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踏雪而归,遥遥见院中翟嬷嬷正不停踱步,一副焦心模样。
“怎么了?”
翟嬷嬷回头,见是他回来了,欣喜道:
“世子回来了,荔淳姑娘方才不让送膳的人进去,又将房门紧闭,不知是不是不舒服呢。”
“不用惯着她,她饿了自然会吃。”
裴渡说完,又问一旁的长明,
“明日出行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长明心知郎君说的是武器和良驹,心领神会道:
“世子放心,都已准备妥当。”
裴渡点点头,便大步走进书房中。
翟嬷嬷望着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
裴渡在书房中落座,长明紧随其后,
“世子,我们已经排查了朝中所有李姓官员,其中有七位曾与公主有过交集,而且手上均有与海运陆运相关的事务。”
“继续查,过不了多久,那人的狐狸尾巴怕是就要露出来了。”
“世子心里已经有怀疑之人了吧。”
裴渡不语,只取过笔架上一支狼毫,在宣纸上写下“清归”二字。
长明心领神会,拱手退下。
少顷,门前人影一晃,屋外交谈之声响起,
“翟嬷嬷,您这是来给世子送夜宵的吧。”
“是呀,老夫人特地吩咐的银耳羹,熬了好久呢。”
翟嬷嬷说完,掀帘进来,行礼过后,将食盒放在一旁的食案上,欲要揭开。
“先放着吧。”
翟嬷嬷手一顿,“是,世子。”
裴渡望她一眼,喉头滚了滚,终是没开口,只摆摆手叫她下去。
处理完事情后,屋中已经只剩他一人了。
裴渡站起身走到桌案边,提起那食盒,踱步出了门。
绕过一片小竹林,走到谢栀房门前,裴渡照旧叩了两下门,见里头没有反应,他便抬手推开门进去。
屋中漆黑,只有内室床榻旁点着一盏小灯,裴渡走到床前,轻声问,xiumb.com
“今日又怎么了?谁得罪你了?”
里头没有应答,只有少女的呜咽。
“好端端的,哭什么?今日送你的那些东西,不喜欢吗?”
帐中人哭声难抑,哽咽着朝他道:
“你快出去,别过来!”
裴渡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他一把掀开帐子,隔着昏暗的灯光,只见床上少女鬓发凌乱,衣裳不整,脸颊绯红,眼中大颗大颗泪珠滚出,如此情形,简直叫人心猿意马。
“怎么回事?真的不舒服?”
他立马伸手去探谢栀的额温,在接触到她肌肤的那一瞬间,电光火石划过脑海,裴渡一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眸光暗了暗,有些艰难地开口,
“你……又中药了?”
谢栀闻言,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伸手拭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哽咽道:
“大人,你出去,好不好……求求您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一看便是难受到了极点。
身后静默良久,随后传来一声叹息。
一旁的床榻一沉,男人温热的怀抱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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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屋中风雨消歇,屋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有早起的婆子开始在府中各处洒扫,声音在静谧的庭院中回荡。
谢栀将整个身子埋在温热的浴桶之中,只露出个脑袋,静静地听外头传来的对话声:
“世子,已经全部查过了,荔淳姑娘今日的饮食绝无错漏。”这是翟嬷嬷的声音。
良久,另一道中年女声响起,
“若是饮食没有问题,那荔淳姑娘一开始中的,很可能不是春情散,而是……冬魄散。”
说话声音渐小,半晌后,裴渡披衣走了进来。
谢栀的身体往下沉了沉,取过一旁的绤巾盖住自己,眼神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去。
裴渡同样刚刚沐浴过,走来时带着一股澡豆的香味,霎是好闻。
他蹲下身,对谢栀道:
“别洗太久,如今天寒地冻,怕是会着凉……你之前中的药很可能是冬魄散,发作三次后药性才会彻底解除。”
谢栀囫囵点点头,却并不说话。
裴渡一贯是知道她的,别扭时就不理人,他也不为难,又接着道:
“今日我有要务在身,要去陇州一趟,来回大概五六日功夫。”
谢栀一怔,转头望向他,眼中有些微讶,还有些无措。
裴渡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
“你放心,我会在你下一次药性发作前回来。”
谢栀满脸惴惴不安的模样,抬头与他对视一瞬,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这些日子我会派人严加看管仰山台,给你下毒之人也一直派人追查,已经有了些线索,想来不日便会有答案了。”
裴渡以为她是害怕,又安慰了谢栀几句,随后,望着越来越亮的天色,他才离开,去自己屋中更衣。
有侍女进来服侍她就寝,望着谢栀身上的痕迹,也不由得红了脸。
“姑娘,我寻些药膏来吧。”
谢栀疲惫地摆摆手,
“不用,你先回去休息吧。”
等屋中只剩她一人后,谢栀将自己缩进被衾之中,双眼一片澄澈,丝毫没有方才的害羞之象。
事情,似乎比她想得还要顺利……
忍着身上的异样与不适,谢栀沉沉睡去。
—————————
翌日一早,春晖园。
正逢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来时路虽冷,正厅之中却早已坐满了各房的夫人和姑娘。
“公主今日难得有兴致过来,想是身子已然大好了?”
二夫人望着老夫人身边坐着的邓国公主,笑吟吟地道。
“不过是那点子气弱体寒之症罢了,难为二弟妹如此挂心。”
公主抿了口茶,又道:
“年关将至,驸马这些日子去了京郊巡防,公主府冷冷清清,我今日难得有精神,便过来看看老夫人和孩子们。
前些日子宫中赐了些金器,很是小巧可爱,便给孩子们玩吧。”
说完,公主身旁的几个嬷嬷将手中锦盒一一打开,里头果然摆着数十件金灿灿的小器物,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几个年幼的孩子一拿到手,皆在屋中玩乐起来,一时间,堪比集市热闹。
“公主有心了,瞧瞧,孩子们多开心。”老夫人心情愉悦,又问,
“今日怎么不见潼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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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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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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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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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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