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栀正坐在正厅的桌案前,手中随意地翻阅一本书卷,听那女先生在耳边孜孜不倦地念叨着,没多久就开始犯困。
“先生,明日再说吧,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谢栀说着放下书,打了个呵欠,转头便往内室走。
晚点出去就晚点出去吧,再这样学下去,她怕是连命都没了。
科考的学子怕是都没她努力。
那女先生板起面孔,见她如此散漫,正要教训她,却又一侍女将门打开,进来禀报道:
“夫人,大都护从军营中回来了,此刻正在院中,请您去一同用午膳。”
谢栀听见这话,急忙从床上坐起身,穿鞋下榻:
“什么?这么说我可以出去了?”
侍女点点头:
“夫人,您快准备吧。”
这么多日了,总算能出去透口气,就算心知裴渡怕是又要折腾她,谢栀也忍不住要飞出去。
刚走到门外,侍女又劝:
“姑娘,您不妨梳洗打扮一番再去吧。”
谢栀闻言,低头瞧了瞧,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寝衣,这般出去的确不妥,也就顺从地停下脚步,任由侍女给她换上一身水仙色绣百合堆花襦裙,又从箱笼里取出一条妆花缎披帛给她披上。
随后,谢栀坐在镜前,轻扫黛眉,将一只玲珑嵌玉草头虫银簪斜插进发髻之中,这才出门。
女先生忙跟在她身后,嘱咐道:
“夫人,这才对嘛,一会儿见了大都护,可记得要把老身教您的东西都用上,大都护一高兴,没准便解了您的禁足了呢。”m.χIùmЬ.CǒM
“真的?”
谢栀不确定地开口。
“真的!”
她思索片刻,还是自由要紧,于是便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好。”
—————————
上回来裴渡的院子时还是深夜,谢栀没看清全貌便被塞了进去,今日倒没有人押着她走,得以叫她细细打量。
裴渡所在的院子名叫青雀庭,同样大得离谱,檐角高耸,顶端铺满琉璃瓦,四周搭建装潢与宫殿无异。
走过院子,入得正堂之后,依旧是那面异兽屏风。
不过谢栀注意到,这屏风后头的墙上立着一匾额,上书“同辉同心”。
谢栀正要绕过屏风进去,一旁的侍女又最后嘱咐了一遍:
“夫人,您可别惹大都护生气了。”
“我尽量吧。”
裴渡如今看她是哪哪都不顺眼,谢栀想不惹他生气都难吧。
侍女在屏风外停住了,谢栀独自入内之后,便见裴渡正坐在案上,案前摆着热腾腾的午膳。
谢栀略瞧一眼,左不过就是平日里吃的那些小米粥,牛羊肉干,还有多了两道时蔬。
她垂下眸,先学着女先生教她的动作,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拜见……郎君。”
刚起身,她似乎看见裴渡拿箸的动作僵了一瞬。
“用膳吧。”
良久,他才惜字如金地道。
谢栀再次行礼称是,随后她抬步走上前,在裴渡对面坐下,默默用着饭。
两人谁都未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的碗筷碰撞之声响起。
谢栀依旧吃不惯这里的菜,只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米粥。
她素来吃得少,近日犹是,才喝到一半,便没了胃口,只呆呆拿着勺子,慢慢舀着碗底的粥,神游天外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案上的人伸手扣了扣桌子,谢栀一惊,忙收回神,抬头看他。
裴渡放下箸,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既然不想吃,又一直拿着汤匙,不累吗?”
谢栀答道:
“先生说了,夫未停筷,妾不得先放。”
裴渡听闻这话,又垂下目光,少顷,只说了一句:
“多吃点,吃完。”
“没胃口。”
谢栀懒懒地道。
“不吃的话,那继续回去禁足好了。”
“那我吃完了,您就放我出来,对吗?”
听到裴渡的话,谢栀脸上浮现一抹希冀。
“不对。”
裴渡立刻拒绝,说到这又补充一句:
“不过你不吃完,你那个侍女也别想吃饭。”
谢栀闻言,皱眉看他一瞬,终是继续开始用膳。
这换在以前,谢栀早就不理他了,不过如今时移势易,她没办法。
用完膳后,又侍女端来茶水、青盐等物给两人漱口,裴渡之后也不再理会谢栀,去了后头沐浴。
他没说话,谢栀也不敢擅离,百无聊赖地绕着这屋子逛了逛。
没一会见裴渡着一身寝衣,从浴房中出来,便停下脚步,侍立在一旁,开口唤他:
“郎君。”
裴渡似乎一时半会比她更接受不了这个称呼,揉揉太阳穴道:
“以前怎么唤,如今依旧怎么唤吧。”
“可是郎君,先生说,在府里叫您大人不合规矩。”
“只许你一人这样叫,不过,其他的东西,你还是要好好学的。”
裴渡一边说,一边往内室的床前去。
“那大人,既然这个不用改,能不能也一并解了我的禁足?”
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裴渡坐在床前,对跟进来的谢栀道:
“我有些困,要睡一会,其他事,以后再说。”
日光和煦温暖,空中丝丝凉意浸着谢栀的四肢百骸,站得腿都有些发酸。
裴渡似乎十分疲惫,上床没一会,谢栀便听得他呼吸平缓,显然是睡着了。
谢栀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中郁闷,这人对自己的态度瞬息万变,到底想干嘛?
难道是要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地改造她不成?
想到这,谢栀就想起裴渡逼她读的那些东西,恨不得拿过来让他也学一学。
她今早五更就被吵醒,此刻也困得很。
想着如果现在回去,又要上课到天黑,裴渡现在看起来也干不了什么的样子,谢栀干脆解开外裳,上床在他身边躺下了。
这床大得很,谢栀和裴渡中间还能睡下两个人,她安心地躺在角落,拉开被衾盖上,没过多久,便也睡着了。
一旁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眼,转过身,望着她的睡颜,伸出粗粝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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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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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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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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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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