下,涕泗横流道:“陛下三思啊!匈奴王庭盘踞漠北几十年之久,贸然出战,恐使边境百姓流离失所。”
齐晟轩心说,匈奴不平,边境百姓一样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但他面上没显现出来,反倒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又对桑南怀问道:“桑爱卿,朕心知你欲扫平匈奴,报效家国的心思,可丞相说的也有理,休屠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现今李将军和赵将军,年事已高,依你之见,朕又该派谁挂帅出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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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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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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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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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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