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领数万冀东豪强军驻扎在枣阳的祖逖,此时已经成了各方争相拉拢的对象。
先是“讨胡复汉”刘预,不仅与其弟祖约联姻,还重用祖氏子弟,对于祖逖更是允以节镇之权,不过,对于这些,祖逖统统都是不为所动,到了最后甚至直接驱逐刘预派来的使者,哪怕有些使者就是祖家的人,也仅仅是询问祖家私事,从来不谈及公事。
而后又是幽州都督王浚派来的使者。
不过,早在幽州范阳的时候,祖逖就一直不喜王浚的为人处世,如今王浚在幽州更是行事独断专横,祖逖更加不会对王浚的招揽有任何意向。
但是,今天的祖逖却是不仅接见了一位陌生的来使,还甚至亲自把使者请至内室。
因为这个使者,是并州刺史刘琨的侄子,冀州刺史刘演亲自派来的使者。
作为至交故友,祖逖对于刘琨当然是另眼相看的。
并且,这个使者带来的消息,也是让祖逖大为心动。
“将军,我家使君自派出兵井陉之后,不足旬日,大半个常山郡、中山郡都是望风而投,如此见来,晋室恩德未衰,不管是胡虏凶顽也好,还是青州僭越之贼也罢,都是敌不过这汹汹民意的。”
使者是刘琨的侄子,冀州刺史刘演的手下。
使者一见到祖逖,就开始涛涛不绝的叙说了自己来意。
“祖逖世受晋恩,当然不会屈身事贼!”祖逖说道,“只不过,如今山河沦丧于胡虏之手,宗室诸王却无力恢复,实在是令我五内焦焚!”
在如同自己子侄的使者面前,祖逖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使者闻言也是立刻说道。
“我家使君,不仅知道将军的忠直之心,还明白将军的恢复之志。”
“所以,我家使君令小子前来,正是想要表将军为冀州刺史。”
使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件物品。
“将军,请看,这印绶信物,我都已经带来了!”
祖逖一看此景,倒是大为吃惊,实在没有想到刘琨的竟然能有如此速度。
“刘使君,这是何意?”
使者立刻说道,“使君的意思是,将军凭此号令冀州,先以如今手中有豪强诸军数万,又紧邻济水、河水之险,只要将军一击而中,攻取平原城,那东面的青州贼人,必定难以渡河西进。”
“而河之西侧的胡虏,也难以破河险东渡,如此一来,则平原郡尽为将军所有。”
祖逖听到使者的话后,却是并没有被这话给冲昏头脑。
“可是,如今的平原城中,有三千青州兵啊。”
“哦,我的意思是,别看平原城中仅仅只有三千青州兵,但是我却是熟悉他们,这三千青州兵,个个都堪称是精锐军卒,寻常的诸豪部曲,怕是很难对付他们。”
“就凭如今枣阳城内的这些诸豪部曲,可是有些吃力啊。”
听到祖逖这么说,使者显然是早有准备。
“将军,此等情形,早已经知晓。”
“所以,只要将军帅诸豪在枣阳举兵突袭平原,则我家使君就立刻派大军来援,由中山郡至此,快马行军,只需两三日即可抵达。”
“等了那时候,区区一个平原城,肯定能速取而下!”
“只要能取了平原城,则青州贼就被困于东,胡虏被阻于西。”
“从此之后,只需要将军与我家使君,从东、北合击,则盘踞襄国的石勒必败无疑。”
听到使者的这番话后,祖逖真的感觉如此可行。
虽然平原城驻守的青州兵的确是精锐,但是偌大一个平原城,区区三千兵马分散守卫,是远远不够的。
只要刘演从中山郡派来的援兵能尽快到达,速取平原城对于祖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事情。
见到祖逖果然已经意动,使者立刻说道。
“等到将军恢复冀州,则我家越石公的并州可以得到强援,到了那时候,将军与越石公联手东征西讨,伐灭两个‘伪汉’,岂不是千古佳话!”
