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阔别一个多月没见的同学依旧是那么熟悉,见面仍会互道一声新年快乐。
走廊、教室、操场都是青春飞扬的身影。春日暖光游走在黑板上,空气中的粉笔灰镌刻着流金岁月。
不知不觉中,教室窗外那棵老槐树发了新芽,文化广场上的迎春花也开了满墙。
下课铃又一次在校园里响起,文化广场的公告栏的月考红榜不知什么时候被撤下,换上了陆祉年荣获全国中学生信息技术创新与实践大赛冠军的红色横幅。
一时间,学校里所有人都在讨论陆祉年。还有人专门在贴吧为陆祉年开了一条帖子,帖子里细数了陆祉年从小到大的各种荣誉。
姜岁初看完唐蜜发来的帖子,觉得这些人实在是疯狂。有好多小的奖项她在陆祉年家里都没看到过,居然都能被他们扒出来。
陆家书房里,姜岁初坐在靠窗边的位置,“陆祉年,这是你参加什么比赛得的奖?”
“哪个?”陆祉年凑过去看她的手机,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好像是什么少儿积木比赛吧。”
小时候陆祉年比起其他小孩太过安静,舒媛一度担心他会不会是自闭症。于是给他报了各种兴趣班。
比赛组委会的奖牌今天才寄到,陆祉年拆开快递把奖牌拿了出来。
姜岁初看着金灿灿的奖牌,问他,“陆祉年,我能拍张照吗?”
陆祉年笑了下,把奖牌挂到她脖子上,“拍呗,本来就是你的。”
说好了,得了奖牌要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
姜岁初愣了下,随即笑道:“对哦,它现在是我的了。”
奖牌放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姜岁初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现在,她是唯一一个知道陆祉年这个奖牌长什么样的人了。
陆祉年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绳系着的铜钱,她说过是奶奶送她的生日礼物。
铜钱可以辟邪。
“姜岁初。”
姜岁初抬眸看向他。
“我再送你一份礼物吧。”
“啊?”姜岁初有些懵,“为什么要再送我礼物?”
“奖牌是生日礼物。”
陆祉年从外套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三角形福袋,里面是一张叠成三角形的明黄色福纸。
他拿过她椅背上挂着的书包,将锦囊挂到她的书包上,说:“这个是新年礼物。”
姜岁初新奇地凑了过去,看着他好看的手指把挂绳穿过书包拉链,然后打上一个小小的活扣。
“这是什么?”
陆祉年:“平安符。”
“平安符?”姜岁初抬眸看向他,“你给我求的吗?”
陆祉年无声弯了下嘴角,“嗯,北城有一座很灵的寺庙,过年陪外公去进香时求的。”
姜岁初笑了笑,指尖拨了下平安符的麦穗,“陆祉年,你也信这个?”
陆祉年是一个崇尚科学的人,她不认为他也会信这些。
果然,她看见陆祉年摇了摇头。
“我本来不信的。”
“但,大师说心诚则灵。”
这东西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真如大师所说心诚就会灵验的话,那他愿意相信。
他本想给她求一块玉佛,但是怕她觉得太贵重了心里会有负担。
姜岁初把平安符拿在手里反复的看,平安符里面的黄色符纸依稀能看见黑墨透过纸张的痕迹。
“这上面写了什么?”她问陆祉年,“是你写的吗?”
“嗯。“陆祉年点了下头,看着她的眼睛,“我的愿望。”
“你的愿望?”姜岁初有些迷惑地看着他,思忖半刻后想起生日那天他说过的话。
姜岁初歪着头看他,“......岁岁平安?”
陆祉年浓眉轻挑了下,说:“对了一半。”
“一半?”姜岁初有些好奇,又凑近他一点,“那另一半是什么?”
窗外的春日暖阳照在姜岁初的身上,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着光。
陆祉年看着她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喉结滚动,突然很想低下头亲她一下。
可还不是时候。
他轻笑着伸出指尖点到她的额头上,将她推开一点,“都说出来就不灵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姜岁初直觉肯定还是和自己有关,她摸了摸额头,追问他,“以后是什么时候?”
陆祉年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无奈道:“等毕业那天,我陪你一起打开。”
“好不好?”
平安符被她捏在手心里,尖尖的角刻进她的手心里。
有一点点痛,但她却更用力的握紧。
她和陆祉年对视,笑着点了点头,“好。”
在这个春日午后,无论是窗外的暖阳还微风,都和他看自己的眼神一样,温暖又柔和。
陆祉年总是会让她对未来充满期待。
后来,姜岁初换了好几个书包,但不变的是这个平安符一直挂在她的书包上。
时间悄无声息地往前走,高一转眼就结束了。
期末考试完的那天,学校发了分科意愿表,让他们拿回家和父母商量后面是读文还是读理。
一时间,教室里吵吵嚷嚷,都是在讨论分科的事情。
梁意问姜岁初,“岁岁,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姜岁初手里拿着分科表,有些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呢,打算选什么?”姜岁初问她。
梁意:“我...选文吧,我理科太差了。”
梁意看着她,有些不解:“岁岁,你理科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还这么纠结啊?”
姜岁初其实不怎么偏科,就连之前一直拖后腿的英语也在陆祉年的补习中提了上去。但是总体来说她的理科成绩是要比文科好。每次考试,她的理科成绩单独拎出来都是年级前20的水平。
姜岁初看着分科表上的文、理两个字,抿了抿唇,“我不清楚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班主任说现在的文理分科基本上决定了以后大学专业的选择,让她们要慎重选择。一直以来,她只知道努力学习,考一个好成绩,为了上一个好大学。
可是,她并不清楚自己以后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梁意,你以后想做什么?”
