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线极稳,“残了。”
轻轻松松的两个字,足可以把沈念打入万丈深渊。
“为什么?”
沈念脱口而出。
司宴鸿顿了顿,最后说,“念念,见面说吧。”
司宴鸿很快找了过来,他带着沈念走出医院,去了间咖啡厅,一人要了杯咖啡,沈念无心品尝咖啡的味道,忙不迭问,“说吧。”
司宴鸿品了口咖啡,才慢吞吞吐出,“他开颅不久,是不能做任何手术的,但是,他不听我们的劝告,一心想要救不念,手术过程中,他出现了意外,生命垂危之时,他抓着我的手,恳求我,他说……”
司宴鸿眼眶微微有些红,因为,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场景。
沈念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地听着。
司宴鸿顿了会,才幽幽讲出来,“宴鸿,我身体如果出现了问题,或者说,我成了植物人,你就告诉沈念,我死了。”
司宴鸿本是要拒绝傅寒夜的,可是,禁不住他一再的哀求。
“我问过他,自尊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说,我办法再给她幸福了。”
这是句话,当时让司宴鸿心软。
沈念吸了吸鼻子,“所以,你就出来,告诉我,他死了,宴鸿,如果一个人,连生离死别都能接受,残废又算得了什么?”
司宴鸿,“也许,他想保留一点体面吧,心爱人面前的体面,那样的感觉,我们没有经历,所以,不能感同身受,我问你这样一个问题吧,如果你残了,你愿意还跟着他吗?”
沈念怔了怔,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如今,司宴鸿提了出来,她考虑了两秒,说,“不是我愿不愿意跟着他,而是他还愿不愿意要我?”
司宴鸿笑了,他从兜里摸了包烟出来,当着沈念的面,点着了火,慢吞吞抽起来。
“换位思考,他也是这样的心情,或许,太在乎,才会有这样的心理。”
吐了口烟雾,司宴鸿又说,“或许,我都没有他那样在乎你。”
他曾经是很喜欢沈念,但是,并没有到,没有她,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而这段时间,他亲眼见识了傅寒夜的痴情。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关注你,你每天的行踪,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王朝都会给他汇报得清清楚楚,特别是你生双胞胎时,他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握着你的手,与你一起面对,一起经历,他不止一次对我说过,说他错过了太多,错过了你生不念时的场景,这一次,他一定会亲眼看着二胎孩子出生,双胞胎出生,他每天都会去探望他们,每次,我远过多看到,他透过玻璃窗,看着孩子的那份神情,喜悦又充满了无奈,我心里也不好受,所以,念念,他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听了这么许多,沈念心里也越发难受。
“他的腿,可以治疗吗?”
现在,她只关心这个。
司宴鸿,“应该有,不过,不敢确定,就是,他情绪有时很不好,自暴自弃,可能与他从小缺少父爱母爱有关系吧,这件事上,特别没有自信。”
司宴鸿走后,沈念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又续了杯咖啡,独自品尝着咖啡苦涩的味道,似她苦涩的人生。
下午,沈念去病房时,见病床上空空如也,她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窗台,窗边,傅寒夜坐在轮椅上,上半身挺得笔直,脸朝着窗外。
沈念脚步很轻,她走了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望了出去,她看到有对年轻的夫妻,守在秋千旁,女人负责荡秋千,秋千荡得很高,小女孩儿高兴得合不拢嘴,眼神晶晶亮亮的,爸爸刚是守在旁边,像是守护神一样守护着母女俩的安全。
沈念注意到了,一家三口身上的羽绒服,都是白色,并且,胸口都有个机器猫的图案,小女孩儿喜欢机器猫,所以,父母赔着她穿了同样图案的衣服。
多幸福啊!
沈念羡慕极了。
像是终于感受到了沈念的存在,傅寒夜转头,沈念也正好收回目光,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近距离的交汇,男人的眼中写满了诧异,似乎并不知道她是几时来的。
但是,眼眸里的诧异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然。
沈念见他想回床上去,不自禁伸手,想推他过去,然而,强而有力的臂膀,从她指尖擦过,她的手,只能僵在空气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半截身影,从自己眼前一划而过,等她反应过来时,男人已到了床边。
沈念连忙走过去,伸手握住了他手臂,想要帮他,这次,男人没有拒绝,而是缓缓侧脸,目光是淡然的,仿若,他们就是两个陌生的人。
他从心里抗拒自己。
“不用,谢谢。”
他用非常陌生的声音说。
“你去帮我叫护工吧。”
沈念怔怔看了他半晌,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出去了会,护工进来了。
将傅寒夜抱上了床。
沈念等护工出去,再进来。
病房里,出奇的安静,似乎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念终于出声,“我们可以谈谈吗?”
傅寒夜没有看她,而是看向窗外纯净的天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还爱我吗?”
傅寒夜没有直接回答,垂下的眼眸,看着自己的腿部位置好一会,才慢幽幽回,“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爱么?”
沈念,“怎么不能?”
男人眼眸里一闪而逝的幽伤,沈念捕捉到了。
她喉头咽了咽,“傅寒夜,你听我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共同面对,好不好?”
沈念声音里,有哽咽,有太多难以诉说的东西在涌动。
傅寒夜没有看她,仍旧盯着自己的腿,“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也矛盾挣扎过,沈念,我很感谢你为我生了三个孩子,我本来打算,等我好了,再来见你,没想到,你是那么……迫不及待。”
“我已经尽量在躲你了。”m.χIùmЬ.CǒM
知道他说的全是实话,沈念不禁动容,她傻哑着声音,“为什么要躲?”
傅寒夜,你可知道,我逼迫你,逼得有多辛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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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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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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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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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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