祖逖却是陷入了思考,使者所谓的两个“伪汉”的说法,其实在祖逖的心中,却是并不怎么认同的。
刘预虽然僭越称帝,有变成“袁术”的危险,但是刘预的的确确是汉高祖的苗裔,要说是继承汉号的话,也算不上什么“伪”。
至于并州的刘渊、刘聪父子,在祖逖看来,却是真正的“伪汉”,除掉胡人的凶残暴虐,几同兽类的缺点不提,就单单是屠各种的南匈奴,却敢冒认汉室宗庙列祖,在祖逖这些士人眼中,这才是的的确确的“伪汉”。
虽然,在祖逖的内心中,对于刘预的印象还是很好,但是如今这种家国大事,却不是心中的私人恩情能取代的。
很快,祖逖就答应了使者带来的建议。
到了下午,祖逖就在枣阳城中,召集了城内的各家冀东豪强,并且把刘演派来使者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们。
并且,祖逖很快表态,将要与刘演联手,在枣阳举兵进攻平原城。
一听到祖逖这么说,在座的所有冀东豪强都是暗暗心中,彼此之间都是快速的传递着眼神,所有人都从中看到了惊慌。
最后,这些冀东豪强,全都表面上赞同了祖逖的意见,而是以各种借口,比如粮草,比如士卒编练缺乏等原因,来推迟祖逖提出的出兵时间。
等到众人散去后,这些冀东豪强们,却是又悄悄聚拢到了城内一家豪强的居所中。
一场密谋很快展开了。
“祖将军,这是要彻底和青州为敌?!”一个豪强惊慌的说道。
虽然自从刘预称帝后,祖逖就率军移镇枣阳,但是其手下的冀州豪强们与青州的往来贸易等事情,却从来没有禁止过。
许多人,都以为祖逖这是借此机会,以枣阳为筹码向刘预或者晋室要更高的条件呢,就如这冀州豪强们暗中期盼的那样。
“如今祖将军,心意已绝,要是真的随其心愿,那攻取平原城,岂不是要我们族中子弟去送死吗!”另一名豪强说道。
“是啊,平原城中的青州兵,都一个个凶悍的狠,而且几乎九成的兵士都有铁甲,哪是我们这些人能抗衡的啊!”
对于青州的印象,这些冀东豪强都是印象深刻。
此前如同虎豹一般凶悍的胡虏,都被这些青州兵给赶到了河西侧,所有的冀州豪强,都觉得要对付这三千青州兵,要是不死个五六千人,或者是更多人,是不可能拿下来的。
“平原城的青州兵虽然多,但是祖将军不是说了嘛,刘演可以派援兵前来合击,日夜兼程之下,不出几天,这平原城定然可以攻破。”一名豪强表示支持祖逖的判断。
不过,这话音刚落,却立刻遭到了另外一名豪强的取笑。
“嘿嘿,刘演如今占据常山郡和中山郡,如此的远的地方,派来的肯定都是骑兵。”
“而能一次性出动如此多骑兵的并州,肯定派来的都是拓跋索虏。”
“嘿嘿,我听说,这些云中塞外的索虏,比那些居于辽西的段部还是野蛮凶顽,要是让这些索虏当援兵,只怕击退青州兵,要遭受更大的祸害呢。”
听到这话之后,在场的冀东群豪都是一个个心有戚戚。
之前“八王之乱”,辽西的乌桓和鲜卑人进入冀州,为成都王和王浚征战。
这些辽西的野蛮夷人,留给冀州士人的印象可谓是更差。
如今更野蛮的拓跋部索虏,如何能把让他们心忧呢?
“要我说,咱们还不如早早的响应伪汉,咳咳,响应大汉郗鉴派人带来的命令。”一个豪强苦口婆心的说道,“如今晋室皇帝被俘虏,国都陷落,宗庙被毁,很显然,这是天意要亡晋室啊。”
“如今,不仅倾覆晋室的匈奴人称帝了,就连占据蜀中的李雄都称帝了,刘预占据两三州之地,拥兵十万之众,又如何不能称帝呢?”
“况且,你我诸辈,都是身处四战之地,要想东抗西拒,几番拉锯战后,遭殃的还不是我们嘛!”