梁意想了下,小声对她说,“我想成为一名插画师。”
姜岁初知道梁意画画很好,周末还会去兴趣班。
她笑了下,“你画画很好,一定可以的。”
“真的吗?”梁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里都是光。
姜岁初羡慕的看着她,城里孩子从小接触的东西多,在农村小孩还只知道学习时,他们就已经开始在不断的试错中寻找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了。
领完成绩单和暑假作业,姜岁初站在楼梯口等陆祉年。
今天不用穿校服,陆祉年穿了一件黑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剪短了些,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又清爽。
“走吧,回家。”
陆祉年自然地将她肩上的书包取下拎在手里,两人并肩往楼下走。
校园里的林荫道光影绰绰,姜岁初盯着地上跳动的光斑,叫他名字。
“陆祉年。”
“嗯?”陆祉年侧首看向她。
姜岁初仰起头,看着他,“你是选理科吧?”
陆祉年给她说过,他后面要考a大的计算机专业,这个专业只招理科生。
他停下脚步,“嗯,你呢?”
姜岁初叹了口气,坐到一棵茂密槐树下的花坛边,“我不知道。”
陆祉年微微皱起眉头,他一直以为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理科。
毕竟她的理科成绩很好。
他走过去坐到她边上,“能和我说说,你纠结的点是什么吗?”
姜岁初仰起头,眯着眼望着树梢上的阳光,说:“糖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播音主持,所以她选择文科,后面要走艺考。唐梓要学金融,以后回家接班。乐乐呢,说他要考公安大学,以后当警察。你也有自己的梦想,而且一直在不断的向着目标奋进。”
“好像只有我,没有梦想,也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说着她扭头看向他,表情有些落寞,“班主任说文理分科很重要,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大学的专业选择和以后的人生方向。”
陆祉年听明白了,她在害怕。
害怕以后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他不难理解她的这种心情,她从小生活在乡下,资源有限,能接触到的信息少之又少。成长途中也没有父母给她规划,她只是靠着本能、自律地在读书,却没有目标。
当她看到周围的人都目标清晰时,她会有一种被隔绝在外的惶恐感。
就好像,考场上所有人都写完试卷要交卷了,而她却丢了答题卡。
陆祉年垂眸思索了片刻,对她说:“姜岁初,送你一句话吧。”
姜岁初看着他,眼神茫然。
“有一部电影叫《普罗米修斯》,里面有一句台词我觉得说的很对。”
“lifeiswildreness,notatrak.”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包裹在盛夏的热风中。
在陆祉年每天一段英语音频的补习中,姜岁初已经能很快的在脑海中翻译出来他刚读的这句英文的意思。
她看着他,喃喃翻译出声,“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
陆祉年浅浅勾了下唇,点头,“对。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
他手掌反撑在花坛边,一双长腿伸直,身体往后仰,望着湛蓝的天空。
“人生不是固定的方程式,也没有准确且唯一的答案。”
“你需要明白,你的人生不是一条单一的轨道,而是一片原野。你可以在这片原野中走向任何一个地方。”
“人生漫长,当下的选择在今后也不一定会有结果,答案永远在路上。”
“文理分科也是这样的道理。谁也不敢说,在人生过半后再回头看,就一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琇書蛧
面对选择时,人总是喜欢回头看的,总是会幻想如果做出不同的选择是不是就有另外一种可能。
陆祉年看着她呆呆的样子,淡淡的笑了下,“如果看不到太远的地方,那就走好脚下的路。”
“做出当下最好的选择就足够了。”
她接触过的东西太少,就算他把文理科的优劣势以及以后大学的专业都给她讲一遍,她也是什么都不懂,只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姜岁初看着他,沉吟道:“....做好当下的选择?”
陆祉年点头,“按你自己的想法,结合你目前的实际,做出一个当下最优选择。”
盛夏的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
姜岁初抿了抿唇,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影影绰绰的光斑洒在他的脸上,微风把他的额前的头发吹的有些晃动。
姜岁初看着他好看的侧脸,轻轻地叫他。
“陆祉年。”
陆祉年侧首看向她。
“你说人生是旷野,我可以往任何一个方向走。”
她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呢?”
你会在哪个方向?
她没有完全问出这个问题,但陆祉年明白她什么意思。
他嘴角缓缓翘起,脸颊边的酒窝里盛满了阳光。
“宝宝,你只管大胆、肆意地往前走。”
他看着她,那双清墨般透亮的桃花眼深邃又深情。
“而我,一定会站在有你的方向。”
姜岁初怔然地看着他,他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盘旋。
后面不管过了多久,她一直都记得今天的场景;记得明媚的骄阳和微风;记得在他脸上跳跃的光影;记得他看向自己时那坚定的眼神;也记得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此时,下课铃声响起。
陆祉年拎着她的书包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回家。”
姜岁初笑了下,拍开他的手,站起身走到前面。
陆祉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勾了勾唇角拎着书包几步追上她,和她并肩而行。
“你会选理科吧?”他问。
姜岁初下巴微仰,语气傲娇,“可能吧。”
陆祉年眉头蹙起,“可能?”
感情他刚开导了半天,开了个寂寞?
姜岁初扭头看向他,“怎么?你想和我一个班啊?”
陆祉年看着她脸上狡黠的小表情,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明知故问。”
姜岁初装听不懂,笑着推开他的手,往前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祉年被她气笑了,他停下脚步单手叉腰叫住她。
“姜岁初!”
姜岁初转过身,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向他。
“陆祉年,跟我一个班吧。”
陆祉年愣了下,看着她笑出单边酒窝。
“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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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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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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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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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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