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子,你怎么了?”

  这时候,蒋翠山发现陈川的神情不对,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凝声问道。

  陈川不敢看蒋翠山,弱弱的道:“忠实,他……他……没回来!”m.χIùmЬ.CǒM

  蒋翠山听了却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没回来也好,回来耽搁时间,多在采石场里呆一天,就多挣一天的钱。”

  说着叹道:“这都八月底了,转眼就到九月了,安安开学又要交学费了,又是一大笔钱!”

  蒋子安听爷爷说起学费,道:“爷爷,我不想读书了,那样爸爸就不用那么辛苦的给我挣学费。”

  蒋翠山怒道:“你这么小,不读书干什么?”

  蒋子安道:“我上山可以砍柴、下田可以拔草、可以割猪草、煮猪食,还可以喂好多好多小鸡,等小鸡长大了可以卖钱,存着以后给妹妹上学交学费!”

  多好的孩子啊!

  懂事又能吃苦!

  江海波和陈川听了都心酸。

  强忍住心里的悲痛,江海波没有立即说出那不幸的消息,担心就这么说了,怕蒋翠山承受不住摔倒。

  上了年纪的人,最怕的就是摔跤。

  很多农村的老人,平时看起来身体还似乎不错,但一旦摔跤后就再也起不来了。

  三人进了堂屋,蒋翠山招呼江海波和陈川坐下,自己坐到江海波对面,递过一个他喝过的茶盅。

  “才泡没多久的,你喝!”

  江海波接过喝了一口,将茶盅递给陈川,陈川道一声口不渴,把茶盅放在一边的地上。

  这个年代,农村来客都是一杯茶轮着喝,没那么多讲究。

  “姑爹来了!”

  汪萍在隔壁灶屋做饭,听见堂屋里的说话声,系着围腰走了过来,打招呼后道:“姑爹您和爸摆会儿龙门阵,我饭马上就好。”

  江海波忙道:“你忙就是。”

  “那我先去了。”汪萍说了一句,然后对蒋子安道:“安安,你去拿三个鸡蛋过来,然后帮我刮几个洋芋。”

  “好的,妈!”

  蒋子安答应一声,向鸡窝边走去。

  “哥哥,我去帮你拿洋芋!”

  蒋子萱从爷爷身边跑开,边跑边喊着,声音里充满了高兴。

  汪萍说完就返回灶屋,锅里还炒着菜,她只是出来打个招呼,顺便喊蒋子安帮忙拿鸡蛋和刮洋芋。

  来客人了,总要想办法加一两个菜。

  家里没有肉,最好的东西就是鸡蛋了,后园子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割一把就能炒个韭菜炒鸡蛋,再炒个酸辣洋芋片。

  仓促间,她能想到的也就这两样了。

  不管好不好,总算是加了菜。

  蒋翠山对汪萍的处置很满意,“吧嗒吧嗒”抽了一口叶子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家里虽然穷,儿子能在外面挣钱,儿媳妇会安排,这日子总算有盼头。

  江海波看着眼前的一幕,眼角不由的湿润了,蒋翠山的欢喜,汪萍的热情,小子安的懂事,小子萱的活泼……

  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他真的不想把噩耗说出来。

  “海波,你怎么了?”

  江海波的神情,让蒋翠山意识到不对劲,问道:“是不是翠玉有什么事?”

  江海波愣了一下,擦了擦眼角,“翠玉没事,没事!”

  蒋翠山皱了皱眉,显然不信,他看了看江海波,又看看陈川,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颤声问道:“是……忠实出了什么事吗?”

  江海波和陈川心里都“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陈川只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江海波强忍心中的悲痛,沉声缓缓道:“昨天早上下大雨,采石场那边垮山了,几个工人掉到河里去了,忠实下河救人,他救起来两个,自己没起来……”

  “啪!”

  蒋翠山手里的竹烟斗掉在地上,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咣当!”

  灶屋里也传来一声,汪萍手里的锅铲落地,随即人跑了出来,“姑爹,忠实没起来是什么意思?”

  又对陈川咆哮:“忠实他人呢?人呢?”

  突然的变故,两个小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冥冥中似有一种悲伤袭来,“哇”地一声,小子萱哭了出来。

  蒋子安虽然没有哭,却也不知所措,呆立在那里。

  面对汪萍的质问,陈川愧疚的道:“弟妹,忠实……忠实他……他……还没找到!”

  嗡嗡嗡!

  汪萍直感到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大喊了一声“忠实……”人就软软的倒下。

  陈川急忙一把扶住她,伸手去掐她的人中。

  “妈!妈!”

  “你怎么了?”

  小子萱哭着跑过来,两只小手用力的摇着妈妈的身体。

  瘫坐在椅子上的蒋翠山,苍老的眼角流出滚烫的泪水,有些干裂的嘴唇蠕动,口里不断的喃喃发声:“忠实,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走了呢?”

  蒋子安毕竟年纪大一点,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是爸爸出事了,跑到蒋翠山身边,大声道:“爷爷,爷爷,爸爸怎么了?爸爸怎么了?”

  江海波拉住小子安,道:“安安,你爸爸是个英雄,他救人……牺牲了!”

  牺牲两个字,从来都很残忍。

  尤其是当着一个七岁的孩子,告诉他父亲牺牲了。

  江海波说的极为艰难,边说也流着泪水,“你是男孩子,爸爸不在了,你要照顾爷爷、妈妈和妹妹,你去看看妈妈!”

  小子安已经在读一年级,听得懂牺牲两个字的意思,豆大的泪水在他的小脸颊上滚落。

  口中唤着“爸爸!爸爸!”

  却还是听话的走向妈妈那边。

  江海波蹲在蒋翠山身前,沉痛的道:“大哥,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难受,可你不能倒下,安安和萱萱还小,你要支撑住。”

  蒋翠山神情木然,看着晕倒的儿媳妇,哭泣的两个孩子,他挣扎了一下身子,缓缓弯腰,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去捡地上的烟斗。

  江海波伸手帮忙去捡烟斗,蒋翠山却阻止了。

  “海波,让我自己来!”

  终是自己颤抖的把烟斗捡了起来,又从衣兜里掏出捻好的叶子烟,装在烟斗里。

  江海波拿出火柴,划燃后帮他点烟。

  微弱的火头摇动,一连划了几根火柴,才把叶子烟点燃。

  蒋翠山狠狠地抽了几口,吐出一大片的浓郁烟雾。

  “咳咳咳……”

  也许是吸得太猛,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

  那边,汪萍也悠悠醒来,一手搂住一个孩子,母子三人抱头痛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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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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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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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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