在场的冀东群豪,听后都是默默不语,因为这的确是说道他们的心中了。
“那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立刻,马上尊奉卢子的汉室天子,以枣阳为凭向汉国请降!”
这句话早已经在众人的心中了,不过,总是缺一个领头的人挑明这句话。
“如今,我辈要是再不出手,只怕祖将军的檄文都要传遍天下了。”m.χIùmЬ.CǒM
“对啊,如今刘预。。哦,青州的汉室天子,已经率军等待渡河,要是祖逖真的举兵截断了其渡口,岂不是要连累我们与青州为敌嘛?”
“可是,我们拥奉卢子的汉室天子,祖将军要是不肯依从,那该如何办?”
“嘿嘿,不肯依从,那就想办法令他依从我们。”
“如今,祖将军身边的部曲私兵总共有多少?”
很快,在这些冀东豪强的商议下,基本确定了举兵胁迫祖逖归顺青州的事情。
如今,只待一个时机了。
这个时机,也就是大汉皇帝刘预率军入冀州的时候。
幽州,范阳。
大晋幽州行台,尚书台尚书枣嵩的府邸内。
天色尚未放亮。
在幽幽的烛光下,尚书枣嵩正在召见一名精干的心腹部曲。
“你到了辽西之后,一定要亲自见到段疾陆眷后,再把这封信交给他!”枣嵩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漆口的书信。
那名心腹双手捧过书信,恭敬的回答道。
“家君放心,小人一定妥善送到段部,不见到段疾陆眷,这封信任何人都绝对看不到!”
枣嵩点了点头,有勉励了他两句。
随后,一名侍从由门外躬身进来,向着枣嵩说道。
“家君,已经到了城门开启的时辰了。”
枣嵩并未作声,而是拍了拍那名送信的心腹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如今城内城外,都是有许多不怀好意之人,在盯着我们。所以这一趟,就不能大张旗鼓了,给你派两个随从,一定要把这封信妥善送到段疾陆眷手中。”
送信的心腹听到这些,赶忙又是一通赌咒发誓。
在枣嵩的注视下,这名心腹终于走出门外,在两名随从的护卫下,骑这快马,从东门而出,向着辽西而去。
在送信的心腹部曲走后,枣嵩回身望了望王浚府邸的方向,不禁发生一声冷笑。
“王浚,你竟然瞧不起我,难道我枣嵩,就不配为一方牧守吗?!”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枣嵩到底有多么大的本事!”
不久之前,枣嵩向王浚自荐,想要担任冀州刺史,却遭到了王浚的拒绝。
王浚宣称枣嵩只能做佐贰襄赞之事,至于牧守一方的重任,他是担当不起来的。
从此之外,枣嵩明白了,自己在王浚心中的分量,原来只不过是如此。
再加上最近王浚提拔了一大批太原王氏子弟,在幽州行台内担任要职,这更让枣嵩感到了危机。
原本的枣嵩,是想着王浚无子,哪怕以后在宗族中挑选嗣子,但最终的大权,也应该交给自己掌控。
可是,如今的枣嵩却是看到了许多困难,以至于以后能不能接手王浚的权柄,都已经是个未知数了。
所以枣嵩在暗中重新联络了段部鲜卑的段疾陆眷,他知道段部鲜卑虽然打退了拓跋和乌桓的进攻,但是在辽东一带,却遭到了慕容鲜卑的打击,不仅损失了丁口财产,还丢失了数城。
这样的一番损失,对于辽西鲜卑来说,绝对是近十年来最大的损失。
枣嵩知道段疾陆眷一定想要在某个方面弥补回来,所以,他觉得利用这个机会,让段部鲜卑配合自己演一出戏。
只要枣嵩预谋的这一出戏实施成功,那么从此以后,枣嵩就不再是依附在王浚权力阴影下的角色,而是能一跃成为操控一方势力的强力人物。
到了那个时候,不管王浚如何想,枣嵩在幽州的地位就将得到巨大的提升。
枣嵩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开始期盼。
“段疾陆眷,带着你的鲜卑兵,快点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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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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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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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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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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