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未婚妻支起了架子。
慕听雪把草木灰溶液,按照一定的量,倒入了锥形墩缸中清透的盐矿液体里,立刻生出了许多白色的沉淀。
“这就是精盐么?”
“长公主殿下,这些白色之物,可是雪盐?”
慕听雪摇头,一盆冷水浇灭了他们的期待:“白色沉淀,是盐矿中的有毒物质。”
钙离子和镁离子,被草木灰溶液成功除去。
众士兵啧啧称奇,第一次直观地感受高中化学的魅力。而长公主就是他们的授课老师。
“第六步,也是最后一个步骤,提取你们想要的精盐。”
慕听雪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笑眯眯地看着身侧的晏泱,“帮我生个火。”
摄政王乖乖堆柴,铺上炭。
一个大瓷锅容器,架在了架子上,经过脱毒、过滤的精盐溶液,倒了进去。
慕听雪撸起袖子,胳膊已经有些酸了,一边煮一边搅拌。
晏泱见她辛苦,皓雪一样的胳膊上,还溅上了热溶液,心中不忍,立刻从她手里抢过搅拌的超大号瓷勺代劳。
慕听雪道了声谢谢。
“你坐在这儿。”
晏泱指了指身旁一块泛着玫瑰粉的结晶盐矿石头,“哪里做得不对,你指正我。”
慕听雪坐下休息了会儿,顺便监工。
晏泱看着瓷锅的液体里,蒸腾出咸味儿,底部逐渐析出白色细腻的精盐,难掩激动。
直至溶液熬干,水分都蒸发了。
瓷锅底部,留下一层厚厚的、硬硬的白色细颗粒物。
作为初次提取精盐的菜鸟,摄政王急切地向专业人士求证:“殿下看看,成了么?”
慕听雪点头:“成了。掰成小块儿,打成粉末,就是可食用的精盐了。”
晏泱甚至等不及打碎,迫不及待地就掰了一小块,放在了嘴里品尝。
浓郁的咸味儿,在唇齿之间漾开。
没有一丝一毫的苦涩!
摄政王笑了,这一刻,他是快乐而满足的。
东桑国毁了盐道,对云煌实行长达十年的“盐封锁”,在这个黄昏,终于画上了终点。
“都来尝尝吧。”
晏泱已经把碎块打成细腻、晶莹粉末的精盐。
士兵们疯狂地一拥而上,欢呼声如山响!
用手指沾染着,迫不及待地放入嘴里吮着。
很咸!不是粗盐那种淡咸。
很白!比贵族特贡的雪盐、青盐,还要细腻的多。
“我们能用盐矿制精盐了,托长公主殿下洪福!”
“万世之功!以后弟兄们都有精盐吃了。”一个年轻意气的士兵,把怀中包着的黄褐色粗盐块儿,嘭地扔到了河里,又哭又笑,“这破玩意儿爷以后再也不吃了。”
“弟兄们跟着殿下打穿七国!”
……
场面堪称癫狂,素日里谨守军纪的丘八们,百感交集者有之,激动落泪者有之,面色潮红者有之,跪下叩首者有之,手舞足蹈者有之,慷慨激昂者有之。
在摄政王的号令之下,猫猫山矿区,全面戒严。
擅入者,斩!
一家由云煌权利至高者控制的军工制盐厂,迅速地盖了起来。
一应制盐设备,以及从各地收购来的草木灰原料,源源不断地送进制盐厂中。
工部也派了最好的施工队伍来支援,宿舍、食堂、仓库、制盐车间,一个月,纷纷拔地而起。
建得这么快,会不会是豆腐渣工程?
当然不会!Χiυmъ.cοΜ
因为他们的施工工钱,是用精盐结算的!日结!
施工队真的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干活儿,精盐是多么名贵的东西啊,折成银子给他们,只要工程达治标了,每天让你领两斤盐回家。
你就说干不干吧!
慕听雪和晏泱,亲自监工,他们俩都住到这儿了,有好些日子没回云都。
十天,士兵们的技术还不够纯熟,车间没建好,纯手工提取,制出了十万斤的盐。
慕听雪做主,把军工制盐厂的一日三餐伙食的盐巴,都从粗盐换成了工厂精盐。
自然是欢呼声一片。
二十天的时候,制盐车间一应设备齐全,部分工序采用了流水线作业,比如巨大的陶罐装饱和盐水,进行过滤;再加上一万名士兵盐工的技术逐渐纯熟,累计制出了精盐三百万斤。
“草木灰消耗得太快,仓库里库存已经不够了。殿下,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一名小校,急吼吼地来汇报。
晏泱沉声道:“本王已经派人,去全国各地收草木灰了。”
收东西,也有个缓冲时间。
慕听雪知道古时候车马慢,她早有准备:“不着急,还有两种不需要草木灰的制精盐方法。”
“哦?是什么法子?”
“第一种法子,成本稍高。”慕听雪解释着,“向巨大陶瓷罐中熬煮的矿盐溶液中,加入豆浆,豆浆会与毒性物质发生反应,形成肉眼可见的泡沫,多次操作,水分熬干可得白盐。”
其实,就是一个蛋白质聚沉反应。
晏泱道:“豆浆需要用粮食制作,成本是有些高。”
普通人的粮食都不够吃,还用黄豆去做精盐。
“第二种法子,叫淋土法,几乎零成本,只需要一罐饱和盐溶液就行。”慕听雪也觉得用豆浆不合适,太浪费豆子了。
“我是个懵懂人,恳请表妹不吝赐教。”
晏泱非常谦虚地拱手行了一学生礼。
慕听雪被他逗乐了,嗔道:“还贫上了。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复用饱和的盐溶液,浇灌洗涤盐矿粉末,洗完了粉碎再洗涤,有毒成分会溶解在水里。重复这个过程三五次,粗盐就会洗得越来越细,得到高纯度精盐。”
原理就是饱和食盐水,无法让盐矿粉末中的氯化钠继续溶解,却可以让杂质溶解。
晏泱心动了:“此法甚妙!”
慕听雪补充道:“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洗涤的过程中,会损失一部分粗盐。”
“无妨。”
晏泱一双眸子,透出的光芒深沉有力,“猫猫洞已经探过了,盐矿晶体数量骇人,仅一洞之盐够云煌国子民吃几百年。”
原料过于充足,所以损耗根本无所谓。
一番商议之后,新的淋土法制盐,搬上了车间。
慕听雪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百万斤精盐,士兵们正在论斤包装。
一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定价!
“目前是五百文一斤盐。”晏泱提醒道,“云煌的盐税,占总财政税收的百分之六十以上。你定太低,就是在损国家利益,国库的岁入越来越少,你这个户部尚书也很难当下去。”
慕听雪幽幽一叹。
她又何尝不知?
如果她给精盐定价过低,十文二十文的,其他世家、盐商们团结起来对付她,把猫猫山出产的所有精盐都低价收购,再高价卖出去,百姓照样一粒低价精盐也吃不到。
“只能慢慢降。”
慕听雪深吸了一口气,坚毅的目光投向云都的方向,“先降到三百文一斤,户部发咨文,全国统一盐价。少出来的那部分税收,让寺庙、宗室、勋贵、世家补上。”
晏泱问:“如何补?”
“寺庙、宗亲、勋贵、内侍、外戚、大臣、世家,这些人名下都有许多土地,且世世代代不用交税,加起来有七百多万亩。让他们全部交税,每亩地抽税银三分,国库每年就能多几百万的银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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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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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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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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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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