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栀下意识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
“哎呀你这人……,罢了,告诉你,县主她有……孩子了。”
多半是觉得羞于启齿,裴昭音说得磕磕碰碰,
“是祖母那个远房姐姐夫婿的妾室所出的庶子生的孙子,就是那个齐颂清,他们家只有他这一个独苗苗,没想到居然……”
“听闻公主本想压下此事,处理掉那个孩子,可奈何县主实在太过闹腾,居然趁着晨间请安时打晕侍女跑到了老夫人的春晖园大吵大闹,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公主一听闻此事,便又晕了过去。”
“啊?怎会如此?”
谢栀一愣,渔阳这奇葩,做出来的事总能叫她惊掉下巴。
“可不是,那齐颂清本就重伤在床,眼下又被人抬进了春晖园,那春晖园此时坐满了家中族老和各位长辈,正商量此事呢。”
“老夫人一生清正恭俭,知道了此事,怕是宁愿与公主作对,也不会让这桩婚事继续下去了。”
谢栀默默道。
有侍女端来几道小点,裴昭音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说道:
“公主素来便爱以强权压人,等她醒来,怕是木已成舟,这回,她的算盘可是要落空了。”
“这些事原与你不相干,长平侯府治家森严,下人们也不敢在外头多说半句,不会影响其他姑娘日后的婚事的。”
谢栀以为她是担心这个,安慰道:
“你操心那么多做甚?”
“荔淳,你说得对,可是我……我听偷偷出来传信的侍女说,长辈们似乎不愿放弃和贺家的大好姻缘,想换个姑娘嫁过去。”琇書蛧
谢栀一愣,“这怕是不行吧,如此随意,那贺家也愿意?”
裴昭音闻言,却是自嘲一笑。
“荔淳,你可知,越是勋贵之家,娶妻便越是如此,因为这不单单是郎君与娘子的结合,而是背后两个家族势力融合,以谋求在朝堂上走得长远。”
“既然裴府已经决意与贺府结亲,那成婚的人是谁,也都无所谓,就好比哥哥一般,他和宋姑娘见过的面拢共不超过五次呢。”
“所以你担心……”
谢栀心中一紧。
家中姑娘多,但适龄的可不多,除了县主以外,也就是四娘、隔壁院的五娘、还有即将年满十五的六娘了。
余下几个都和宣音一般,是孩童年纪。
五娘的父亲裴建乃是大行台尚书令,家中数一数二的大官,位高权重,五娘婚事也早已定下,旁人置喙不得。
今年夏,她便会入东宫,为皇太子良媛。
太子今年方满十六,已有正妻,乃是出身门阀大族的清河崔氏女,少年夫妻琴瑟和鸣,听闻是京城佳话。
记得去年定亲时,裴府虽不敢大肆外传,但在家中可是热热闹闹地摆了好几桌宴席。
人人脸上皆是笑意,以为离天潢贵胄又近一步,一向唯唯诺诺的五娘母亲甚至敢与公主同席了。
彼时谢栀还跟在老夫人身边,席上老夫人见不到五娘,唤谢栀去寻。
乱石杂草间,她瞧见了在河边哭得肝肠寸断的少女。
想到这,她叹口气,天家姻缘,福祸双倚罢了。
但如今五娘既已定亲,余下人选只有四姑娘昭音和二夫人所出的六姑娘佳音了。
“二叔母执掌中馈,手里牢牢握着侯府的对牌钥匙,平日里最是精明强干,我母亲一直被她压着,心中难免不快。”
“家中适龄的女孩子只有我和佳音,可佳音年纪比我小,又还未及笄,母亲此次定会替我争取的。”
“听闻那贺郎君是大人多年好友,才华横溢,又是武将,年纪轻轻便是中郎将了,往后怕是有的升迁,你不喜欢吗?”
“不,”裴昭音摇摇头,眸光一闪,却是捂着脸小声道:
“我……我是怕母亲争取不到呢,这天大的便宜,真的会落到我身上吗?”
说到最后,裴昭音声音有些颤,谢栀掰开她的手,发现她居然是在傻笑。
“你!你这人,忒没脸没皮了!我紧张了半天,还怕你想不开呢。”
谢栀涨红了脸,气得拿拳头捶她,裴昭音顺势躺倒在榻上,边笑边打滚。
两人在屋中打闹一阵,直至屋外传来九娘的哭声,这才堪堪停下动作,踩着屐子出去查看。
“九娘怎么了?可是要睡了?”裴昭音问乳娘。
裴宣音坐在秋千上,正嚎啕大哭着,见裴昭音来了,伸手就要她抱。
“奴婢正给她说故事呢,谁知姑娘不知怎的了,突然就大哭起来,仿佛吓到了似的,从前也不这样啊……”
“你跟她说的是什么故事?”
裴昭音抱过九娘,一边轻哄着,一边问乳娘。
“不过就是乐昌公主分破镜的典故,奴婢挑得也是姑娘您之前说过的来讲。”
乳母刚说完,哭声渐低的裴宣音又身子一颤,哭了起来。
她胖乎乎的小腿在昭音怀里乱蹬,叫昭音险些招架不住。
谢栀示意乳母将宣音抱走,把昭音拉到一边道:
“九娘莫不是听见了公主二字,这才起了那么大的反应?”
裴昭音神色一凛,“便是上回三兄和父亲说过的,曲姨娘之死也许与公主有关?”
谢栀沉沉点头:
“大人还在调查此事,那日曲姨娘去见宣音时,或许是撞见了公主,这才出了事。”
“三兄一早便提醒过我,这些日子来我和宣音同吃同住,她不会有事,先别担心。”
“嗯。”
姐妹俩又在仰山台待了半日,谢栀将人送时,已是入夜时分了。
她一直将人送到山脚下才停,直到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谢栀这才默默踩着台阶往回走。
刚走到半山腰,却见一旁漆黑的林中忽然冒出个人来,差点将她吓得滚下阶去。
谢栀堪堪稳住心神,正要扯着嗓子喊侍卫,却见那人急慌慌从黑暗中走出来,低声道:
“别喊别喊,是我!”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谢栀定睛一看,居然是裴泓。
“见过五郎君,这么晚了,五郎君怎么会在这?”
“我是特意在这等你的,荔淳,这里人多眼杂,你跟我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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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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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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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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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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