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栀委婉拒绝,可郑彦却并不想这般轻易放弃,他抬头望了谢栀一眼,又迅速挪开,小声道:
“不忙不忙,明日休沐。”
说完,他又急忙补充:
“不过你若是不喜欢,便不去了。”
郑母瞧见儿子这般模样,与老伴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谢栀将菜往嘴里送,看着郑彦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打了个转,抬头笑道:
“好,那便去吧,我也想瞧瞧留良城的中秋,与家乡有何不同。”
……
夜里,回到主仆二人住的厢房,清圆利索地提着热水进屋,供谢栀洗漱。
等她洗漱过后,换上寝衣,清圆便忍不住道:
“姑娘,明日中秋,您带我一起出去玩吧?”
谢栀向来脾气好,清圆提出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她一贯是答应的,可这回,她却罕见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清圆,明日你先待在家中吧,我有些话想和郑郎君单独说。”
“啊?姑娘……”
清圆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委屈地撇了撇嘴。
“我答应你,明日回来时,给你带糖炒栗子,如何?”
清圆虽有些委屈,但也不敢违逆,只道了声“好吧”,转身去干活了。
……
第二日中秋,谢栀提早关了画馆,方走到后宅院中,便见郑母已然设了香案,案上放着月饼、西瓜等祭品,用以祭拜月神。
见人齐,郑母将点燃的烛火依摆放在香案前,随后招呼一家人对月叩首祭拜。
随后,郑母将祭坛上最中间的月饼一一切好,分给每人。
清圆接过那饼,两下吃完,小声在谢栀耳边嘟囔一句:
“娘子,不够……”
谢栀捏了捏她的脸:
“你这馋猫!”
正想将自己的月饼递给清圆,却被郑母急急阻止:
“姑娘,老身特意将这祭坛上的月饼切成一样大的五分,每个人都得吃完才行,否则,来年便没有团圆的好兆头了!”
清圆闻言,吓了一跳道:
“那我不吃了不吃了,姑娘你快吃,咱们最好永远待在这,这儿多舒服啊!”
待吃完月饼,谢栀同郑家二老告别,又接过郑彦递来的帏帽戴上,跟着他出了门。
中秋之夜,各家各户的门上皆饰以彩带,坊间的街道上,亦是热闹纷呈,少男少女穿梭在各大酒楼店铺之间,香粉味充斥着谢栀的鼻尖。
抬头望去,一旁的酒楼中喧嚣之声渐盛,还有几个贵公子立在栏杆边饮酒赋诗,远处的河面之上,画舫随水而动,不少人立在河边赏月,秋风拂过,好不自在。
本该是团圆之日,谢栀孤身一人在这异乡,想到自己永远回不去的扬州,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天边的圆月。
一旁的郑彦立刻停下脚步,犹疑地问:
“季姑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不过是想起往事,有些伤怀罢了。”
谢栀说到此处,便见郑彦望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后,终于鼓足勇气对她道:
“季姑娘,我有话同你说。”
谢栀早已猜到他要说什么,不过还是礼貌开口:
“郑郎君,但说无妨。”
那郑彦的脸飞速染上一抹红晕,急忙转头避开她直勾勾的视线,望向一旁人声鼎沸的酒楼:
“这儿太吵,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说着,郑彦拉着她进了酒楼中。
店小二立刻热情地迎上来:
“这位郎君,这边请,靠窗那头还有位置。”
郑彦低头瞧一眼头戴帷帽的谢栀,朝那小二道:
“去二楼雅间吧。”
“好嘞!”
谢栀下意识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
“你的俸禄本就不多……”
“无事。”
郑彦带着她进了二楼雅间,一关上门,待到屋内只剩下他二人时,局促地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谢栀看他如此,终是忍不住先开口:琇書網
“郑郎君?”
她说着,推开邻湖的窗。
一阵风贯入,吹得郑彦清醒了几分,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道:
“姑娘独自一人漂泊异乡,可觉孤苦?”
谢栀思忖一会,笑了:
“怎么会?白日坐在馆中画画,看街边人来人往,夜里便同清圆坐在院中纳凉,听郑夫人说些奇谈,随心所欲,想我所想,这样的日子,再自在不过了。”
郑彦听到她这话,牵起嘴角,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蝴蝶簪,递给她道:
“季姑娘,你若是喜欢这样的日子,那就永远待在这,好不好?”
谢栀望着那根簪子,微微出神一瞬,酝酿着自己接下来的措辞:
“郑郎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怕是不能如您所愿。”
“我这一辈子,不会再考虑婚嫁之事了。”
“这是为何?”
郑彦有些惊讶地站起身,脑袋差点磕到窗户。
“是我自己的原因,同谁都无关。”
谢栀不愿吊着他,也不想浪费他的时间,便干脆坦白道:
“郑郎君,你方束冠,正是年华正盛的时候,每日勤勤恳恳在府衙当差,我心知你抱负远大,日后必会高升。但若是娶了我,一定会对你仕途不利。”
“季姑娘,此话何意?”
“我乃罪臣之女,家中没人,是因为都被处决了。”
此话如同惊雷在郑彦耳边炸起,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退后两步,轻声道:
“姑娘,你莫不是不喜欢我,想出这话来诓我吧……”
谢栀苦笑:
“郑郎君,我何苦骗你,我没有户籍,等每年新春之时府衙盘查,便瞒不下去,这件事,我迟早要告诉你的。”
几个月相处下来,谢栀对郑彦的人品有了几分了解,这才敢和盘托出。
郑彦坐在原地沉默许久,却迟迟不能在面前的美娇娘与自身仕途之间做决断。
“郑郎君,你不用纠结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不会嫁人的。”
谢栀的声音果决,目光直视对方,那眸中有歉然,更有愧疚,唯独没有爱慕。
“好,我晓得了,你也不用有负担,安心在我家住便是,户籍的事,我给你想办法,今日之事,就当我从未说过吧……”
郑彦声音越来越低,紧紧抓着手中的簪子不放。
……
两人这头沉默半晌,而一层木板之隔的隔壁,三个打扮成平民百姓模样的人却是目瞪口呆。
他们听到了什么?罪臣之女?没有户籍?假公验?
三人对视一眼,目中激动,却又不敢出声,只紧张地掏出画像,蹲在隔壁雅间中,等那二人出来。
其中一人忍不住用气音道:
“娘的,十有八九就是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在这找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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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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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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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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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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