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两年未归,见长平侯府巍峨俨然如旧,再不会同前世那般凋零了。
两人回府后,去春晖园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两年前多病,可近两年想是心情开阔,身子却是好转了起来,虽然年近八十,可依旧神采奕奕。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眼眶发红,拉着裴渡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他,见裴渡毫发无损,这才放心。
“阿栀也回来了,你放心,你去陇州这两月,灌灌这孩子很乖巧,日日都有好好去学堂呢。”
谢栀面上含笑点头,心中却知老夫人在替灌灌遮掩。
眼下家塾还未散学,谢栀方才和裴渡路过家塾,本想看看灌灌在家塾有没有认真念书,两人挤在后头做贼似地瞧了半晌,连灌灌的影子都没见到。
“哇!蜻蜓飞得好高!”
正说着,后院里响起一道孩童惊喜的声音。
老夫人下意识回头,随后反应过来,游刃有余地对谢栀道:
“他今日课业都做完了,故而早些回来了。
……
等两人到春晖园后院接灌灌时,他正在和几个伴读一起玩竹蜻蜓。
刚甩出去一根,就见那竹蜻蜓飞着飞着,落到了裴渡的手上。
灌灌吃惊地回头望去,就见父母齐齐立在自己面前,是从未有过的温和模样。
灌灌前些日子刚过完六岁生辰,高了些,也更重了些,如今只在头上梳两个小鬏了。
他两年没见裴渡,有些认生。
看看他,又看看谢栀,站在原地不动。
“灌灌,爹回来了。”
裴渡朝他走去,蹲在他面前:
“还把娘也给你带回来了。”
灌灌揣着手,打量面前蹲下的爹,问:
“爹爹,你怎么黑了一点?”
“你自己不是也胖了?让我抱抱。”
裴渡两手举起他掂了掂,乐道:
“真沉呐。”
灌灌听他如此说,有些不大开心,摆脱他的怀抱,跑向谢栀:
“阿娘,你回来啦。”
谢栀摸摸他的脑袋,问:
“阿娘不在的这几个月,你有没有好好听话呀?”
灌灌点点头,又张开双臂:
“阿娘,你也像爹那样抱我一下。”
“啊?”
谢栀只好照做,可她实在抱不动灌灌了,只象征性地搂了一下他。
“娘,有没有带蹴鞠球回来?”
“啊?娘忘记了,娘现在就叫人去买。”
谢栀脸上露出歉疚的表情。
连阿娘也气他!
灌灌看一眼杵在自己跟前跟木头一样的爹娘,从裴渡手中拿走竹蜻蜓,背过身去不理他们了。
裴仙窈立在不远处的假山后,看着眼前的一切,面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今世,她为这绘卷之人,叫一切终得圆满。
纵然从她口中听说过前世,但并非亲身经历,他们对那些痛苦的遭遇,都不会如她那般刻骨铭心。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便是世间最幸福之事了。
……
裴渡得胜还朝,两年前又平叛有功,圣人遂一并加封。
没多久,册封他为一等公的旨意便传了下来。
长平侯府遂改平国公府,作为裴渡待嫁的妻子,谢栀也提前得了诰命,封当阳郡夫人。
府里内外喜气洋洋,很快便张罗起了裴渡夫妇的婚事。
等纳彩、迎期一系列繁杂的流程过后,谢栀在十一月初十这日,正式与裴渡行婚仪。
她没有母家,便选在自己新添置的一处京郊别院出嫁。
大婚前三日,谢栀就搬了过去,避免与裴渡见面。
晴仪和清圆特地从外地赶了回来,一同送她出嫁。
十一月初十,谢栀天未亮便开始梳妆打扮,嬷嬷为她点绛唇、梳云鬓,再为她贴好金箔花钿。
本就娇美的面容,经过一番打扮,更显得光彩夺目。
在身上一袭金丝缝边的嫁衣映衬下,又添了几分华贵。
她执扇出门时,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队已然停在门外。
裴渡下马,隔着朦胧扇面,谢栀瞧见他同样一袭红衣,步伐有些快地朝她走来。
这想必是裴渡此生第一次着红衣。
谢栀忍不住放低扇子偷偷瞧他。
虽然依旧是那副冷肃的嘴脸,可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温柔。
裴渡见到她把扇子放低,用眼神暗示她举好,这才牵着谢栀的手往轿前走。
她坐上轿子,将扇子丢在一旁,看着外头的御街之上人来人往,锣鼓喧天,热闹一片,心中却感慨万千。
车队到了国公府前停下,裴渡扶谢栀下轿,两人行过交拜之礼,之后又入家庙祭祖。
直到午时三刻,一系列繁琐的婚仪才结束,谢栀终于入了洞房。
裴渡在前头宴客,天黑怕是都回不来,屋中只有谢栀一人。
前头吵闹不断,这洞房却是静谧得有些过分。
然而谢栀无暇顾及这些,从昨夜到如今,她滴水未进,起先还忍耐着,半晌后终于按耐不住,起身在婚房内找吃的。
屋内只有一些桂圆干果,谢栀无奈走到门边,对外头候着的晴仪道:
“晴仪啊,我好饿,叫人送点东西进来吧。”
晴仪隔着一扇门,听见这话皱眉:
“这……不合礼数,你刚入门,若是被人看见不大好的。”
“我若再不吃东西,怕是要晕过去了,这样更招人笑话。”
谢栀坚持。
“要不这样,我陪你一起饿着?”wWW.ΧìǔΜЬ.CǒΜ
晴仪试探着问。
“你真会说笑。”
“算了,我替你寻些糕点来,别吃那些油腻的,免得破坏妆面。”
谢栀点头,可晴仪怕她弄花了妆,拿来的糕点皆是小巧精致、入口即化的,谢栀根本吃不饱。
正惆怅着,忽然听到外头由远及近地响起一声稚嫩的童音:
“阿娘我来啦。”
他刚要推门入内,晴仪却着急忙慌地拦住他:
“祖宗,怎么这时候来这了?快去前院玩吧。”
灌灌怀里抱着一个油纸包,摇摇头:
“爹爹在席间走不开,让我偷偷过来,给阿娘送吃的。”
“可是你吆喝了一路,大家岂不是都听见了?”
谢栀听到晴仪小心翼翼的语气,忍不住笑道:
“好啦,别那么小心,我才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我呢,灌灌,快进来。”
灌灌迫不及待闪身入内,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与从前大不一样的精致装潢,还有满屋夺目的大红色。
“好漂亮呀阿娘,这个屋子可以让灌灌睡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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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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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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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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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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